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醒來，入眼是一片黑暗。
冰涼的湖水拂過，漸漸喚回杜衡的記憶，杜衡的視野也漸漸清晰。
心頭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煩躁，杜衡努力地將之忽視，隨后站起來。
腳下是滑膩的淤泥，隨著杜衡的動作，還帶起了輕微的青黑色波浪。
杜衡施了避水決，將濕淋淋的渾身上下用法術清理干凈，這才屏息凝神，仔細感知了很久，向著一處慢慢走去。
過了許久，眼前終于出現了忽閃忽閃的光亮，杜衡松了一口氣，按捺住內心的不安和煩躁。
視線終于開闊，杜衡方才踏入洞庭水族們聚集的地方，就看到了慌里慌張的景小樓。
景小樓一見他，明顯的松了口氣，跑過來：“大哥，你去哪了？剛剛好像有魔族的氣息，我還以為樓叔又來了，嚇死我了。”
杜衡心中一驚，勾起一個溫和的笑容：“我方才去周邊查探了一下，但是太黑了，迷了路，這才找回來。”
景小樓點點頭：“沒事就好，我就怕樓叔萬一看到你又不高興了。”
杜衡臉上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復了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你放心，我自會小心避著他的。你方才說，剛剛有魔族的氣息……可查到源頭？”
雖然剛剛有些渾渾噩噩的，但是杜衡多少猜測到，應該是與體內的魔印有關系。
雖說大部分妖族對魔族的氣息并不敏感，但是重樓留下的印跡，就算是修為再低，再遲鈍的妖族，也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
若是驚擾了那湖中深處的雪妖，讓它躲起來，那就不好了。
景小樓聞言，搖了搖頭：“那魔息很快就消失了，根本沒有人看到那魔族的蹤跡，想來，應該只是路過？”
景小樓不確定的話語讓杜衡心中松了一口氣。
“大哥沒有察覺到那魔息嗎？”
杜衡看著景小樓疑惑的眼神，眼神微微飄忽了一下，搖搖頭：“我，未曾注意。”
想了想，杜衡又補充道：“我修習火系法術，天性畏水，在水中五感滯澀。”
“哦~這樣啊，”景小樓促狹地笑著，“難怪自從下水之后，我看大哥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呢。”
杜衡失笑：“是了，在水中，我總有種不安全的感覺。”
“嘿嘿，大哥放心，我水性很好的，之前都是你保護我，現在，我也可以保護你啊。”
“那便勞煩景小公子了。”
杜衡與他打岔兩句，將魔息一事揭過，一起回到青螺居。
整個洞庭湖下都是一片昏暗，青螺居當真是一個巨大的青翠田螺一般的地方，細看會發現，其實是由沙石堆砌成了田螺的形狀，但是日久天長，上面布滿了青翠的海藻。
青螺居被一個氣泡籠罩，內里沒有湖水，是給岸上的生靈居住的地方。
洞庭湖附近也有不少村落同岳陽城一般，人妖共居，但也有不少妖族喜歡自己生活。
雪妖霸占了洞庭湖后，那些與人生活的妖族還能借人族居所避避風雪，可那些野外修行的妖族就無處可去。
它們大多被風雪侵蝕，妖身受損，甚至直接死亡的也不在少數。
因此便在洞庭湖底建立了一個青螺居，收留那些岸上的妖族，后來不時有人族修士來洞庭湖除妖，便也供那些人暫住一段時間。
二人走進青螺居，里面有各式各樣的妖族，但大多無精打采，被困在水底太久，沒有陽光照耀，這對陸生妖族來說是最大的折磨了。
那些樹妖花妖的枝條疲軟發黃，獸妖禽妖的羽毛粗糙黯淡，看起來就是許久未曾打理的樣子。
景小樓見狀，不由得有些擔憂地皺起眉：“紫蘇過兩天，不會也這樣吧？”
杜衡：……
“不至于。紫蘇的修為不是這些小妖可以比擬的，在水下待上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再者，紫蘇身為五毒獸，以天地靈氣為食，水中的靈氣也不少，足夠紫蘇修煉用的，只不過修煉的慢一些罷了。
“這樣啊？那還好……對了大哥，這洞庭湖被那雪妖禍害已久，現在已經沒有什么吃的了，我這里還有些干糧，你要吃嗎？”
杜衡搖搖頭：“我還不餓，你先吃吧。”
想了想，杜衡看了眼門外，對景小樓道：“你自己萬事注意些，別沖撞了這里的妖族，我去看看青兒和紫蘇怎么樣了。”
景小樓聞言，掏乾坤袋的手頓住，看著杜衡笑道：“還是我去吧，我水性好，免得大哥又迷路了。”
杜衡：……
“也好，自己小心些。”
“嗯。”
景小樓隨手掏出一袋云片糕，吃了兩口，然后塞到杜衡手中，走出青螺居。
杜衡看著手中的云片糕，清香撲鼻，不過，大部分妖族卻是不太喜歡這股味道的，杜衡也不例外。
大多數妖族對食物并不講究，但是像這種沒有靈氣的人類食物，基本都是不喜歡的。
食物的香味，遠沒有靈氣的香味有吸引力。
杜衡頓了頓，還是拿出一片來，小小的咬了一口。
嗯，跟想象中的味道差不多，不過，是比干糧好吃些。
如是想著，杜衡又抓出一片。
青螺居因為生活著大部分妖族，裝潢簡陋，就算是為人類準備的幾間房間，也不過鋪了些枯黃的干草。
什么床鋪被褥，一律沒有，卻也好過直接睡在沙石之上。
杜衡坐在地上打坐，先前沒有發覺，此刻運轉靈力，杜衡才驚覺自己的修為竟然漲了不少，暗暗心驚。
這必然是因為那魔印的發作。
可是……
修為突然暴漲，于修行無益。
修行亦是修心，講究腳踏實地，根基牢固，急功近利只會損傷己身，有損心性，以致走火入魔。
雖然魔印是被重樓強行留下的，但不管怎么說，他不能反抗重樓，便只能守住本心，這樣才能飛升成仙，屆時自然擺脫這魔印。
只是……
只怪自己還是心性不夠堅定，竟被這魔印幾次三番得逞！
杜衡深吸一口氣，隨后輕嘆出聲，壓下內心的煩躁，苦笑，修煉還是不到家啊。
杜衡心中反復默念著“既來之則安之”六個字，緩緩調動靈氣調息著修為暴漲后留下的輕微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