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戒了一段時間煙,但是這時候控制不住又點上了一根。雅兒在旁邊看著潘子的墳墓照片一直沒有說話。
太陽正在升起來,露水和悶熱的感覺讓人有些焦躁。煙能讓我冷靜下來。
胖子看著沉默的雅兒抽著煙小聲對我說:“也許他早就走了,“你知道他的脾氣,咱們就是太純良了,老被老人家騙。”
雅兒依然沉默的,看著潘子的墳墓,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和胖子都知道,對于潘子的死她一直自責,她覺得是她害死了潘子。這事在我心里也是個刺!
我小聲回道:“那他就算徹底得罪我了,雅兒等了他十年,他竟然辜負她?”我想了想,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但是我并不知道如果這種“可能”真實,我應該惱怒,還是怎樣!
潘子的墓碑在晨光中慢慢清晰起采,剛才有些灰暗的刻字,一筆一劃的邊緣我很熟悉,那是我自己寫的。
上面的描紅都剝落了。很長時間我都沒有接受潘子不會在我身邊了這個事實。如今,我接受了這個結局,十年后,即使沒有他,我坐在墓碑前面,也沒有任何一絲的動搖,唯獨雅兒沉默的表情讓我心疼。
有人拼命想從石頭變成一個人,而我,卻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塊石頭。
胖子在潘子面前倒上一麻袋紙錢,用打火機點起來,雅兒終于有了反應,跪下來和胖子一起燒紙燒,我從包里掏出幾條白沙,壓到紙錢上面。
“我操,這么有錢了還不給大潘整點高級貨。”胖子道。
我看下雅兒才說“這是給我自己備的。如果這次不成,那這些煙就先捎在潘子那兒。
說句玩笑話,如果三叔也在下面的話,估計這兩人已經把閻王爺整下來等著我下去榮華富貴呢。我給自己準備點小愛好沒錯。
雅兒立馬變臉道:“小邪哥哥到時候我陪你一起下去找潘子和三叔。”
我在雅兒頭上拍一下“說什么傻話,你要和我一起下去,那我還不如繼續活著。
不然等到下邊三叔和潘子不拿著皮帶和繩子把我綁起來開始抽我,問我怎么照顧你的,你沒有聽出來哥哥開玩笑。”雅兒看我不語。
旁邊的胖子看不下去道:“天真,小可愛咱們這是去接小哥回家,你們倆在大潘面前能不能說些好聽的話。你倆要是不會,去去去!胖爺會。閉嘴聽著就行。”
我和雅兒在一邊閉嘴聽胖子在潘子墓碑前念念有詞,我們大致都知道他會說些什么。這么多年,也懶得聽也懶得吐槽了。
一堆紙錢燒了15分鐘才完全燒完,我拉著雅兒站起來,胖子也站了起來,我們都看著對方。
胖子的頭發鬢角有些白絲了,但是他的氣息一點都沒有變化,雅兒除了比當年成熟些,樣子沒有太多變化,我大概明白和她當年西王母墓吃的丹藥有關系,而我變了太多。
不管怎么說,已經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是不可能錯過這一刻的。
“走了走了,別矯情了。胖子摸摸雅兒的頭,又拍著我,“咱們得努力找回以前的感覺,這是最后一次了,咱得開開心心地把這事給辦了。
把小哥接回家,咱們可是等了他十年,胖爺一直等小哥回來,才和我小媳婦把婚事辦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了小哥。到時候小哥回來了,在把小可愛和小哥的婚事也辦了,雙喜臨門。
天真你呢!到現在都沒有媳婦,你到時候就等著吃狗糧得了,絕對天天管飽那種。”
我一聽又氣又好笑罵道:“去你媽的胖子,這幾年下來老子他媽的少吃你的狗糧?”
雅兒在旁邊終于露出笑容,我和胖子相視一笑,這些年雖然過得不容易,但也沒有那么糟糕!
