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桃園巡視了一圈，地里正熱火朝天干得帶勁。
八月初時節，天氣多熱就不用說了，但是村里這些人為了掙錢，真是拼了。
李大器居然帶頭在地里忙活，見了方程恩，大嗓門吆喝，還跟地里正忙的村民們介紹，把功勞堆到了方程恩身上。
然后就是嘩嘩的愿力！
這些刁滑又樸實的村民，心里有桿秤，知道是誰讓他們掙了錢。
頂著大太陽栽樹可不是義務勞動，那是掙錢！每天好幾百塊的收入，幸福死他們。
李成才飛奔過來，殷勤地遞上一瓶水，贏得了方程恩拍肩膀的獎勵。
李大器也夸成才，“不錯不錯，有眼力勁兒。”
其實成才的變化，固然有方程恩的建議功勞，更多的還是大家對他的評價帶給他的感受。
當所有人說他是混子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當成混子。
當很多人夸他做得好，真誠地開口道謝的時候，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比當混混的感覺好很多，于是，他就在調整自己，來獲取更多的贊譽之聲。
倒是有點像得了愿力修行經的方程恩，一心想做好事。
不管如何，看到李成才的變化，方程恩是欣慰的。
這才是大功德啊！
剛要下手幫忙，方程恩收到了一個絕對沒想到的人發來的信息。
李漁。
他想了好一會，又翻開對方的朋友圈，這才想起來是誰。
上次回家的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很柔美的帥哥。
信息很短：“在臨海么？”
方程恩回在。
接著第二條信息就有點嚇人，倆字：“救我！”
方程恩回過去一串問號。
“來幫幫我，我只能找你了。”
‘幫我’跟‘救我’可不是一個概念了，這家伙想干嘛？
方程恩有些猶豫，但是瞬間就想到了愿力。
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不把自己投入到未知的事件中，哪里會有那么多故事？
有神通在身，有錢在身，好像膽量也可以再大一點兒了。
于是方程恩就去了。
按照對方發過來的位置，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
這里是一處景區，但是因為修繕，被封堵起來，里面沒什么人。
這個景區也是在郊區，與角埠村在相反的方向。
等于是穿過了整個市區。
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夕陽依舊很熱烈，陽光從西邊射過來，灑在山水間，風景大好。
方程恩大學的時候來玩過一次，有一些印象。
從路障空隙鉆進去，順著公路往里走，拐過幾道彎，就能到達地圖上指示的位置。
這是一個湖，整個景區其實就是圍繞這個湖建設。
湖不算大，但是很深，據說湖底有很多個大泉眼，所以從來沒干過。
劃成景區之后，一直保護得很好，湖水清澈透亮，水波打碎了陽光，在湖面蕩出一片金輝。
方程恩納悶，怎么約這么個地方，李漁那陰柔的形象，也不像是能干綁架事情的人啊。
順著湖邊溜達了一段距離，繞過一塊湖邊巨石，出現在視線里的景象讓方程恩一下子炸了毛。
一個人面部朝下，漂浮在水面，一動不動。
人的四周圍滿了錦鯉！紅色的金色的白色的花色的，似乎在啃食這個人！
或者說這具尸體！
方程恩倒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上，大夏天的，渾身一個冷顫，汗毛直立！
第一反應就是看四周有沒有人。
沒人，一個人都沒有。
報警吧！掏出手機又停住，萬一警察誤會是自己殺人拋尸咋辦？
看那發型，身形，似乎確實是李漁。
如果這個人死之前只聯系了自己，這就更說不清楚了。
怎么辦？趕緊離開？不行啊，進來這里肯定有別人看到過！跑不掉的！
方程恩慌了，從來沒這么慌過，完全沒頭緒，完全不可控啊！
以至于他腦子短路，想歪招。
雙腿顫抖著靠近‘浮尸’，方程恩開啟了須彌空間神通，他打算把人拖上來，扔進空間，找地方埋了！
眾多的錦鯉也不害怕方程恩，仍然圍在那里。
方程恩幾乎是顫抖著雙腿，伸手去撈李漁的衣角。
剛輕輕扯了一下，浮尸忽然動了。
方程恩啊地一聲，往后一退，結果腳下一滑，撲通掉進水里！
啊！啊！啊！啊！
方程恩頭皮都要炸開了，精神高度緊張，加上被涼涼的湖水一激，全身一僵，腿抽筋了！
