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寧國公府的人無不提心吊膽無人敢安歇，而皇宮也不遑多讓。

來國公府傳旨的那個馬臉太監，將國公府書房突然失火之事上報圣上，便引得圣上勃然大怒。

“陛下，那國公府實在目中無人，奴才奉旨前去府中借兵書，國公夫人再三推脫不說，國公爺的書房盡然好巧不巧在那時走水，奴才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奴才辦事不利，甘愿受罰，只是寧國公府太過放肆，仗著祖輩的福蔭，竟敢不將圣上放上眼中，簡直不可饒恕。”

那馬臉太監沒辦好差事，哪敢說是自己的責任，將所有過錯全都推到了國公府頭上。

朝中之事他不清楚，不過，瞧著圣上這態度便是對國公府存了不滿，他是巴不得火上澆油，圣上一怒之下將國公府所有人都抓起來才好。

御書房中明德帝聽聞此言更是怒不可遏，剛上的熱茶，連同茶碗一起扔了出去。

茶水潑了那太監一身，他卻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他說要借兵書，國公府書房就走水，燒得一干二凈，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可惡，一個小小的國公夫人，也敢與朕作對，真是反了。”

原本，有人上奏說寧將軍這次兵敗燕回谷，折損朝庭二十萬大軍，是因為寧家軍出了內奸，寧國公對朝庭不滿已久，敵軍以親王爵誘之，寧家有意投敵，這二十萬大軍便是寧國公送于對方的大禮，皇上還是有些不信的。

但天家自來多疑，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所以，明德帝借兵書是假，行搜查之實是真。

如今，國公府突然走水，更加加重了皇帝的懷疑。

“陛下息怒，這事究竟是巧合，還是國公府有意為之，且看明日早朝。寧國公與幾位少將軍到底已經以身殉國，若是僅以借閱兵書這事責罰國公府，難免會讓人置喙。”

貼身伺候的太監總管李福，自幼便跟在皇帝身邊伺候，最是了解他的脾性。

悄悄招手讓人進來將東西收拾了，一邊重新沏了杯茶親自端了過去。

明德帝也知道若以此為借口發落了寧國公府，到底會被人覺得小題大作，難免落人口實。

怕人說他心胸狹窄，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

李福瞧著皇帝冷靜下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趁機將那從國公府回來回事的馬臉給打發了出去。

本以為沒什么事了，卻聽明德帝不輕意的問他：“貴妃那邊有什么動靜？”

身為皇帝哪有不經意的時候，李福身子一僵，多年的反應讓他迅速作答，“回皇上的話，您今日沒有翻牌，后宮便都早早就歇了，想來貴妃也歇了，估計并沒有聽到什么風聲，所以也沒什么動靜。”

明德帝綴了口茶，“這么大的事國公府沒有派人進宮去知會她嗎？”

李福笑得很艱難，“大概是沒有吧，不然這個時候早來了。”

明德帝嘆了口氣，“也罷。后宮不得干政，既然她沒有與國公府暗通款曲，念她伺候了這么多年，就讓她再過幾天安穩日子吧。”

*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的聲音遠遠傳來，剛在齊鈺的勸慰下小憩的寧國公夫人猛然驚醒。

抬頭看向守在一邊的齊鈺問道。

“什么時辰了？”

“五更了。”

齊鈺看了眼沙漏，低聲說道。

知道婆婆必定是不會再睡了，緩步出了外間，吩咐人備水、備吃食。

親自擰了帕子伺候國公夫人凈面，又將她頭發打散，小心梳順，挽了個簡單的發髻。

一切打點好，丫頭們也魚貫而入，送上早膳。

因吩咐的急，廚娘不及準備，便只做了簡單的扁食，配著兩樣清淡的小菜送了上來。

寧國公夫人看到，搖了搖手，“我現在還哪有胃口，撤下去吧。”

“母親，不吃東西可不行，咱們還得留著力氣，應對朝庭的消息呢，您多少用點，兒媳陪您。”

說著便著人添幅碗筷，先將國夫公人的碗里盛滿，才給自己舀了一碗。

好在寧國公夫人本就胃口不佳，而廚房送來的早膳，又足夠的多。

兩人吃完還有得剩，齊鈺便叫屋里伺候的丫頭嬤嬤們端下去分了。

早朝卯時開始，明德帝昨夜宿在勤政殿，朝庭出了這么大的事，他也沒心思臨幸后宮的妃嬪。

李福親自伺候明德帝穿戴，正低頭給明德帝整理腰帶，便聽到頭頂聲音傳來。

“李福你說，這寧國公到底是不是真的叛國？”

自從前些天前線大敗的消息傳回朝庭，便有人彈駭寧國公，其實打內心里說他是不信的。

可內心深處又希望……

罷了，寧家男人都死絕了，只剩一個年不滿十五的少年郎，如今再想這些已無意義。

李福不敢抬頭，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

過了半晌明德帝沒聽到回答，一聲冷哼從鼻腔里逸出。

“嗯？”

李福知道，圣上這次并非只是說說，而真心問他。

李福退開身子，先施了一禮，才道，“老奴不知朝庭之事，到是聽說寧國公一向忠心耿耿。”

李福不說自己的想法，只提自己所聽所聞。

這回答可謂是滴水不漏，明德帝深深看了他一眼。

李福是從他幼年時便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

當年，他母妃犯錯，累帶他曾一度被先帝厭棄，身邊伺候的人都使盡混身力氣，另謀出路，逢高踩低，也只有李福傻傻的一直陪著他，不曾有過一絲怨言。

當年，他不小心打翻了父皇新寵的一位妃子的硯臺，墨汁濺污了那位寵妃的新作，那妃子一怒之下要發作了他，也是李福挺身為他頂罪，差點沒被活活打死。

對于李福，明德帝從不懷疑他的忠心。

若說，在明德帝盛怒之時，誰還能說上句話，便也只有他無疑了。

李福將十二旒冠捧到明德帝面前，小心給他冠上，以為剛剛的話題，便到此為止了，卻不想明德帝卻突然開口道。

“可惜，他們寧家忠心的從來都是大晉的百姓，并非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