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

“干啥寶貝？”

“麻煩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就是你給們安排的‘特別輕松的任務’？”

看著手里這一根光禿禿的竹竿，我真的有一種一竿子懟死龍哥的沖動。

1

今天下午

“鯤鯤～搬作業累不累呀，我來幫你呀～”

下午的大課間剛從語文組出來就看到龍哥賤兮兮的湊到我身邊。嚇得我趕緊后撤靠在墻上：

“我靠你干嘛，什么時候變的性？”

龍哥伸出手想把我手里的卷子搶過來，我死死的抓住不放：

“你干嘛，這是今天作業你搶走了也沒用。”

“看你說的，這不是怕你太累了嘛。乖，給我，我幫你拿。”

榮少爺從語文組出門，恰好看到我們兩個在走廊里拉拉扯扯。他看了看我，隨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姨母笑，退回了語文組又很貼心的關上了門。

“別惡心我，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嘿嘿，也沒啥大事。”

“快說！”

“剛才孫總跟我說每個班需要出五個男生去舉刀旗，我懶得回去統計了，就……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你看我多愛你。”

龍哥一臉諂媚的看著我。

“啥？！”

“孫總說了，舉刀旗很簡單的，就是一群人舉著旗跟著方隊繞著操場走一圈而已，不會很累的，特別輕松。”

看著他賤兮兮的表情，我真的有一種把手里的卷子塞到他嘴里的沖動。

“不是五個人嘛，除了咱們三個還有誰？”

“還有林燦，還有那個叫辛宣的大哥。剛才跟孫總報名字的時候他跟我確認了好幾遍這個大哥不是女生，我跟他說是個五大三粗的爺們的時候他都驚了。”

回想起辛宣大哥的尊容，我也能理解為什么孫月會驚訝。畢竟正常人的思維不會把這么文藝的名字和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彪形大漢聯系到一起。不過時間久了，班里的同學也都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辛宣還榮獲了兩個稱號：

宣姐，因為名字。

大猩猩，因為怪力。

“你知道么，我現在不動手掐死你，純粹是和諧社會救了你。”

我翻了個白眼，接著說：

“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回去之后你自己跟那三個說你把他們賣了的事吧。”

回到班里之后，我照例把卷子發下去，龍哥跑去和那三個人知會一聲。林燦和思悅倒是很淡定的接受了這個悲劇事實，而宣姐……在給了龍哥一記猩猩拳后勉強算是答應了。

“你知道么，剛才龍哥中了宣姐一記猩猩拳后還能蹦跶蹦跶活著回到座位上。”

一回到座位，思悅立馬湊過來跟我說。

“我知道啊，剛才聽到咚的一聲就知道宣姐的猩猩拳重出江湖了。”

宣姐大概是聽到了，舉起拳頭沖我點頭，微笑。表情像是旺仔QQ糖的廣告：

“你也要來一拳么？”

我趕緊避開了他的目光。

“那你知道龍哥把咱們賣了的事么？”

“知道啊，剛才他說直接給咱們五個報名去舉刀旗了，不然他能被打這一拳么？”

思悅撇撇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晚自習去藝體中心訓練，等會吃了飯早點回來，咱們五個一起去。”

“知道……等會？你說啥？晚自習訓練？”

我像是摸到了電門一樣從座位上彈射起來，看了看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的龍哥，把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背上，把嘴巴湊到他的耳朵邊盡可能的溫柔的說：

“聽說今天晚上就要訓練？”

“啊，對啊，六點藝體中心，別遲到啊。”

“剛才怎么不告訴我呢？”

“怕雙倍驚喜你受不了。”

龍哥直起了身，給我比了個“耶”：

“Double happiness！”

我微笑著看著他，也比了個“耶”。

“那你受不受得了兩記猩猩拳呢？”

吃過了晚飯，我沒有直接去體育館集合，而是選擇在校園里隨便走走。雖然在慶外待了四年，可是這座校園不過才看了一年半的時間。一年多前我們還是人家的附屬校中校，雖說不至于被壓迫成什么樣子，但是心里還是有諸多不爽。比如人家有大操場，我們只能在小操場；食堂有四層，我們只能擠在最上面的一層。

好在趕上了新城區建設，在校長的努力給我們爭取來了新的校區。最爽的，就是新的教學樓在設計的時候給每個教室都安排了中央空調。校園也比以前大多了，總之就像是翻身農奴把歌唱。

