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
書名: 青森的回憶作者名: 澤上山風呀本章字數(shù): 2470字更新時間: 2020-04-08 11:23:49
十月份的天氣不經(jīng)意間就轉(zhuǎn)涼,等注意到的時候,樹葉都開始凋零了,一片接一片,睡在寬大的操場上。
云白平時的課余活動就是和班上女同學一起跳皮筋,去小賣部買五角錢一包的辣條和她們分著吃,然后一起躺在閱兵的主席臺上望著天空,看天看云,看飛機在云里劃過的線。
連續(xù)下了幾場雨之后更冷了,云白的鞋子不小心被積水浸濕,上課凍得腳僵,又不敢舉手跟老師說要回宿舍換雙鞋子,就強撐了一天,結(jié)果就是被凍成感冒,一連咳嗽了好幾個星期,也不見好轉(zhuǎn)。
果然是一接近冬天就開始生病了,體質(zhì)還是一如既往地弱啊。
云白想,下一個冬天來臨前她不會再打濕鞋子了,也不會再忘記要多帶一件外套。
在臨近期末考試的那幾天,飄飄灑灑下起了雨,是在上課的時候,風忽然就大了,吹得外面的樹搖來搖去的,刮得玻璃窗也呼呼作響,云白哈了一口氣在手心里,又開始顫顫巍巍地寫字,實在是有些冷,她的手被凍僵了,寫字很不利索。
直到雪花飄進窗戶里,落到云白的課本上,云白才抬頭去望,小片小片的雪花像細碎的紙屑一樣紛飛而下,天空都變得模糊起來,雪密密麻麻,卻不是很大,打到窗戶上就化成了小水點。
不斷有同學躁動起來,大叫:“下雪了!下雪了!”連老師都忍不住停止講課開門去看雪,但課程還要繼續(xù),他極力安撫興奮異常的學生,并叫大家把門窗都關(guān)好,然后又繼續(xù)講著方程式。
云白偷偷地叫同桌周玉美把窗戶留了一條縫隙,這樣偶爾就會有一兩片雪花落下來,她會用手偷偷去接,這感覺比在老師課堂上傳紙條聊天要心虛刺激得多。
下課了過后,很多人早都按耐不住,飛奔到操場看雪去了。一樓的低年級學生基本上都在操場上玩,操場里站滿了人,無比的熱鬧;二三樓的有些人趴在欄桿上,探出了腦袋不停地驚呼,所有人都對這場雪很熱情,雪好像也聽懂了,下得更大更歡快起來,連樹頂都漸漸落了白。
云白伸手去接雪,小心翼翼的,臉被冷風刮得生疼,手也凍得通紅,她毫不在意,好像這樣就可以在掌心里留住冬天。
這樣純白的顏色讓她想到了一個人,她三年級唯一的男生同桌張涪銀。那個男生面容清秀,牙齒白密而整齊,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笑著的,很溫柔的一個人。
那時候云白的學習很差,屬于班上倒數(shù)的差生,一直都是坐在后排,后來某一天語文突然考得很好,班主任把她當黑馬,安排她坐在了數(shù)學課代表張涪銀的旁邊,說要他幫云白補數(shù)學。
剛坐在一起的時候,云白真的很討厭張涪銀,不是因為他這個人有什么問題,而是因為她很討厭坐靠里面的位置,也討厭和男生同桌。所以她一直冷著臉,下課也不和張涪銀說話,踩著凳子,就從桌子上翻了出去,即使張涪銀給她讓了很寬的位置讓她出去。
他給她講題,她也不會聽,然后老師讓她上講臺做題,她自然是做不出來的,老師就會責怪張涪銀沒有教她,張涪銀也不為自己辯解,等云白回到座位,又開始給她講題。
云白看老師在看他們,也不好鬧情緒,于是也裝模作樣地開始看題,其實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她滿腦子都想的是怎么讓老師把座位給她調(diào)回去,這樣她就能繼續(xù)在后排和以前玩得好的同學上課聊天了。
