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學生往往都能得到一些特殊的優待，就比如左天辰和崔子文所在的第一考場，環境就是所有考場中最好的。桌子大、位置寬敞，教室還是落地窗，平時是一間音樂教室。
而關雪瑛和寧安就沒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實驗室根本就不是寫字的地方，凳子又硬又咯，桌子的高度也很奇怪。”寧安挪來挪去，就是找不到一個合舒服的姿勢，“你不覺得難受嗎？”
“我已經習慣了。”
關雪瑛似乎真的不在乎這個問題，她淺淺地笑了笑，就趴在了桌子上。
第一門是語文，這大概算是她難得不太頭疼的科目了。基本上不需要必修一幫忙。當然，必修一也幫不上什么忙，他就沒看過課本，背誦什么的完全不知道，頂多想一想閱讀題該怎么編。
盡管如此，不論關雪瑛還是寧安，她們的語文成績都上不了九十，也就意味著——不及格。
“媽媽啊！作文我又沒寫完！！！”一下考，寧安就痛苦地嚷嚷道。
關雪瑛摸摸她的頭，充滿母性光輝地安慰說：“乖啊，作文寫不完老師也至少會給你十來分的。”
“關雪瑛同學，我覺得你這個說話的語氣很有問題。”
短暫的午休過后，第二門考試——數學，開始了。這原本是關雪瑛最討厭的科目，但由于今天有必修一在旁邊，她甚至有點小激動。
只是，在發卷子之前，考場的氛圍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監考的胡老師本來只是隨便翻了翻大家擺在桌上的草稿紙，然而忽然間，她愣住了：“這是怎么回事？”
被她詢問的女生低著頭，一言不發，她的手緊張地握在一起，不敢跟老師對視。
關雪瑛聞聲看了過去，只見那個女生的草稿紙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原來還可以這樣？”關雪瑛感嘆。
寧安：“你那是什么表情？”
“咳咳，我只是沒想到原來還可以這么作弊。這個方法真的挺好。”關雪瑛湊近寧安耳邊，輕聲分析道，“你看，只要老師在開考前沒有發現，她就完全可以說草稿紙上的字都是考試后才寫的。根本說不清。”
“高考反正不行的吧……”
“那是當然的了，高考的時候草稿紙都是統一發的，不會給你機會作弊，也沒必要冒著違法犯罪的風險。”
“是啊，誰能高考的時候作弊呢，這些人太傻了。”
關雪瑛忽然一頓，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空無一人的身邊。
必修一幾乎是立刻就出聲說：“別打我的主意，高考你得自己來。”
關雪瑛噗嗤笑了出來，她保證道：“放心好了，至少我高考是肯定不會作弊的。”那樣對其他人太不公平了。何況，就算她能依靠必修一一時，難道還能是一輩子嗎？
因為是在考試前發現的小抄，哪怕是嚴苛的胡老師也沒有太為難那個女生，只是收走了她的草稿紙，又叫所有人都把草稿紙攤開給她看。
不過，關雪瑛的作弊方式太高明，誰也發現不了，甚至誰也想象不到。
卷子和答題卡發下來后，關雪瑛開始填班級姓名學號。直到打鈴后，她才有時間看一看題目。關雪瑛想要大致瀏覽一下卷子，這是她以前常做的事，根據題目的難易合理分配答題時間，這個方法非常有效。
然而必修一卻阻止了她：“別翻卷子。”
關雪瑛奇怪地挑眉，但她還是維持了原狀，打算從選擇題做起。啊，數學果然還是好難，這個第一題要怎么寫……
“ACDDB……”
什么？
關雪瑛差一點就忍不住直接發出聲音表達驚異了。
必修一耐心地說：“選擇題我做完了。答案是ACDDB，CBADB。”
關雪瑛瞪著卷子，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怎樣的心情。就算是左天辰，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內做完十道選擇題吧，尤其是最后一道那么難。難道這就是學霸和課本的差距？？
……
高三年級第二次模考持續了整整兩天。
考完試，不少人都覺得自己仿佛褪了一層皮，疲憊至極。關雪瑛卻剛剛參加完自己高中生涯最輕松的一場考試。
“啊……”寧安一下考就感慨不已，“講真的，我要是在家做題能有考試這么認真，現在輕輕松松年級前十。可惜啊，可惜……”
“恭喜你終于明白你跟我的差距了。”熟悉的男聲響起，是左天辰。
他倚靠在自己的自行車邊，懶洋洋地看向她們：“一起去吃飯？”
“誰要跟你一起去吃飯啊？！”寧安嘟嘴，“左大學霸這次考試肯定又是年級第一吧？嘖嘖，跟我和雪瑛這樣的學渣可不一樣。”
