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內,若蕓霜跪在一個墓碑前,手上華光一閃,一束白花出現在若蕓霜手中,她輕輕把白花放在墓碑前。
“母親,霜兒來看您了,這是您最喜歡的花,父親一直在花園里種著”若蕓霜的指尖緩緩撫摸碑文上“夜蕓”二字,眼淚自她眼中流下,順著精致的臉頰滑落,打濕身前的地面。
“這是我第五次見到她哭了吧”夜無眠低聲說道,回想起自五年前認識若蕓霜之后,每年清明,若蕓霜都在半夜偷偷找到夜無眠,要挾他帶她進入墓園。
每次,她都在碑前哭成了淚人;每次,她都把夜無眠的衣服當成了淚巾;每次,被守衛發現時,夜無眠都留下為她背鍋。
“唉,世人都只知若蕓霜仙姿如畫,冷若冰霜,可又有誰見到她軟弱的一面”夜無眠感嘆間,若蕓霜已收拾好心情,走到了一座最外邊的新墓前。夜無眠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他的墓。
“沒想到,他們會把我的尸身葬墓園。不過,親眼看到自己的墓,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夜無眠內心苦笑,只見若蕓霜打開不歸客的揭封,把酒倒在墓前。
“哼,臭小夜子,你別以為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你只是順帶,順帶的,懂嗎?”若蕓霜振振有詞的說著,還不忘了一腳踢在墓碑上,夜無眠無語了,自己竟然只是順帶的。
“臭小夜子,你怎么說走就走了。你知道嗎?當夜家來提親的時候,我內心多高興。那時我以為是你,可是竟然是那個夜孤妄。你這個壞家伙,還沒親口解釋提親的事,怎么可以就這么走了?”若蕓霜眼角好不容易停住的淚又不自覺的滴落。
“自母親走后,我曾想一心只追求大道,為何你要在十歲那年出現在我面前,入了我的眼,亂了我的心”
“你曾說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你這樣的壞人至少活到百歲嗎”
“你曾說過,每年清明陪我半夜偷偷來看我母親嗎”
“你曾說過,只要我找你比試,你絕不負約嗎”
“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啊……嗚……”若蕓霜跪了下來,頭靠著墓碑哭出了聲。
夜無眠站在門口,眼角也濕熱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死會讓你如此傷心!看到你落淚,我的心竟隱隱作痛,原來,自五年前認識你之后,我的心中便不止有美酒和大道,還有你”夜無眠想著,伸手一抹眼角剛要落下的淚水,他抬步要往若蕓霜那走去,他身旁的守衛有了動靜。
“糟了,守衛要醒了”夜無眠說道,而里面的若蕓霜卻沒有察覺。
“嘁——戚戚”夜無眠把手放在嘴前吹起了一長倆短的哨聲,然后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跑去。
“怎么會,這是只有我和小夜子才知道的暗號”若蕓霜朝門外望去,只見一道黑影在門邊一晃而過。門旁邊,一名守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若蕓霜見狀,化作一道流光沖了出去。
“咦,剛才有什么飛了過去?我怎么睡著了”他拍了拍昏沉的腦袋,沒看清從他身旁飛掠而過的若蕓霜。
“小夜子,剛才是你顯靈了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死?”若蕓霜站在墓園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若有所思。
“來人啊,有人闖墓園!”
“鐺鐺鐺”墓園內亂成一團。
墓園外的另一側,夜無眠躲在暗處,他喘著粗氣。
“呼,沒有修為跑幾步路都要喘氣”夜無眠抱怨道,他看著站在樹上的若蕓霜道:“對不起,我不能和你相認,因為我怕,我怕再次死去的時候,你會更傷心,所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大哥,曾經我大放厥詞說鬼門關中過,生死已看破?,F在,我雖然不怕死,卻不想死,我想要活著!”夜無眠抬起左手臂,把衣袖挽起,那上面,一道道黑色線條如同蛛網一般,盤根錯節。
“你本是已死之人,不知為何被我機緣巧合救活了過來,但是你手臂之上的黑線是那輪回海的死氣,當它沿著你的手臂而上,達到心間之時,便是你魂歸之日”夜無眠依稀記得煅衡對他說的話,他手中出現了天機老人給他的書卷。
“蜀道難么?無論有多難,我也要去試一試,因為我心中還有牽掛,我要活下去”
“道紋被奪又如何?無法練氣又如何?只要求道之心不死,我便能一直走在問道的路上!”夜無眠想著,不忘在看一眼樹上的若蕓霜,毅然轉身離去。
“如果要再死一次,我希望能死在你的懷中或者在求道的路上。不過,我希望是后者,因為這樣,你就不用再傷心了”夜無眠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數日后,一個身披黑色披風的身影出現在了一個小村子邊。他一襲黑衣,風塵仆仆。他走進村邊,看到村口坐著一老翁。老翁坐在村口的大石之上,手持竹條編織著簍子。
“老伯,請問這附近可有一個叫蜀道的地方?”夜無眠摘下頭上的蓑帽,朝老者一拜問道。
“蜀道不是你能踏入的,還是回去吧”老者沒有抬頭,專注的編織著手中的簍子。
“還望老伯指點,我有不得不入的理由”夜無眠又朝老翁一拜,老翁動了,停下手中動作,干枯的手掌朝前一握,夜無眠的身子便被他吸了過去。他一手捏住夜無眠的左臂,夜無眠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動不了了!這老伯出手間沒有帶起一絲靈氣,修為之高,恐遠在大哥之上!”夜無眠心中吃驚道。
“竟是謫仙李白的《蜀道難》,難怪你會找到這地方”老翁在夜無眠懷中取出那卷書卷,那渾濁的雙眼中射出了利劍般的鋒芒。
“既然你拿到了這書卷,我理應為你指路。你時日無多,也許真的只有那個地方能改變你的命運,”老者松開拽住夜無眠的手,把書卷扔給他,伸手指了了一個方向,夜無眠往那看去,只見那個地方黑壓壓的一片,連到了天際。
“多謝老伯”他再次朝老者拜謝,帶好蓑帽,朝那方向走去。他離開不久,那老者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緩緩說道:
“唯此間江湖年少,偏愛縱橫天下,熱血且趁年華,方能輕劍快馬,過江南,越寒川,踏歌入蜀道。數百年間,也就謫仙李白走到了盡頭,少年郎,你會是下一個謫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