“我們三人出到公墓外,幾個伙計正在不停地打電話,看到我們過來都迎過來,我晃了晃手腕,讓他們下達命令,他們往各自的車隊跑去。
外面的車隊圍得水泄不通,我走過他們,車燈閃爍,能看到車里一雙一雙的眼睛,都充滿了欲·望。
即使到現在這個時候,這幫人仍舊有時候會犯錯誤,這么密集的軍隊在這里集合,太引人注目。
有多少人了,我真的記不清楚,這十年里所有在我身邊,愿意幫我的人,我重要的人,全部都在這條路上。這就是吳家小三爺的全部身家了。
我和胖子,雅兒上到我的吉普內,副駕上的啞姐遞給我對講機。我撥通了頻率喊到:“所有吳家堂口,按個喇叭和你們潘爺說一聲:我們走了。”
滿山遍野,我能看到的我不能看到的地方,同時響起了震天的汽車鳴笛。
雅兒坐在我旁邊,一直看著潘子的墓地方向發呆。我伸出手摸摸了她頭,她回頭看我道:“小邪哥哥,我們去接小哥吧!”
我對雅兒點頭。“出發,我們去個涼爽的地方過這個夏天。”我把對講機丟回給啞姐。
車隊馬達轟鳴啟動,胖子看著窗外,雅兒也在看窗外,我的手機響了,拿起來,是小花的微信。BJ和長沙的車隊已經先開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面無表情的臉。
十年了,悶油瓶我們來接你回家了。
從杭州出去的這段路太熟悉了,我很快便昏昏睡去,我的疲憊感現在已經不像當年一樣,如潮水一樣讓人想跪下不再起來。更像一種慢性病,你想起來他就在這里,你不去想他,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
整件事情,我一直在做減法,從之前把事情不停的復雜化,到現在,我只專注于自己的核心目的。我曾經不止一次問自己,你到底要什么,你是要答案,還是想要身邊的人平安。
我現在要把這件事情結束。徹底把這個幾千年前開始的無限不循環的陰謀結束掉。為此,過去的幾年,我把傷害轉嫁到了無辜的人身上。
只要結果是好的,我愿意成為最后一個像三叔這樣的人。即使這樣會帶來自我厭惡。
好就好在,只要直面面對,這些事情,也都塵埃落定了。環線公交車司機的最后一環,到達終點就下班了,反而可以看風景聽音樂。
到達二道白河是一周之后,我把時間拉的很開,這樣所有人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也可以減少他們心中的欲·望。
二道白河非常熱鬧,很多年輕人在此聚集,似乎長白山景區在做一些活動,比起剛入行的時候,中國現在的無人區越來越少,公路越修越多,所有人都往荒郊野外跑,長此下去,汪藏海當年想隱藏的東西,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先鋒休息了一天,就往山里進發,有個賓館叫長白松,經理和我們關系不錯,胖子直接在里面安置了一個臨時總部,因為人實在太多,雅兒留在我和胖子身邊,小花他們在附近的賓館散落。那天晚上烤全羊就吃了30多只。
北方的夏天比較涼爽,在農家樂露天,老板推薦了夏天才有的刺老芽和牛毛廣,胖子就覺得奇怪:“這丫不是咱鋪子后院的野草嗎?這能吃嗎?”
“怎么能是野草,這是種的,老好吃了。”老板是個大姐,“等下你大哥回來你可別亂說,小心他削你。他種的。”
“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怎么能削顧客呢?”胖子就不愿意了。想了想還是沒吃,撕了條羊腿過來。
上面的孜然和胡椒配上皮的脆香,我看著他吃就流口水。雅兒說她不餓,累了回房間休息,她讓我和胖子別擔心。
“削顧客是我們農家樂的特色。”大姐就樂,如果不是微胖,這大姐的條子比啞姐還順,胖子抹了抹嘴邊的油,就對我道:“這大姐也結婚了,咱們以后別采這家吃,換一家有小姑娘的。”
“羊肉火氣大是咋的,老瞄人家,大哥是得削你,云彩知道也得削你。”我看著也樂,小花就從門外進來,穿著黑色的皮夾克,提著兩瓶葡萄酒。
問我怎么也東北腔起來了。,搬了凳子坐下,小花輕聲道:“雅兒呢?”
“她累了在房間休息。我問他怎么樣?”