“你說自己就行，怎么總是要帶上我啊？”關雪瑛笑迷瞇了眼睛。
左天辰也微笑著，他聳了聳肩，非常平靜地說：“不會，我交了白卷。”
寧安：“誰管你交了白卷還是……等等！你說什么？你交了白卷？！哪一科？？”寧安嚴重懷疑自己是英語聽太多了，以至于語文聽力能力驟降，竟然聽到大學霸交白卷，這怎么可能！
“全部。”左天辰的語氣平靜得就仿佛他只是空了一道題似的，“呃，當然，語文考試的時候因為太無聊我在卷子上給自己出了一道數學題做。不過下考前我都擦掉了。”
寧安原本不屑一顧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恨鐵不成鋼：“我這種考試都要一分分算自己能不能及格的人，你現在居然告訴我你交了白卷。你個智障！”
“喂，不爽歸不爽，你一個小女生，別罵人。”
“閉嘴吧，左天辰，姑奶奶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關雪瑛伸手給寧安順氣：“沒事沒事，消消氣。不過你為什么要交白卷？”她看向左天辰。
左天辰換了個姿勢：“之前老班跟我說，學校會根據這次的考試成績確定國慶沖刺班的名單。”
學校向來有在各種節假日補課的傳統。而為了因材施教，提高補課效率，英才高中有時會根據成績分班。成績最好的三十個人將進入沖刺班，其他學生跟著原班級一起補課。
“哦。”寧安恍然大悟，“所以你是不想去沖刺班，這樣就能在國慶期間也看到姜夢琪了唄。”這個理由一出，寧安頓時一點不爽都沒有了。畢竟放棄進入更好的班級，這種事左天辰又不是第一次干。
“隨你怎么理解吧。”
與平靜的左天辰不同，關雪瑛聽到這個消息后不可避免地小小地緊張了一下，但她很快又就放心了。
想來必修一就是再變態，也不可能考到前三十。要知道語文卷子可幾乎都是她自己寫的！有這個拉分，應該不至于吧……
“對了。”左天辰從書包里掏出一個飯盒，遞給關雪瑛，“中午的時候我媽送過來的，說是謝謝阿姨之前給的蘿卜干。”
“好香啊。”關雪瑛接過飯盒一看，“是蘿卜干燉排骨嗎？”
“對，我媽說你最愛吃她燉的排骨了。”
關雪瑛笑著感謝。
說起來，她和左天辰的第一次見面就源于她跑到他家蹭飯。自那之后，但凡左天辰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總少不了給她添一雙筷子。
關雪瑛沒有跟左天辰和寧安一起去吃飯，畢竟她媽媽還做了晚餐在等她，而這碗依然熟悉的燉排骨，她也想拿回去讓媽媽嘗一嘗。
又是那個昏暗的小巷子，又是那盞永遠為她而亮的白熾燈，又是那個明明身體一天天糟糕卻還是堅持站在門口等她的身影。
所以，不管有再多不如意，不管生活充滿了怎樣的壓力，至少關雪瑛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是別人的寶貝，還有人會無條件無保留地對她好。
然而看到女兒，關媽媽卻有些欲言又止地說：“馬上就要國慶節了，你記得跟老師請一天假。”
關雪瑛從書包里拿出飯盒，聽到媽媽的話，她答應得很干脆：“好啊，是陪您到醫院復查嗎？對了，這是左天辰媽媽做的蘿卜燉排骨，您嘗嘗。”她把飯盒擺在桌上的飯菜中間，打開，頓時排骨的肉香溢滿了整個小屋。
“快吃飯吧。”關雪瑛為媽媽盛好粥，這才坐下，“您要復查心臟還是腎？要我說，不然直接把心臟的手術做了吧，長痛不如短痛。心臟治好了您也能早點治其他的病。”
“不是……”關媽媽更猶豫了，“我們……我們去看看你爸爸。”
關雪瑛筷子夾著的蔬菜“啪嗒”掉進了碗里，濺起的米湯灑落桌面。
關媽媽嘆了口氣，鼓起勇氣說：“之前因為我身體的原因，這一年都沒有看過他。我想著，趁國慶，我們也去……”
“哪一天？”
關媽媽連忙回答：“十月三號，我問過了，十月三號可以去。”
媽媽急切的神情落在關雪瑛眼底，讓她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輕聲說：“如果您想去，那就去吧。”
“那你……”
“我已經高三了，得好好學習。何況國慶期間，我兼職的店鋪也很忙。”
關媽媽愕然地注視著自己的女兒，她的嘴唇動了動，可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窗外月光皎潔，綠意盎然，蟲鳴聲聲，一如那年夏天。可是她知道，有很多事情已經悄然改變。她和她的女兒，她們的生活早已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