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兩人分別的時候，堂哥張政跟上一次一樣沒有任何告別的意思，一句，“哦”就把張銘打發回了家里。

這樣的會面又繼續了幾次，張銘每一次都能夠發現自己的堂兄身上某些讓人不安的特質：

他不喜歡別人看著他，不喜歡走在普通人走的行道上，對于自己身上的傷痛異常地冷漠。

然而，除開這些東西之外，小張銘始終又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而且送飯送點心對于他的生活質量而言實在是巨大的提高。

就這么又過去了一個多月，一個星期三下午，張政又來找他。

到了這個時候，張政已經沒有什么新鮮東西可以給小張銘看了，他們倆這段時間基本上下去就是亂逛，東看看西瞧瞧，撿個石頭打個水漂，聊兩句天之類的。

說是聊天，但大多就是張銘在講自己在學校里面的事情，張政極少發言，但那天，兩個人聊到班上張銘班上轉學過來的一個新同學：

“那男生身上特別的臟，總是有一股怪味，所有人都不喜歡他。”

張銘踢起來一顆石子，接著說道，

“不過他正好坐在我的背后，所以我就跟他講了一會話。”

一旁的張政打破自己習慣性的沉默，突然開口，

“你不應該跟他講話。那種人你應該離他越遠越好。”

“咦？”

張銘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張政揉著手里一塊之前剛剛撿起來的小石子，眼睛出神地說道，

“你不應該跟那種講話，被人看到了的話，你會有麻煩的。”

“嘿嘿……”

張銘苦笑，他立刻意識到了對方的所指，自己的堂哥說的不錯，他在跟這個新同學說了幾句話之后，班上的人立刻認為他跟這家伙是一伙人，開始下課的時候在走廊上把他們兩個人推到一起。

“那種人不就是厄運，不論怎么樣，只會給身邊的人惹來無盡的麻煩。你以后離他遠一點。”

張政這么說著，他手里揉石子的力氣用得更大了，小張銘能夠明顯地看見他沾了厚厚一層灰的手上一道道細微的暗紅色痕跡。

那是被石頭的邊緣劃傷的，張銘之前提過這事，但堂哥從來不在乎。

不過這并不能妨礙他再提，

“政哥哥，你手上。”

“沒事。”

“可是——”

“沒事，我剛剛說的話你記住了嗎？不要再去跟那個新轉來的人講話了，你會倒霉的。”

張銘又踢開一顆石子，

“但是他總是一個人，好可憐。”

“他一點都不可憐。”

張政一把捏緊手里的石子，

“他有自己的生活，他生活在那樣的世界里，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那樣活下去，誰也不能說他可憐。”

“但是他沒有朋友啊！”

小張銘有些焦急地說道。

“他沒有你認識的朋友，但是你也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家里又沒有其他的朋友，而且，”

也許是被握緊的石子終于刺到了張政會覺得疼的位置，他突然把手里的石頭扔到了地上，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

“他也許并不需要朋友，他也許沒有朋友更好，你還在小學，等你上初中，高中之后，你就會明白了。”

“真的嗎？”小張銘撓了撓頭，“沒有朋友會更好？”

“……”

堂哥張政這一次沒有回答，張銘看一眼身邊人，發現他呆愣愣地站住，看向一條小路，而順著那個小路的方向看去，張銘立刻發現了自己的叔叔，張冶錫朝著他們兩個人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