他道:先鋒有發現。說著在桌子上放下一件東西。
桌子是比較簡陋的杉木廢料壓出來的鐵腳桌子,凳子是塑料帶靠背的那種,大排檔常用的。胖子要用兩個疊一起才能安心坐下。
那是一枚形狀奇怪的箭頭,和我在爺爺骨灰中發現那些箭頭,一模一樣。那些箭頭在爺爺體內埋藏了那么多年,他都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我們懷疑這些箭頭來自于某個不知名的古墓。而這個古墓,一定和最核心的秘密有關。
我記得開館看到爺爺骨灰壇的時候,我自己的精神狀態,如今看到這枚箭頭仍舊心臟壓抑,箭頭銹的厲害,上面還有很多腐朽的木皮,應該是從木料之中取出的。我看向小花,想聽他說出來龍去脈。
這枚箭頭,小花告訴我,這是從一個老鄉家里找出來的。自從吃過虧之后,我都會事先在老鄉家里先收一遍東西的習慣,從收到的東西,能看出很多文章來,這個地方以前的經濟情況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傳說。這些碎片很多時候能拼湊出很多信息。
“這人叫苗學東,老爸是林場的工人。這枚箭頭是從一根朽木中挖出來的。他老爹在鋸木頭的時候發現的。他說這樣的箭頭,在他們林場的一些老木頭里時常能找到,都爛成疙瘩了。”
“林場?”胖子轉頭問大姐:“大姐,你們這兒還有林場呢?”
“還在砍樹呢?能給咱們子孫后代留點樹嗎?”胖子怒道:“你不知道樹能生產氧氣嗎?沒氧氣胖爺怎么活?”
“你有能耐你去林場嚎叫去,又不是我砍的樹。”大姐大怒道。
胖子嘀咕著,回頭看小花:“這大姐知道林場在哪兒,呆會讓她帶咱們去,阿花你接著說。”
“我不叫阿花。”小花撫了撫額。
我點上了煙,讓胖子別打岔。
“那林場的地下有很多枯樹,挖開地面,一層一層的爛木頭。”小花說道。“都是當年建設兵團從深山里運回來,木質有問題或者因為調度問題沒有加工運出去的,堆積太久之后就腐爛了。苗學東說,那些木頭里肯定還有這樣的箭頭。”
樹干中有箭頭,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發生過爭斗射入樹干內的,箭頭的制式有可能是當年蒙古人和萬奴王最后那場大戰時候使用的。如果大量的樹木都有,這些樹木應該采自于一個統一的古戰場。
那個地方一定有線索。帶著這么多人,走之前的那條路上雪線,并不是特別明智。我需要對這里的地形更加了解。我并不急,離約定的日子,還有好久,我甚至可以在這里過個暑假。
我叫上了人,雅兒從房間出來,說她也要去,我,胖子,小花,互相看一眼,最后點點頭,讓大姐帶路,帶著苗學東我們就前往林場。
車開了好久,繞著山路越開越窄,好在這個年代沒有土路了,水泥路到了半山腰一個大鐵門,打開開進去,里面是一片很大的開山開出來的平地,上面堆滿了零零星星的木頭,苗學東說,最近也沒有太多木頭了。
正在慶幸路還能繼續走,吉普車繼續往前,上了一條雜草叢生的泥路,很快來到了林場的后門,我們看到一扇更老更小的鐵門,鐵門完全生銹,上面爬滿了菟絲子。一邊的鐵門有一根轉軸已經生銹斷裂,一扇門幾乎是掛著。上面有四個字:嚴防山火。另一邊無數層菟絲子爬滿的磚墻上,似乎有一塊已經爛成泡的板子。
“后面是老林場。”苗學東說:“東西在老場區。”
我們上去扯掉菟絲子,那個年代的鎖就是用料足,雖然全部銹了,但是還結實的要命,看林場里沒人,我讓雅兒在外面等著我們,“小邪哥哥我也要和你們一起進去看看。”
小花和胖子想說什么,雅兒又道:“胖子哥哥,小花哥哥你們說了,我也不聽。”
說完雅兒從背包拿出手套給我們,“我想這個小邪哥哥你們能用得到。”
我們三個嘆了口氣,接過手套帶上。抓著菟絲子翻了過去。
翻的時候小花讓雅兒注意安全,雅兒讓他別擔心,她現在的身手完全沒問題,一邊人把工具丟進來。
進去就是過膝蓋的雜草,我們能看到里面是一個小一點的全是雜草的廣場,沒有木頭,只有幾個低矮的廠房。
“有問題。”我剛想往前走,就看到胖子蹲了下來。怎么了?”我問道。
胖子看了看正在爬進來的苗學東,喊道:“這林場里發生過什么事情嗎?”
