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對視，兩人之間只有幾步的距離，張明立刻感覺到了一種異樣，他說不出來是什么，但那種感覺哽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我……”

“我明白了，你是來還書的吧，上次我借給你的那本海明威你覺得怎么樣？”

男人把手里的書本放到了桌上，轉(zhuǎn)身面向一側(cè)，他所看的方向立刻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書柜，比人還高，里面所有的縫隙都塞滿了各種書籍。

男人伸手扶著書脊往外抽出一本，書出來一半的時候，又用另外一只手托住，慢慢地拿出來，

“海明威是#@#￥的，你知道嗎？一個參加了戰(zhàn)爭，一個敢去獵獅子的作家，他最后卻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來@#自己的&*，很多人覺得很意外，但實(shí)際上……”

【怎么回事？】

男人說的話里面很多奇怪的模糊，張銘湊近前去想要聽清對方，但他往前一步卻撞上了正在轉(zhuǎn)身的對方。

“啊，不好意思，我——”

話音未落，男人的聲音就從之前的依稀可辨變成了完全的雜音，而且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極為不自然。

不像活人那種不自然。

臉上所有的肌肉全部都繃成了縮緊的大塊，眼睛瞪得滾圓，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立刻透出來一種詭異的青色。

【！】

男人一把抓住了張銘。

他直勾勾地看著張銘，嘴里以一種不可思議地速度瘋狂地重復(fù)著同一個短句，

“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

臊是四聲，拖得很長，而且聲音特別的高，就像是嘶啞的貓叫。

男人不斷向張銘靠近，臉上的肌肉開始萎縮，鼻梁塌陷，嘴唇消失，眼珠往外突出直到整個掉落出來，張銘手臂上被抓緊的觸感也在每分每秒不斷的不斷地變化，原本是一種厚實(shí)而有力的緊握，但幾秒鐘之內(nèi)就變得干枯而鋒利。

張銘想要掙脫，但卻怎么也使不上力氣，男人張大了自己無唇的牙口奔著張銘的臉徑直咬了過去，喉嚨里還在不斷回蕩著之前的聲音。

“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

張銘感覺到冰冷的牙齒壓在自己的臉上，他閉緊了自己的雙眼，絕望地等待著末日的到來，但想象中的痛苦終結(jié)卻并沒有降臨，在他還沒能夠睜眼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之前，就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溫和的聲音，

“銘銘，你怎么來了？”

男人再一次衣冠整齊地出現(xiàn)在張銘的眼前。

張銘有些顫抖地說道，

“你……你……剛剛……我……”

男人沒有理會張銘，自顧自地說道，

“我明白了，你是來還書的吧，上次我借給你的那本芥川你覺得怎么樣？”

他這么說著，轉(zhuǎn)身，拿書，動作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

“芥川龍之介曾經(jīng)在民國時期受報社所托來過中國采訪，還寫下了紀(jì)錄見聞的‘支那游記’，內(nèi)容雖然不怎么樣。但這一趟行程*&#￥，再加上之前#￥*&，他回國之后#￥@#。”

男人說的話依然是一片雜音，根本聽不懂，張銘想起來之前的經(jīng)歷，不由地倒退一步，但就在他后退的瞬間，身體突然感覺到了源自背后觸感。

是男人。

男人的臉已經(jīng)開始了異變，肌肉緊繃，眼皮萎縮，眼珠全然鼓起。

張銘想要逃跑，結(jié)果馬上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他的力量在每分每秒，不斷地減弱。

緊接著是那個聲音，

“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

幾秒鐘之內(nèi)，自己脖頸上柔嫩的皮膚就傳來了被牙齒壓緊穿透的感覺，他連喊的力氣都沒有。

一片黑暗，張銘再一次睜開眼，

“銘銘，你怎么來了？”

“不……不，不行……我……”

“我明白了，你是來還書的吧？上次我借給你的那本伍爾夫你覺得怎么樣？”

張銘立刻轉(zhuǎn)身要跑，卻立刻感覺到自己整個被人抱住了。

男人大力地緊抱著他，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瞪開，喉嚨里傳來仿佛是彼岸的哀吟，

“你臊——物！你臊——物！你臊——物！……”

……

張銘感覺到自己掌心傳來的暖意，睜開眼睛一看，

父親張琢璞坐在床邊，低著頭，兩只手合起來，撐在床板上頂住自己的額頭，兩只抵在額頭的手掌之間，握的是張銘的手。

“爸。”

“醒了？”

張琢璞抬起頭來，疲倦的臉上撐起一個微笑。

【他肯定來了很久了。房間里這么暗，天八成是黑了，我記得之前那還是早上……我到底暈過去多久……爸爸什么時候來的，他工作那邊的事情沒問題嗎？是誰通知他的？我……還在宋家的房子里，這里還是之前那個兒童房……但是……這到底是……】

“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diǎn)吃的。”

