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晶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僅有一個沙發、一張餐桌、兩張椅子擺設簡單的客廳。

“你一個人住？”明晶在沙發上悠閑地坐了下來，看著沈星宇道。

“嗯，合租太麻煩，之前的室友搬走后就一直空著，房東想要賣房，我也在找房準備搬。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沈星宇兩手垂立在身側，不時地想要抬起，又無立地放下。

“你肖哥托了七彎八拐的關系，又找了同學幫忙。”明晶抬頜向肖蕭點了點，看他們都還站著，對他們道：“你們倆也坐啊，一個個長那么高還非得站著，我壓力好大。”

沈星宇抬腳走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張椅子，把它拖了過來，在明晶斜對面坐下。

肖蕭感覺自己有點懵，就像以前上學那會兒，明晶就總是讓他感到吃驚，他以為了解的她總會時不時地刷新他對她的認知。

就像今天，他以為他們來找沈星宇會有一場更仗要打，不是利益誘哄便是危言恐嚇，他不想讓明晶沾惹這些，還想著自己替他把一切擺平。

可沈星宇見了她居然是這種大氣也不敢喘的小媳婦樣子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手里握著他們的把柄，就算心里再畏懼，可為了利益的最大化，怎么著也得裝出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來才是啊。

這么慫能得著什么好?

肖蕭覺得自己都替沈星宇累得慌。

他走到靠著沈星宇的這一端，在明晶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不過想到金明轉給他那100萬，又覺得還是不能小看這家伙了。

100萬，分寸拿捏也算剛剛好。

對金明來說不算什么，不至于讓他為了這點小錢鋌而走險，也足夠改善沈星宇現在的生活狀況。

“金明來找過你嗎？”明晶看著沈星宇，狀似隨意，卻認真地看著他。

“沒，沒有。”沈星宇悶悶地坐著，頭也沒抬，兩只手輪換揪著襟。

明晶看他那一副挨訓的樣子，不禁啞然。

自己當然對他到底得有多狠？以至于20多年沒見，這一見之下還改不了當年的老樣子。

“沒找過你？那就奇怪了，他能去了哪兒呢？”明晶自言自語地說，雙仿佛不相信沈星宇的話般。

沈星宇倏地抬起了頭，看著明晶的眼睛道：“我真的沒見過他，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我的IP地址沒人能追查到的。”

“那你跟他要錢干什么？你需要用錢不知道找我？你三叔那里有我的電話！你就沒跟你三叔問問你到底有多少財產？還是你十多年都沒有回去看過他一次？”明晶沒好氣地瞪著他道。

“我，我有幾年沒回去過了。最后一次回去他倒是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說是您給我的，不過，我一直沒去查。”沈星宇囁囁地道，說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轉身去了臥室，一頓翻箱倒柜，捧出一個小匣子，拿出一張新嶄嶄的銀行卡，又拿出一張身份證遞給了明晶。

“您看，我保存得挺好的。另一張是他的身份證，就是這個，才讓他相信我的。”

明晶看著手里的兩樣老物件，不禁撫額低嘆：“你說你是不是傻？物價上漲得這么厲害，當初的5萬塊錢現在能干啥？”

“我，我也不知道有這么多啊。要不然5萬塊我都可以干好多事了。”沈星宇也有點郁悶了，要是當初早知道卡里有5萬塊，他做點什么不好，何至于一日三餐衣食無著，還靠騙小妹妹點零花錢過活呢。

從沈星宇零零星星的講述中，明晶才知道當初他的離開不是突然的，是早就決定了要跟他舅舅去廣州。

他知道自己實在不是讀書的料，也不想天天坐在教室里睡覺，既成為老師和同學們的笑料又虛耗了光陰。

不如拜托舅舅帶自己一起出去打工，好歹還能養活自己，不用再用受凌虐。

即便12歲的他還未成年，可沿海一帶的黑工廠多如牛毛，哪就真都那么循規蹈矩。

這一點在廣州打工多年的舅舅早已司空見慣，自然一口答應。

“那你為什么自那晚后就不見了，連個告別也沒有，這些年也一直不和我聯系？被嚇到了嗎？”明晶看著手里金明的身份證，那清澀的照片令她微微有些失神，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當年一時不放心的湊合，沒想到而今卻已兒女成人了。

“我一直想找到你，鄭重地跟你說聲“對不起”，他畢竟是你。。。。。。爺爺！”明晶的目光柔和而清亮，語氣也一如記憶中那么的溫柔、堅定。

沈星宇覺得自己的思緒仿佛又被拉回了當年，那些苦痛與溫馨，難堪與甜美交織的童年時光。

他猛地搖了搖頭，他已經是40歲的人了，難道還要一輩子活在回憶中得過且過嗎？那些血淋淋的傷痕，那些他從不敢露于人前而重重遮掩的腌喳舊事，在她面前又有會么不可說的？

自己多狼狽、多難堪的樣子她沒見過？

“您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憑他那豬狗不如的行為也不配你一句對不起！如果我不是從小被他欺辱虐待，膽小怕事，那晚你和濤濤也不會被他。。。。。。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沈星宇聲音哽咽，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又低下頭，深深地埋在手臂間，就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鴕鳥。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從頭到尾全部親眼目睹。

明濤從江邊路過，被那個畜生打了悶棍，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畜生把明濤放倒在路邊的稻草堆上，少不更事的他有些好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直到看到他迫不及待地撕扯掉了明濤的全部衣物，一雙干枯的、令人作嘔的雙手攀爬在他身上。

他雖然還是不明白他想對明濤做什么，可本能地覺得不對。

他想要叫喊，想要尖叫，想要跑去告訴明晶。

可背上、腿上、胸前無處不在的傷痕又令他退縮了。

他怕了，他被這個畜生打怕了，他怕他怕得要死，他也只是一個12歲的孩子啊！

懾于他的淫威，最終沈星宇也只是木呆呆地看他發泄獸行，直到明晶找了過來。

明亮的月光下，他聽到明晶焦急地四處呼喊明濤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想要大聲地告訴她，明濤在這里，卻又想到明晶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還是大聲地讓她趕緊離開去多找些人來的好。

他扯破了喉嚨大聲地呼喊，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