何立軒真是覺得自己的狗屎運來得有點讓人措手不及。那天他上班來晚了，走進辦公室里，迎著同事各種羨慕和忌妒的眼光，他一度以為是自己的發膠噴多了。那個發膠價格有點貴，味道有點濃。

等他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平時交好的一個同事閃著星星眼過來，擠眉弄眼地說：“快說，你用什么辦法搞定了老板？”

何立軒莫名其妙：“什么搞定老板？”

“裝什么裝？”同事不相信他的話：“你升職了，升職做項目主管了。”

項目主管？這么好的事情他怎么事先一點兒都不知道？什么項目？

同事看他茫然無措的樣子，以為他樂傻了，又酸酸地說：“你何德何能呢？”

聽到同事諷刺的話，何立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回擊：“你有德有能，你怎么沒當個項目主管？”

同事連忙擺手：“得，我說錯話。下午你請喝奶茶。”

何立軒氣得七竅生煙：“你說錯話，要我請奶茶？你人生觀怎么這么混亂？”

同事還想回嘴，見莉莉踩著高跟鞋裊裊走來，低頭小聲說：“準是來找你的。”說完連忙溜回自己的工位。

莉莉帶著職業笑容對何立軒說：“恭喜你了，何主管。老板請你到辦公室里去一趟。”

何立軒急促地站起來，慌張地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去。”看他擦的順滑油亮的頭發，莉莉忍不住翻一個白眼：這程序員頭發怎么這么多？這個何立軒平時不聲不響，寫代碼還經常出BUG，何德何能？

除了當事人以外，整個星雅科技的人都在問：何立軒何德何能？

何立軒敲了敲門，得到了宋雅婷的應答，才輕輕推門進去，又輕輕地把門關上。然后站在宋雅婷面前，渾身都不自在。

“老板，你找我？”他輕聲地問。

宋雅婷看他這個緊張的樣子，樂了。她把手里的筆一放，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給你升個職你緊張成這樣？又不是叫你上戰場。”

何立軒心里嘀咕：無功不受祿，鬼知道你要給我裝什么套。

“暗地里腹誹自己老板，不好的哦。”宋雅婷說。

他趕忙搖頭擺手：“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

“哼！”宋雅婷笑了：“有我也不怕，你能奈我何？”說完她轉轉脖子，低頭看文件太久，脖子都酸了。

這副小女人的姿態，讓何立軒更加不安。他雙眼看著地板，絲毫不敢亂造次。

過一會兒，宋雅婷才說：“收到升職通知了？”

“收到了。但是我要干什么呢？”他問。

“做勘探軟件。我上次跟你說過的，目前已經找了一個專家，是省地質研究所的，叫佟威。怎么做，你聽他的就行了。”宋雅婷說。

“佟威？他來了？”

“怎么？你認識他？”

“認識。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就知道他這個人，只是不太熟。”何立軒老老實實回答。

“那就太好了。你這兩天好好做準備工作，他下周公休，正好過來公司。”

工作上的事情說完了，宋雅婷就讓他出去。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著簽字筆。那天宋正庭聯系完佟威，把他的號碼發過來，宋雅婷即刻與他聯絡。

“我是佟威，您哪位？”他接起電話來，先自報家門。醇正渾厚的聲音，宋雅婷聽著感覺心都要被蘇掉了。

她緊緊自己的情緒，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宋雅婷。”

然后，通話陷入一種微妙的氛圍，聽到彼此間的呼吸聲。宋雅婷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現下竟然為著一個電話不知所措。

最后還是佟威先打破了僵局：“還要喝水嗎？”

“不喝。”她一口回絕掉：“我有比喝水更重要事情要找你。你什么時候方便？我去找你。”

兩人約了晚飯，在地質研究所不遠的地方。宋雅婷先從東郊別墅直接回公司，批了一下午的文件，眼看快到時間了，才開著奧迪Q7過去。她日常慣開大眾CC，那天尾燈被撞壞了，還沒有修好。

在研究所附近的一家飯莊停車場里，她看到了那天與她發生追尾事故的越野車，還是又破又舊，布滿灰塵。她嫌棄地撇撇嘴，正待離開，看到從車子上下來的人，眼睛便挪不動了。

佟威一身休閑服，站在車頭，伸出手來：“宋總，我們又見面了。”

宋雅婷看看眼前的這個人，又看看車子，瞠舌結目：“所以，那天在地下停車場，是你？”

他作無辜狀：“開車的不是我，是我們單位的小伍。”

“車主是你吧？”

“單位！”

“那還那么摳？”她鼓起嘴巴，佯怒。

佟威把手蓋到她頭上：“稍安勿躁，這頓飯我請。”

她臉上的表情馬上轉陰為晴。在飯桌上，宋雅婷很老實地說：“我就想做一個你們最好用最貴的軟件。”

“有志氣。希望我們可以做大國產品牌。”佟威朝她笑。此話真是發自內心，但也知道并不容易。因為最核心的芯片是國外進口的，有錢不一定能做得出來。

“哎，試試吧。萬一能成，那我豈不是民族英雄？”宋雅婷樂觀地說。

佟威舉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民族英雄！”語氣里無不是揶揄。

然后她又說了當專家顧問的待遇：“給你的待遇是，整個項目下來是十萬。如果項目周期超過三個月，從第四個月開始，每個月給你五萬。另外給你配一輛專車接送，要是你不想來奔波，可以給你在公司附近安排臨時的住房。這些待遇我都可以寫到合同上的。”

佟威看著她，似要把她收進眼底，他輕撫茶杯：“先吃飯，這些不著急。我既是答應了宋教授，就不會半途而廢。”

她連忙點頭：“好好，先吃飯。”

這頓飯宋雅婷吃得是心花怒放，但為著保持自己星雅科技老板的身份，還是克制了些。因為要開車，他們都沒有喝酒。佟威話少，基本上是她問一句才答一句，說別的事情也只是一語帶過。

宋雅婷喜歡他這樣。話少代表這個人謹慎，不聒躁不賣弄。

慢慢來吧，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