一頭栽進水里，咕咚咕咚就嗆進去幾口水。
這時候，一雙手，從背后穿過他的腋下，將方程恩抄起，拖離水面。
“咳咳，別，咳咳，放過我！咳咳。”
身后的東西并沒有放開方程恩，而是把他拉到岸上。
“謝謝你來。”果然是李漁的聲音。
方程恩驚魂未定，坐在湖邊石頭上大喘氣。
李漁到方程恩身邊坐下。
方程恩一轉頭，啊的一聲，一腳就把李漁踹下湖去。
“艸，是人是鬼！”
李漁跌落水中，抬起頭來，一張臉上布滿了魚鱗一樣的東西，嘴角還伸著兩條長長的須！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反應。我以為我們是同類。”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實在認識了夭夭貍貍和青藤精之后，方程恩對精怪之類，已經能夠接受它們的存在。
但是李漁這個形象也太另類了，太恐怖了。
“我是一條鯉魚。”
鯉魚？李漁！
“為什么會這樣？”
李漁張開嘴，吐出了一個大大的氣泡，氣泡上映著陽光，光暈流動，幻化出動態的景象：
一條小小的鯉魚，在湖水里自在游動，自在地享受生活。
旁邊李漁在講解：“我記得不自己什么時候出現的，只知道自己似乎活了很久，直到我吃了湖底一種奇怪的草。”
小鯉魚在水底吞食發著幽光的水草，身上發生了變化，從青色變成了橙紅色。
“后來我被湖邊寺廟的誦經聲吸引，每天到湖面聽晨鐘暮鼓，聽郎朗誦經聲，漸漸發現自己能記住更多的事情，更久的事情。”
氣泡上的畫面快速變換，小鯉魚浮在水面，對著寺廟吐泡泡的情景持續了很久，鯉魚的身體也一直在變幻，從小到大，從橙紅到鮮紅到銀白到幽藍到青灰……
“時間過了很久，人來人往，水面結冰融化，草木枯敗新發，看到了太多事情，聽到了太多對話，明白了一些道理，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
大火起，寺廟化為灰燼，衣衫襤褸的流民，騎馬沖殺的士兵，連天炮火……
畫面不斷閃過，李漁還在講解。
“我救過失足落水的人，也救過自己投湖的人。
我被打魚的追著打殺，也被救起的人用石頭投擲。
我喜歡躲在水底泉眼附近，因為那里安全。
可我也幻想著哪一天離開湖水，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是我沒有膽量，我害怕，直到有一天……”
畫面停了，氣泡破滅消失。李漁的聲音也停了。
方程恩正聽得過癮，忍著不看他那張鯉魚臉，問，“后來呢？”
“有人發現了我的存在。想殺我。一般情況下，他很難得逞，但是他得逞了。
我不知道還有電魚這種行為，當時一個大意，被他電翻了。
事情很離奇，他在試圖拽我的時候，可能皮衣進了水，也被電翻了。”
方程恩在腦子里還原場景，很有畫面感。
“面對死亡，我不甘心。
所以我冒了個險，魂魄占據了這個殺我的人的身體。”
！！！！
還有這樣的操作！？
“他殺了你，你成了他？你一條魚霸了人的身子？”
方程恩覺得有點不對，他記得夭夭和貍貍說過，魂魄好像只能進入同類的身體啊？
“我進入他的身體之后，才知道事情沒我想的這么簡單。魚的魂魄并不能占有人的身體。
最要命的是，這個人當時并沒完全死亡，我的魂魄與他的靈魂有一場劇烈的戰斗，最后，我勝了。
但是我已經不完全是我，我發現我融合了他記憶，甚至他的一些情緒。”
方程恩瞪大了眼，“你這是奪舍啊！而且是一條魚奪舍了一個人！你這神奇遭遇妥妥的主角設定啊！那怎么又現在這樣子了？還讓我來救你？”
“我并不能適應人的身體，與他的融合讓我多活了一些時間，但是隨著時間流逝，我也在慢慢削弱，用不了多久，就會死亡。
一旦我死了，這具身體也就死了，他沒了主觀意識，剩下的不過是一些記憶。
所以我必須想辦法蘊養修復我的魂魄。
我回到這里，從我本體內取出了我的靈珠，吞入體內。”
方程恩又有問題了，“靈珠？什么東西？”
“靈珠是我這漫長歲月里體內形成的一顆珠子，它有一些神奇的功能。
我把它留在本體內，保持本體不腐，但是當我發現自身難保的時候，也顧不了太多。
靈珠確實能保護我的魂魄，但是卻有一個更大的副作用，它在改造這個身體！把人變成魚！”
“有那什么靈珠保護，你難道不能回歸本體，繼續做你的魚，過逍遙自在的生活么？”
“不，我不想。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