發生過什么事?”苗學東很納悶,不知道怎么回答,這是個本地的年輕人,顯然不明白我們這些人在這里干嘛。“沒發生過什么事啊?”
“那你們干嘛把這門鎖起來,這里面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胖子說道。
“嗨,老板,你這關注點也太怪了。這里面難道還有野獸不成?”苗學東徑直就走入草叢里,一路走到廣場的中間。
我點著煙,看著嚴防山火的字樣在各處都有,內心一點沒有愧疚,雅兒看到我抽煙,皺起眉,我知道她在擔心我的身體。
看胖子的表情,一點也沒有放松,苗學東莫名其妙地回頭看著在門口紋絲不動的我們。
我蹲下去:“胖子,要是真沒事,咱們一群神經病的名聲肯定會在鄉里傳開的。”
“天真,胖爺我打了半輩子手槍了,視力會下降,但是眼睛抓東西只會越來越毒,這地方不對勁。”胖子回頭,他對我的伙計都很熟悉,叫了一聲:“坎肩!”
坎肩也是當兵的,我的隊伍里有不少退伍下來的伙計,都是散在這一行,聽說潘子的事情對我有好感,聚集過來的。跟在我手下好多年了,潘子這樣的人就是這樣,即使不在了,他的影子和過去還是會成為一種力量。
“胖爺,您說話。”坎肩彎下腰。
“東北角那棵樹,邊上三寸,別打偏了。”胖子說道。
我站起來把雅兒拉在身后和小花都看著,這么多年了,胖子要嚴肅起來,還是要重視的,就見胖子剛說完,坎肩反手掏出彈弓,手反弓扯到極限,“啪”拉出一道破空聲。
這種土質彈弓威力極大,就聽到“哎呀”一聲,一個人從胖子說的那棵樹后翻了出來,捂著脖子翻倒在地。
這人翻出來之后,廣場四周的大樹后頭的草叢和灌木后面,立即就有了其他動靜,看樣子藏了不少。
“自由射擊。”胖子哭笑不得地看著站在中間的苗學東,一邊坎肩用彈弓一個一個地把草叢后面的人轟出采。皮筋每一次破空聲,就聽到慘叫,躲著的人被打中不同的地方,疼的上躥下跳。
一共十七個人,全被打散了。跑出來之后,有幾個還想往我們這里沖,我們幾個剛甩出甩棍,這些人就改變主意了,回頭往廣場邊緣的林子里跑,很快跑的連影子都不剩,就剩下苗學東一個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們來到苗學東邊上,就問:“這些人是誰啊?”
苗學東看著跑遠的幾個人,結巴道:“不認識,不是本地人。”就聽到林子里有人在叫:“吳邪,你他媽等著。”
我立即就想了起來,這人是誰。
“我不可以有敵人。”這幾年來我一直貫徹這句話,因為我需要在這個事件來臨的時候獲得最大的幫助,破去所有的阻礙,所有盤口的人全部出動,這很容易讓人覺得我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從而引起行業內部的警覺,這個時候阻礙往往會出現。
我沒有精力再去對付這些人,所以我一直以來堅決不樹敵,也常常傾巢出動,讓人感覺我是好大喜功之輩。都是為了不引起注意。
但是無論我怎么做,有一個人一直把我當成敵人。而這個人我無法對他如何。
他的名字叫做王盟,我入行之時,是我店里唯一的一個伙計。我回來之后,他在我鋪子的原址上開了一家店叫做王子規矩,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回來。
就像喪偶的人終于忘記了過去,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時候,死去的另一半又突然出現一樣,他對我的回歸非常的不適應。
吳邪不在的時候,王盟在各地都要受到“死去”老板朋友部下的照顧,吳邪回來了,王盟不再是王老板,又似乎得回到柜臺后面去掃雷了。不過經歷了那么多,這小子也第一次開始抗爭起來了。
他知道我太多的事情了,知道這個時間,這群烏合之眾不像是來找我置氣的。也不知道想干嘛。
雅兒在旁邊拉了拉我手道:“小邪哥哥。”
我搖頭,我決定不去理會,擺頭讓所有人抄起家伙,問苗學東:怎么整?