我隨意的走過操場，看著遠處的藝體中心和教學樓，突然有一種陌生感。雖然新的校區比從前的老慶外好太多，可是我諸多的回憶都留在了那個又小又破的小校園。第一次遇見龍哥，第一次認識洛嬸，第一次認識馬老師………

龍哥笑話我矯情。

可我知道，我不過是再留戀過去。

在花壇旁邊偶遇了賞花的王梓琦。她正蹲在地上聚精會神的看著什么。我走到她身后，嚇了她一跳。

“嘿！大可！”

我加了王梓琦的微信，她的微信名字就叫王大可，所以“大可大可”的就叫開了。

“嚇我一跳，歷鯤明天上課我考你定義啊，答不上的話罰寫。”

“您老人家還真是公報私仇啊，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大可指了指花壇中的幾株小苗：

“你看，所有的苗彎曲的方向都一樣。”

我蹲下看了看，的確是這個樣子。

“你知道這是什么原因么？”

我看了看偏西的太陽，說：

“因為植物具有向光性？”

大可明顯有些驚訝，可能是覺得從我嘴里聽到專業的生物名詞有些不可思議。我看了看她，又補充道：

“思悅有一本普通生物學，之前閑的沒事正好看到這一章。你的課代表為了學好你這科可真是拼了老命了。”

“那我回去可得好好夸夸他。”

大可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艾思悅好像很喜歡生物？”

我看著大可，真的想告訴她我不知道思悅是喜歡生物還是生物老師。只能說：

“他想學法醫，所以必須要學好生物。”

“這樣啊……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

被大可一問我才突然發現，我居然沒有什么理想。思悅很早以前就被郭哥帶動得非醫不學，龍哥那么喜歡籃球沒準以后會成為一名體育生。而我……好像沒有什么特別感興趣的。

“這個問題的確有些早了。”

大可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尷尬，岔開了話題。

“還有很多時間，不用著急慢慢想。畢竟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是啊，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可是時間真的還有很多么？

2

我來到藝體中心的時候，思悅和林燦已經到了。藝體中心的二樓是上次演講比賽的金色大廳，一樓就是體操館，室內籃球場和琴房。我站在籃球場上，頭頂的燈照得室內是一種暗黃色。雖然來的人不少，但是跟這個巨大的空間比起來還是太小了，說話聲音有一種空曠的回聲。龍哥在一邊跟孫總聊著什么，兩個人都把手背在身后。

像兩個老頭。

“歷鯤！”

背后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轉身看到了申塵揮揮手朝我走來。

“你也被騙來了？”

看到他我有些驚喜，因為發現被騙來的不止我們。

“不是啊，我自愿來的。老賀說來走方隊就不用報項目了。我們班嘛，女多男少，所以就要求男生都要上。”

他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你也知道，運動這種事情嘛，跟我的畫風不符，所以就挑了個輕松點的咯。”

十班的確是陰盛陽衰，上次搬書就能看出來，他們班男生不夠居然還動用了娘子軍。哪像我們班，一揮手呼呼啦啦出來了一大幫男生，用都用不完。

不過據申塵所說，身處女兒國的感覺也不錯。

“我們純粹是被龍哥騙來的。”

“此話怎講？”

“一言難盡，簡單來說……就是被他抓壯丁來……那是什么？”

我偏頭看到龍哥和孫總抱了一堆長竹竿過來，龍哥把它們扔到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好大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同學們集合了！”

孫總拍了拍手，我們在他的身邊圍成了一圈。

“這是旗桿，同學們一人拿一根。旗是定做的還沒到，所以今天先拿旗桿練習吧。”

我們每個人手里都拿到了一根旗桿，一群人站在一起像是一片寒酸的枯竹林。

“真像。”

我對思悅說。

“像什么？”

“再發個碗就更像丐幫了。”

如果單單是像丐幫，我還不至于想一桿子懟死龍哥。最要命的是明天開始，周二周三下午自習課全部用來練習，今天晚上在藝體中心，明天就要去滿操場的走。剛逃過了軍訓，又死在了刀旗隊訓練。

唯獨讓我感到欣慰的，就是我們不是最崩潰的——最崩潰的人是孫總。思悅大概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有一點不清楚狀況，在隊伍里總是搞不清楚該邁哪條腿，該往哪個方向走。

思悅摟著孫總的肩膀試圖安慰他：

“哥呀，不對，老師呀，別著急，給我點時間適應一下。”

“別，你別叫我哥，我叫你大哥行不行。”