張琢璞突然開口，話音剛落，起身就要走，張銘慌忙撐著床板起身，

“一起吧，給你打下——”

“手”字還未出口，也許是因?yàn)榕P床太久，動作太急，張銘上身剛剛起來就感覺腿上一陣過電似的麻痹，他整個人在慣性下瞬時失去平衡，向床邊歪了過去——

電光石火之間，張琢璞一手扶住了張銘的肩膀，把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撐在半空，

“不急，慢慢來。你先去洗個澡。”

“嗯……”

張銘撐住床沿，一點(diǎn)點(diǎn)恢復(fù)平衡，張琢璞看著他穩(wěn)住之后，轉(zhuǎn)身又往外走，張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口一酸，

“爸。”

“嗯？”

“爸，對不起……”

張銘擠著喉嚨眼，良久才弄出來這么幾個字。

“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

“別瞎想了，去，洗個澡，熱水沖一下，清爽一點(diǎn)，一會好吃飯。”

“行。”

看著父親走出房門，張銘從床上下來，頭兩步還有點(diǎn)沉，等到走到了衣柜邊上，腳底跟地面的觸感才算是回歸了正常。

他收拾著衣服準(zhǔn)備去洗澡，無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jī)已經(jīng)被人放到了桌子上。

提醒燈亮著，點(diǎn)開來，

伍濤：

“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種事情？之前宋曉那事也是，你那邊到底什么情況？”

“怎么不回復(fù)，你沒事吧？放心吧，你要是卷進(jìn)了豪門恩怨被人綁架，直接給我打無聲電話，我會馬上通知曾阿姨的。”

“？？？怎么回事，怎么還是不回？你沒事吧？”

之后是兩個未接來電。

林霈：

“怎么不回阿濤的電話？”

一個未接來電，

“我通知曾阿姨了。”

媽媽：

一個未接來電。

這些消息的時間從中午一點(diǎn)多一直延續(xù)到下午四點(diǎn)半。

張銘一個個回復(fù)了這幾個人，報了平安之后，抬起筆記本的屏幕，

QQ上一條未讀，20:31發(fā)過來的，

“屎殼郎，在干啥呢？”

到了這個時候張銘才看到時間，20:47，楊鈺的消息才發(fā)了十幾分鐘，看來她還不知道下午的事情。

【目前還是先這樣更好，】

張銘立刻回復(fù)，

“下午午覺睡過了，剛醒，我爸爸來了，準(zhǔn)備跟他一起吃。”

對方秒回，

“不愧是屎殼郎，去吧去吧~”

張銘，

“嗯，晚一點(diǎn)再聊。”

楊鈺，

“今天忙了一天，晚一點(diǎn)我要休息了，誰跟你聊，拜拜~”

結(jié)尾還附了一個巨大的屎殼郎一邊推糞球，一邊向不知道什么東西揮手的圖片。

【這不是她自己變成屎殼郎了么？……】

張銘：

“好好好，小人我哪敢打擾土豆你的清修，那就提前晚安啦。”

楊鈺，

“說了多少次！不許叫我土豆！晚安晚安，你好好跟你爸爸一起吃飯去吧。”

【該死……】

張銘想起來之前調(diào)查得到的消息，有些后悔自己提到了父親的事情，但他剛剛準(zhǔn)備想辦法挽回，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爸爸張琢璞的喊聲，

“銘銘！”

【糟糕，老爸還在等我洗澡。】

張銘看一眼電腦屏幕，意識到自己一時半會沒辦法把事情弄圓，慌忙拿起衣服走出房門，對著樓下正在做飯的父親喊道，

“剛剛找衣服去了，馬上洗。”

“好。”

張銘進(jìn)了浴室，

【楊鈺家那種情況，我到底該怎么辦……這種局面下，我單獨(dú)跟她說什么都不會有用的，問題的根源不在她身上啊……

但是如果把宋曉扯進(jìn)來……事情一定會變得更加復(fù)雜，我宋家的事情不是我能夠處理得了的，而且那樣的話，其他人一定會知道這件事，媽媽之前是明確不支持我跟楊鈺有什么聯(lián)系的……

不光是媽媽，伍濤那邊也是，那邊我已經(jīng)瞞不住了，肯定是瞞不住的，我應(yīng)該跟他說清楚，但是我怎么開口好呢……】

沐浴棉有些鋒利的觸感劃過皮膚，張銘的有一種活著的感覺，

【伍濤那邊，對，伍濤那邊是條路，如果宋曉那邊我處理不了，那個男的我搞不好有辦法，至少伍濤能夠告訴我可能選擇，畢竟那家伙認(rèn)識那么多‘學(xué)姐’……】

“張銘，你怎么樣了？”

門外再一次傳來父親的聲音，張銘聽得出來，老張已經(jīng)有點(diǎn)緊張了，張銘之前確實(shí)沒有過“迷失”這么長時間的先例。

張銘連忙洗去身上的泡沫，

“我沒事，馬上出來！”

他開始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