“這底下全是爛木頭,挖開就是一層一層的,這個林場那么多年都埋在下面。我爸說,他肯定記不清木頭是從哪兒伐來的,但是他記得他找到這箭頭的時候,那根木頭是在林場的東北角。”
我們來到東北角,就開始鋤地,小花看著王盟跑掉的方向,忽然有些發愣,說道:“你們看這座山,像什么?”
我們順著小花的目光望去,我們就在山腰,能看到山坳對面的山勢挺拔,因為以前是林場,這附近的樹應該已經被伐過一遍了,長的都是樹齡不夠的小樹。但這座山不大,并無什么奇特。隨即我們就看到了小花說的那座山。
是在我們面前這座山的后面,很遠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大山隱沒在云霧中,能看到山頂的白雪。這座山看著離我們就很遠,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這目測都那么遠了,實際距離可能更夸張,山的形狀,很像一只印璽,這就是吸引小花注意的原因。
“這座山離我們要去的山是不是同一個方向?”如果這座山在三圣雪山附近,或者在同一條山脈上,這個形狀就可能不是巧合。
小花用手機把山的照片拍了下來,問苗學東那是什么山,苗學東搖頭:“現在年輕人都把目光往外看,誰還關心家里的山,而且這種山,這里有的是,得問老獵人才知道,不過現在應該找不到了。”
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什么?當年我們進到這種地方,還能找到老獵人,89到90多歲,往往還能尋訪到一些,十年之后,我知道所謂的老獵人,可能已經一個都沒有了。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花一周時間往里走走看,靠近這座山,應該能看的更加清楚。
另一邊已經挖開了,地表被鏟開,挖下去一米多,就開始出現碎木頭,腐爛的木頭碎屑和泥土混在一起。木頭雖然已經腐爛的酥軟,但是要挖開還是很困難,時不時遇到堅硬的部分。
很快這些人都筋疲力盡,我們已經算是體力非常好的城里人了,但純體力活還是超出我們的想象。
結果一直挖到天黑,只挖出一個看上去很寒酸的大坑來。
想想當年秦始皇挖個陵要動用70萬人,也是不得以的。
又叫來另外一隊人,干脆就搬來帳篷在這里睡下來,生上篝火,一邊還有人像淘金一樣用篩子篩這些土和木頭。
挖到六米左右,下面就沒有木頭了,再往邊上挖,天亮的時候,有人把睡袋里的我搖醒,讓我看發現的東西,雅兒也跟著起來了。
又一枚箭頭,還是濕的,應該剛剛篩出來,我出去在天光下看,和我爺爺骨灰里的一模一樣。
整個林場已經被挖的不成樣子了,這個箭頭是在最開始挖的十米外地下發現的。同時挖出的還有很多松果,說明是落葉松。
“得至少咱們知道這些箭頭射入樹桿的地方,有很多落葉松。按照這里原始叢林落葉松的保有量,至少咱們需要搜索的范圍已經減少了一半,只要200年就可以找完了。”
胖子說道:“胖爺我從現在開始每天打打太極拳,能幫你對付30年,剩下的日子加油!”他身邊的雅兒笑了起來。
我白了他一眼,抓了一把篩出來的各種松球殼,小石頭,“當年伐木的路線如果能知道的話,還能縮小范圍。”實在不行,只有按原路硬上,哪條路我還依稀記得,不過如果是這樣,現在就得出發了,因為一旦下雪,地貌會變化多端,無法分辨。
“鐵路。”小花忽然說道。
我們轉頭看他,他道:“所有林場的伐木路線,都沿著鐵路,鐵道兵在前面架設鐵軌,后面的建設兵團跟著伐木,所有的木頭都是小火車運出來的。”這里的小火車是指專門用來做特種運輸的火車頭,比正常的火車頭小很多。
坎肩一聲令下,這批伙計丟掉家伙就開始在草叢里找鐵軌。
很快鐵軌就找到了,已經生銹,下面的枕木還在,枕木下面是碎石頭。也長滿了雜草,但因為是碎石的關系稍微稀疏一點。鐵軌在廣場上橫穿,通到一邊一幢已經沒有頂的破敗磚屋內。另一邊往王盟剛才跑的方向延伸過去。
“咋弄?”坎肩問我。
我嘖了一聲,問小花道:“你財大氣粗的,知道哪兒有賣火車的嗎?