不過好在思悅在NG了幾次之后找到了狀態，我們在孫總被氣到吐血之前終于完美的走了一遍。

“行吧，我知道你們盡力了。明天下午第二節課下課了就來藝體中心集合，咱們一起去操場彩排。”

說著看了看手機：

“趙凱主任剛才發微信說刀旗到了，來個人跟我去門口取一下吧。劉亦龍，別瞎瞅了，就你了。”

龍哥被派去了，我和思悅，宣姐自然是逃不掉。林燦要回班里去看晚自習，所以沒有跟我們一起去。

“我原本在大學的時候算是長得挺高挺大的了，怎么跟你們四個站在一起顯得這么小呢。”

孫總吐槽的沒錯。他身高179，在普通人來說的確算是高的。加上他是體育老師，身體自然是壯的沒話說。不過我身高185，思悅身高189，雖然以前一直覺得他身高190，但是他自己說自己才189。沒錯，“才”189。

宣姐身高190，龍哥身高183，有這個作為對比，尤其是在宣姐體重240的對比下的確是顯得他“小鳥依人”。

“沒事哥，校內校外你就找吧，有我們四個現在你旁邊看誰敢欺負你。”

孫總看了看趴在他后背上的龍哥，一臉鄙視的說：

“還有人欺負我，你們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我們到門口的時候，凱爺已經等我們很久了。看到我們五個人，他突然笑了出來：

“哎呦孫老師，你從哪找來這么四個大保鏢。”

“是吧，剛才我也這么說。這下走夜路可不怕了，歹徒也怕遇到他們。”

“哈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打群架去呢。”

凱爺與孫總打趣夠了，走到車尾打開了后備箱。凱爺的車是一臺大眾的吉普，對于我這個連大眾和桑塔納都分不清的車盲來說，能認出來這是一臺大眾已經不錯了。

“諾，一共80個，你們40個人足夠了。”

“為什么多出來這么多？”

我問凱爺。

“呵呵，80個能夠就不錯了。”

他沖我神秘的笑了笑。

這個笑容……和他那天晚自習來我們班檢查違禁品時候的笑容一毛一樣。

看得我打了個寒戰。

“行了，放在這里就可以了，辛苦你們了。”

我們跟著孫總把這堆旗子搬回藝體中心。孫總把旗子放在地上后直了直腰，我清晰的聽到了“咔吧咔吧”的兩聲脆響。

“哎呦，老了，真是不行了。”

“要不我給你捏捏？”

龍哥舉起了手，做出了一個在我看來有一絲猥瑣的表情。

“別，你一動手能給我掰折嘍。”

孫總嚇得連連后退。

“你們不回去上晚自習么？”

孫總看著坐在長椅上的我們問道。

“還有十分鐘就下課了，等下課了再回去，正好坐這歇會。”

龍哥拍了拍旁邊的旁邊的位置：

“你也歇會唄，怪累的。”

3

看來我真的是低估了東北的秋老虎。下午三點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偏偏今天萬里無云，把我們烤得像一窩螞蟻。

今天是星期三，明天就要正式上場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排練，從昨天開始操場上就站滿了人。慶外的運動會絕對是最有排面的，畢竟不是每個學校的運動會都能放飛幾百上千只氣球。

“你說這算不算是土豪扔錢玩？”

思悅問我。

“不，這是排面，多社會。”

原本定好的“刀旗方隊”也已經不存在了，因為昨天的時候校長覺得刀旗只有一個方隊太單調了。所以經過討論，改成了刀旗從正對主席臺的地方入場，繞著操場走一圈再回到起點，等所有方隊全部入場之后，再分成兩隊從兩個方向包圍操場，每人間距十米。

優秀的設計，忍不住想讓人鼓掌。只是他們忽略了兩個變量，就是高估了我們的理解能力，還有他們的表達能力。

昨天下午的訓練可真是花樣百出。跑步的時候被旗桿絆倒的，站定的時候間距不對不對的，出場的時候因為愣神沒跟上隊伍的……而且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凱爺要定制80面旗了，因為質量實在是太好了，一下午就用壞了十幾個。

好在出問題的不止我們刀旗隊。初中部的花束隊有女生中暑暈倒了，班級方隊因為人數太少只能兩個班合并在一起的……

最可怕的是昨天下午突然刮風，場邊已經搭建好的帳篷突然被風吹飛了大片。嚇得校長趕緊在主席臺上大喊：

“同學們快離帳篷遠點，注意安全別被砸到！”

