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太陽，是帶著一幅朦朧的濾鏡的。

過了這么久，姜瀾其實一直沒感受到明顯的季節變化，有時候，當它經過瀑布邊的池塘，偶爾能感受到蕭瑟的秋風在耳邊輕輕呢喃著，而在中午經過森林中時，又能感受到讓它頭暈目眩的如烈火一般的驕陽，在融化著它的身體。

而在荒原上，那顆太陽卻好像是處于天地格局之外的，漫天的黃沙給它掛起了一道若隱若現的屏障，姜瀾能感受到它的照射，卻感受不到它的灼熱。

荒原上的風也很大，遠方還能明顯地看到一處旋風，裊煙沙而直上，直通云霄。

現在還是早上，而太陽給姜瀾的感覺卻是馬上就要下山了一樣，帶著一種紅潤的昏沉。除了滿地堆積、飛舞的黃沙黃土之外，眼神好的還能在極遠處看見一抹誘人的粼光，河流彎彎，好像眼神似水的婀娜女子，在朝口干舌燥的旅人們揮舞著白似蓮藕一般的雙臂。

不會這處荒原上還有海市蜃樓吧？姜瀾揉了揉眼睛，有些狐疑。

縱然是它的視力，也不是很看得清楚那邊的狀況。

在姜瀾答應彌賽亞的第二天，天還剛亮他們就朝著荒原啟程了。這一路上，他們除了偶爾能看見幾只在地上迷了路的蛇或蝎子，就從來沒見過其他的生物。這些動物都十分兇猛，看見它們就會迅速地發起攻擊。

為了躲避這類進攻，彌賽亞無奈只能冒著風沙展開翅膀帶著姜瀾飛在空中，沒過多久，當他們逐漸深入時，那些蛇和蝎子也就慢慢得失去了蹤影了。

真是一片貧瘠的土地啊……姜瀾在心里感嘆道。

“不是每天的氣候都這么惡劣，至少我上次來的時候，風沙就沒有像現在這么嚴重?！睆涃悂喺f道。

可能也是由于風沙的問題，彌賽亞比起以往飛得要低上、慢上許多。

地面逐漸由黃土向沙子過渡，荒原也逐漸變成了一片大沙漠，而遠處那條婀娜多姿的彎彎小河還在像姜瀾他們搖擺著雙手，距離看上去好像沒有什么變化。

突然，姜瀾警覺地發現前面一處看似平靜的沙堆上，好像有暗流流動。

是流沙嗎？

沙子的流動十分緩慢，好像是潛伏在暗處的毒蛇，輕柔地蠕動著自己的身體，發出危險而又迷人的“沙沙”聲。

姜瀾的耳朵動了動，它順著往下流的沙子的“沙沙”聲順著聽去，在深處，果然有流水流動所發出的輕微聲響。

是地下水的聲音，姜瀾心里松了口氣，那看來水源就在這附近了。

荒原十分的干燥，這才沒過多久，姜瀾就覺得口渴的不行。它立馬四處張望著，希望能快些找到水源，潤潤喉嚨。

在不遠處，姜瀾看到了一棵挺立于黃沙之中的小樹，小樹葉子細小，顏色蠟黃，枝干也有些彎曲，顯得沒精打采的，而在黃沙的襯托下，倒平添了幾分英氣。

而在那顆小樹旁邊，正有著一圈不大不小的湖泊，在太陽的反射下，顯得明亮動人。

姜瀾立馬拉了拉彌賽亞的胳膊，并朝那個方向指去。

彌賽亞看了一眼，卻發出了一聲輕笑。

“那是假的?！睆涃悂喺f道。

“除了那，其他的都是假的。”

彌賽亞的手指向他們最初看到的那抹彎彎的河流，而那條河流在姜瀾的眼里，距離一點都沒有縮小過。

那個才是假的吧？姜瀾在心中癟了癟嘴。

彌賽亞好像感覺到了姜瀾的情緒，于是說道：“你不信，就帶你去看看好了?！?

話音剛落，彌賽亞突然加快了速度，朝著姜瀾原先所指的那個方向飛去。

姜瀾連忙將手擋在了前面，透著指尖縫隙向前看去。

那片湖泊越來越近了，彌賽亞將姜瀾在湖泊邊放下，姜瀾心急地用手往湖泊里一撈。

撈上來的是一捧黃沙。

果然是海市蜃樓么？姜瀾心里有些失望。

“這是另一處物質空間的投影，這種東西其實隨處可見，只不過平時我們的肉眼是接受不到這類投影的畫面的，只有在特定的環境下，這類投影才能真正的在我們眼前顯現出來，眼前的這一片湖泊，你可以說它是真實的，因為這也是另一個地方所投射過來的真實景象?！睆涃悂喗忉尩?。

彌賽亞對于海市蜃樓的解釋有些新奇，不過姜瀾還是大致能夠理解。

“當然，你也可以說它是虛假的，這處世界其實并不完整，你所看到的那片景象，拋開和我們不處于同一個方位不說，連時間線，都有可能和我們是錯開的。”

彌賽亞的這一段話在姜瀾心里掀起軒然大波。而彌賽亞的表現十分平靜，他淡然地抓起姜瀾，繼續向著那彎小河前進著。

連時間線都有可能是錯開的嗎？

想到這，姜瀾不免轉過頭來，多看了那片湖泊一眼。

在荒原中前進是一趟枯燥乏味而又暗藏危機的旅途，在繼續奔波了許久之后，那彎小河總算在姜瀾眼里放大了一些，途中，他們再次看到了許多其他樣式的海市蜃樓，有坑坑洼洼的巖漿地帶，有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當然，無一不是虛有其表的。

而現在他們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景象。

巨大的塵卷風如同一條連接云霄的沙柱，正處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攔路沖他們咆哮著。雖然他們相隔不近，但帶起來的風沙已經讓姜瀾不得不把眼睛瞇成一條線，警告著自己眼前的這個可不再是海市蜃樓了。

遠遠的看去，直徑大概有幾百米，大得出奇。

“我們原地等一會兒吧。”彌賽亞帶著姜瀾離遠了些。

其實早在剛進荒漠的時候，姜瀾就看到這條直插云霄的沙柱了，而一直過了這么久，這塵卷風還是如此的巨大，鍥而不舍地將一層又一層的黃沙撒向高空，再飄落下來。

毫無疑問，這就是如今的嚴重風沙天氣的原因所在。

在姜瀾的認知里，與龍卷風不同，塵卷風的持續時間是非常短的，基本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而現在它們走了差不多也有一個多小時了，它的精神狀態看著還是十分的良好。

這個世界果真不能用常理來度量……姜瀾繼續觀察著四周的動靜，突然，它看到在那塵卷風的中心處，好像還潛藏著淡淡的幾條黑影，在里面進進出出的。

又是幻覺嗎？

姜瀾打起精神，再次認真地觀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