張涪銀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講一遍就會問云白有沒有聽懂,云白不做回答或是搖頭,他就再講一遍。后來云白直接在草稿紙上寫說不想學,他看了后,一愣,然后思考了一會兒,認真地回答:“不行。”
剛說完,云白又被抽到上講臺做題,那道題是張涪銀剛剛講過的,可是她沒有聽,于是,她的手心挨了四板子。老師可能覺得她太不爭氣,下手也特別重,那種細竹條打人最疼,剛被打完,云白就覺得手心又疼又辣,像火燒一樣,差一點就痛哭了。
張涪銀看云白被罰了,想開口安慰,又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靜靜地坐著,時不時看一眼云白。
過一會兒下課了,云白說要出去上廁所,他胸口抵在課桌上努力地給云白讓道,臉都憋紅了,沒想到云白蹲下身,就從課桌底下鉆了出去,起身時頭還撞到了他的課桌。
張涪銀又無奈又想笑,云白瞪了他一眼,就故作鎮(zhèn)定地走出了教室。
同桌第一天,好像他就得罪她了,雖然他并不知道是為什么。
放學后,云白比張涪銀先出教室,張涪銀在整理書包的時候,發(fā)現(xiàn)草稿紙的首頁下寫著一排很小的字:討厭張涪銀,最討厭張涪銀了。
字是云白的,但這句話讓張涪銀覺得莫名其妙,他明明什么也沒有做,她為什么就討厭他。
第二天早上,云白沒有來學校,好像是請假了。張涪銀很想當面問云白的話也撲了個空。
下午云白倒是來了,但感覺人不是很對勁,平時一下課就歡歡喜喜去跳皮筋的人,今天居然趴在課桌上睡覺。
張涪銀本來坐在座位上做題,可是看云白不太精神的樣子就分了心,題也做不下去了,他輕輕地用筆頭戳了戳云白的手臂(因為云白不讓他用手碰她),云白動了動只露出了一雙發(fā)紅的眼睛。
他原本以為云白是在睡覺,卻沒想到她哭了,瞬間有些慌亂,忙問:“你怎么了?”
云白沒說話,用袖子擦一下眼睛,然后搶過張涪銀的筆,在他演算的題目下面寫下了一行字,就扔給張涪銀了。
她說,因為不想和他同桌。
所以就很討厭他,討厭到哭,討厭到不肯來上課嗎。
張涪銀覺得胸口堵得緊。
等到下午班主任上課的時候,他站起來就說:“老師,可以給我換座位嗎?”
云白抬頭望著他,他看了一眼云白,又轉(zhuǎn)頭看著老師。
“是因為什么呢?”班主任發(fā)問的同時,坐在了云白的課桌上,似笑非笑的盯著張涪銀,時不時瞟一眼云白,好像洞察了什么一樣。
云白也緊張了起來,她覺得張涪銀可能會把自己針對他的事情說出來。
可是張涪銀也說不出來什么理由,總不能說是因為云白不想和他做同桌吧,他想了想,還是沒能說出任何話。
班主任委婉開口:“老師知道班上有些同學可能還不適應,但是這樣安排座位是有老師的道理,大家就多多互幫互助一下,不要再鬧別扭了。”
說這話的時候,是看向云白的,云白感覺臉上瞬間燙了起來。
然后這換座位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直到后來期末,云白考試考得極差,被留了級,而張涪銀也轉(zhuǎn)學了,音信杳無。
思緒到這里就有些荒涼,云白想,如果不是她極力想擺脫張涪銀而做了那些過分的事,是不是他就不會轉(zhuǎn)學了,而她自己也不會留級?
雪越下越大,云白還停在雪中。
可能以后再也遇不到像張涪銀那樣的同桌了吧,溫柔,細心又很包容無理取鬧的她。
這個雪天里,云白突兀地發(fā)現(xiàn),自己每每回憶起過往的時候,都會想到張涪銀,真的是奇怪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