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在身邊的李朝陽，就算家里很窮，身上穿的衣服褲子，至少是干干凈凈的。
爸媽外出打工后，李朝陽就跟著爺爺奶奶，可是卻再也沒怎么穿過干凈的衣服褲子。
以前放學，還有爸爸來接，現在李朝陽只有跟著同路的同學，跟著別人的爸媽一起回家。
他走在別人后邊，看著同學都被自己的爸媽牽著小手。
他想哭，又怕別人笑。
他只有咬住自己的舌頭，咬出腥腥的血。
每天回到家，顧不上做作業，更別說去玩。
背上一個小背簍，拿起鐮刀，先去割一大半背兔草。不然奶奶會打他。
動不動就是一巴掌打過來，動不動就是細竹子打過來。
李朝陽怕，他怕挨打。
這個年紀沒有哪個小孩不怕挨打。
他委屈，委屈的是自己的爸媽從來沒有打過自己，委屈的是別人的奶奶那么慈祥。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李朝陽已經二年級上冊了，也許是營養不良，他比同齡人矮了不少，看著很瘦小。
這天中午，校外小賣部老板來到李朝陽教室門口。
“李朝陽，你爸打電話來了。”老板敲門說到。
以前，家長要是打電話找孩子，就只有給小賣部打，因為只有這兒才有個座機。
李朝陽聽到是爸爸打電話，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他不知道怎么出的教室，不知道怎么走到小賣部的，一邊走，一邊眼淚直掉。
他沒有用過電話，以前爸媽也沒給他打過電話。
他拿起電話，手在顫抖。
小賣部老板說“你說話啊，你爸爸能聽見。”
李朝陽想說話，他想說“爸爸我好想你。”
但是說不出來，喉嚨有東西抵住了。
眼淚，鼻涕，好像無限衍生一樣，用袖子擦掉，它又來了。
“朝陽，喂，能聽見嗎？朝陽？”
是爸爸的聲音，是爸爸的聲音！
李朝陽張開嘴巴，還是說不出來話，身體都隨著在顫抖。
“朝陽？”電話那頭的李朝陽爸爸一直在喊。
小賣部老板見狀，拿起電話。
“你兒子在哭，哭的說不出來話了。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當爹媽的，怎么回事，把孩子一個人放家里。”
電話那頭，聞言，愣住了，半天沒有吱聲。
小賣部老板又把電話拿給李朝陽。
“孩子，不要哭，喊爸爸，你爸爸在等你喊他噠。”
李朝陽又接過電話。
這回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朝陽，不要哭了，男子漢哦。”
媽媽！我想你！還是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李朝陽好像緩了一點過來。
“媽~媽媽。”說完哇的一聲就哭出聲來了，前面李朝陽還在盡力的小聲，終于在這一聲媽媽下，崩潰了，泣不成聲。
電話那頭，聽見李朝陽哭的難受，說話也開始哽咽。
“朝陽，好了，我們不哭了，不哭了。”說完，李朝陽聽見媽媽也抽泣起來。
“你來跟朝陽說。”李朝陽媽媽把電話拿給在一旁，同樣在哭的李朝陽爸爸。
不知道電話說了多久，李朝陽愣是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只是喊了一聲爸爸媽媽。
過去了好久好久，電話掛斷。
但是李朝陽并不想放下手機，哪怕只是聽著爸爸媽媽的聲音，他就感覺他們在身邊。
“孩子，別哭了，吃過方便面沒有？叔叔給你泡一包，很好吃的。”
小賣部老板眼睛也是紅紅的，他似乎沒見過這樣的孩子，沒見過這樣的通話。
李朝陽舍不得放下電話。
他真的很想說。
“爸爸媽媽，我想你們，我要你們回來。”
可就是說不出來。
……
“孩子，來嘗嘗方便面。”小賣部老板熱心的泡了包方便面給李朝陽。
李朝陽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叔叔，我…我沒有錢。”
李朝陽沒有吃過方便面，想吃又怕吃，奶奶給他一周的零花錢只有一兩毛錢，可以買一小袋胡蘿卜干。
“沒事兒，等你爸媽回來，當時候讓他們給。”
這是李朝陽第一次吃方便面，導致他以后也愛上了吃方便面。
……
時間還在飛逝，轉眼二年級上半期就快結束了。
這時候，李朝陽舌頭下方，不知道是因為隨時咬，還是因為什么，長了一個閬中。
他不敢跟奶奶說，他怕挨打。
他嘗試著把閬中自己咬下來，可是每次咬下來，沒過多久又會自己長出來。
這一天，李朝陽割完兔草回家，沒事干，又用上下兩排牙齒，箍住閬中，開始輕輕的磨，習慣了這個痛感，猛的一咬。
李朝陽拿起這個小肉肉，在手機里捏過去捏過來，沒有去管流血的舌頭。
他這時候甚至在想，會不會死掉啊。
“李朝陽，你嘴巴怎么回事？”
完了，被奶奶發現了。
“你把嘴巴張開，怎么回事。”
李朝陽奶奶見到流了這么多血，也嚇到了。
“舌頭上長了個肉，我把它咬下來了。”
李朝陽說到。
“神經。”李朝陽奶奶還是很緊張，罵了一聲，使勁掰開李朝陽的嘴。
“我給你爸媽打電話，老子帶不了你。”奶奶似乎覺得這時候的李朝陽很麻煩，想把他推開。
……
過了幾天，周末。
這時候正好養蠶結束，把蠶蛹賣了，每家每戶都在洗養蠶的竹編。
李朝陽也不例外，盡管他很小，但是也能拿得動。
他站在田邊，雙手舉著兩塊竹編，奶奶還在洗，洗完放他頭上疊起來，讓他頂著拿回去。
“李朝陽，你媽媽回來了。”
山坡上，一個附近的村民笑呵呵的朝李朝陽喊到。
李朝陽是不信的，竹編上的水，淋在頭上，讓他很清醒。
爸爸媽媽在外面打工，不可能回來的。
不一會兒，李朝陽頭上已經頂了四塊竹編。有點重，剛好能頂得住。
“你先拿回去，拿回去再過來。”奶奶吩咐道。
“哦。”李朝陽沒有多的話，也不想跟她說多的話。
李朝陽頂著竹編，小小的人，跟大大的竹編，顯得不是那么匹配。
他剛頂起來，準備爬到路上。就看見了背著一個包的女人。
“朝陽。”女人一看李朝陽現在的樣子，淚水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李朝陽沒有動，他不敢相信，愣在了這里。
田邊的奶奶，似乎也看到了，連忙跑到李朝陽身邊，把他頭上的竹編拿了下來。
“淑蘭回來了啊？呵呵，呵呵。”李朝陽奶奶一陣尷尬的笑。
李朝陽媽媽紅著眼盯著奶奶，恨！無邊的恨！
她沒有理這個婆婆。
來到李朝陽身邊，牽著李朝陽的手。
“把鑰匙給我。”她對著這個婆婆說道，聲音不帶有任何感情。
被媽媽牽著手的李朝陽，這一刻終于相信媽媽回來了，是他的媽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