所以今天一來就看到所有的帳篷都被收走了，看著頭頂上的大太陽我暗自苦笑，明天只能頂著曝曬看比賽了。

“這一下午訓練，累死了。”

龍哥又一次的像軍訓時候題一樣，在食堂的椅子上躺成了一個“大”字。思悅已經累的趴在桌子上不會動了，明顯的感覺到我們這桌的上空彌漫著一股糜爛的氣息。

“要不是人太多，我真想把上衣脫了涼快涼快。”

“打住啊，這么多人呢。”

我趕緊制止了他這種可怕的想法。

“再說了，脫了衣服給人看什么？一整塊圓潤的腹肌？”

“我真想給你一腳。”

“你們仨不會真的有一腿吧？”

林燦抱著四瓶可樂回來了。我和龍哥思悅三個人累的像三根蔫茄子，可是林燦居然跟沒事人一樣，所以被我們派去買可樂了。

“天天看到你們仨呆在一起，不覺得膩么？”

林燦順勢坐在我的旁邊，我側了側身子，用手捏起他的下巴：

“怎么的火山，吃醋了？要不以后我跟你呆在一起？”

“咦～滾蛋，gay里gay氣的，還是你們仨來吧，我是直的。”

林燦打掉了我的手。

“你怎么一點也不累啊。”

龍哥終于坐直了身子，好奇的問林燦。的確，這一下午繞著操場跑了好幾圈，龍哥這種經常打籃球的人都累的受不了，更別提我和思悅了。看思悅的樣子真的是拼了，看樣子差點原地升仙。

我看了看龍哥和我的一整塊腹肌，又看了看林燦，幽怨的說：

“可能……瘦人跑起來風阻小？”

“我想考軍校，體能肯定要過關啊，而且我還在學散打。”

“說著撩起了衣服給我們秀他的腹肌。”

“嚯，真像巧克力。”

我一臉羨慕的看著他。

“嘿嘿，才四塊，我爭取練到六塊。”

“別誤會，歷鯤說的是顏色。”

我和龍哥擊了個掌，還是他了解我。

林燦：“………”

“你剛才說，畢業之后要考軍校？”

思悅嘴里塞滿了炒面，含糊不清的問。

“對啊，我特別想從軍，但是不知道體檢能不能過呢。”

“你身體素質這么好，怎么可能不過？視力問題？”

“不是，是體重，按照身高標準我得達到110斤，但是我才106斤，怎么吃都吃不胖，好愁人。”

我和龍哥思悅三個人盯著他，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個字：

“滾！”

“那你們呢，有沒有什么想法？”

“我？我想學法醫，郭哥就是學法醫的，這段時間跟他聊QQ，跟他學了不少法醫的知識。”

一說起法醫，思悅興奮的臉都紅了。

“比如法醫會根據尸體里的蛆蟲來判斷死亡時間，郭哥說有時候能接滿滿一碗就像一碗米飯一樣。哎，歷鯤，你怎么不吃了。”

我看著面前被我吃了半碗的米飯，微笑著對他說：

“你猜……”

“我家里人想讓我出國留學，可能在畢業之后，也可能在畢業之前。”

龍哥喝了一大口可樂，打了一個長長的嗝。

“但是我不想去，就我這個英語水平，在國外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呢。”

“哇，認識你這么久我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土豪？”

我戳了戳龍哥的大肚子：

“聽說國外吃的比中國差遠了，你這一身的肥膘估計要保不住了。”

“別說我了，你呢，你什么想法？”

龍哥一揮手摟住了我的脖子，恰好摁到了我的喉結。

“放手，放手，摁著我喉結了！”

好不容易掙脫開了龍哥，搶過他的可樂喝了一口。

“我沒想好呢，你們可得好好加油啊，我還指望你們以后飛黃騰達了包養我呢。”

“走啊歷鯤，去超市買點零食。”

從食堂出來，龍哥拽著我的胳膊往校門口走去。

“你看前面那個男的是不是有點眼熟？”

正要過路，我突然看到對面小吃攤前的一個男生的身影有些眼熟。

“好像是哎……這不是洛嬸那男朋友么？”

龍哥尷尬的看看我：

“要不…咱別去了？”

“為啥不去，我跟洛嬸又沒什么。走，過去打個招呼。”

我和龍哥剛要過去打個招呼，突然看到有個女生跑到他身邊，遞給他了一盒烤冷面。

而那個女生，不是洛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