小花冷冷的看著我,顯然不想理我。其他人則期待的看著小花,希望他真能買一輛火車來。雅兒這次笑的更大聲。
“專心點。”小花后來說。
他確實老是在提醒我專注,這個修正其實也是能讓我撐下來的動因。最后當然是沒有火車賣,而是清點了一批人,一共十二人,沿著火車的鐵軌一路往里走。
找人借了將近二十匹騾子,一半騎一邊馱著補給,我們就出發了,不出所料雅兒還是跟來了,我們也沒有說什么。
這十年來這樣的旅程我非常熟悉了,穿著已經發膠但是還是特別好用的沖鋒衣,整頓好所有的鞋子,帳篷,防蚊器械。三把白狗腿入鞘橫在騾子背上,自己腰間和背包側面。
雅兒和我一樣一身沖鋒衣,背著背包,我不清楚雅兒背包里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兜里肯定有把匕首。
雅兒摸摸小滿哥的頭,讓小滿哥帶著三只獒犬,吃飽了油水,一行人就往原始叢林去了。
一路無話,一路走了四天,已經進入原始叢林腹地,只路過了一片明顯看上去樹齡不夠的松樹林子,小花說不可能是這兒,但是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么特別之處。
“這片被砍伐過的林子離林場只有四天,是最近的一塊松樹林,應該是最早被砍伐的,最早的樹都用來蓋林場的房子了,我們從地里挖出來的朽木肯定出自比這里更深的地方。”于是繼續前進。
晚上的林子又潮濕又陰冷,篝火燃燒著,煮著方便面,小滿哥每天都有收獲,不是野兔就是山雞,坎肩和胖子都好野味,兩個人每天烤著不同的東西,我這幾年已經吃不了太多肉了,只能吃最開始的一兩口,雅兒也是不太喜歡吃肉。這些東西滿足了坎肩和胖子的胃!
坐在我身邊的雅兒,從包里掏出面包遞給我,我一愣沒有去接。
“小邪哥哥,我知道你不能吃太多肉,你吃這個。”
我沒有看面包而是看著雅兒的眼睛,從她眼里我能看出心疼的神色,我往雅兒身邊坐坐,摸了下她頭,“雅兒你吃。”
“小邪哥哥,我不喜歡吃面包,這個是我專門給你帶的,你要不想吃面包還有其他口味的餅干,水果我沒有辦法帶,不過包里有純牛奶。”
我咧嘴笑了,“雅兒,原來你辦包里裝著都是這些啊!”
雅兒誠實的點頭,我心里很感動,這些年無論我在哪里,最牽掛我的就是雅兒。
我接過雅兒手里的面包拆開吃了起來,雅兒又從包里拿出純牛奶插好吸管才遞給我。
這讓我想起當年我,胖子,潘子,悶油瓶,在西王母墓的時候,雅兒把悶油瓶捏暈后,悶油瓶醒來,雅兒拿大白兔奶糖哄他的一幕,不知不覺十年過去了,再也回不到那短時光。
雅兒看我在發呆,“小邪哥哥?”我對她搖頭,開始專心吃雅兒給的面包和純牛奶。
一周之后,我們來到一處山坳,胖子首先咦了一聲,其他人也全部停了下來。
山坳之中有一團巨大的菟絲子,密密麻麻,像一個巨大的繭,這團菟絲子的周圍有很多“毛棍子”,就是被菟絲子完全纏繞,死去的枯樹。菟絲子也都死了,黃黃的絲帳一樣的一大片。地上的野草枯萎發黃,但是特別的高,顯然枯萎之前瘋長過一陣子。
我們都被這個菟絲子繭吸引了過去,走進看時候,發現這個繭實在巨大,里面似乎是一塊巨石。
“應該就是這里了。”我的直覺告訴我,看四周是一片松樹林子,稀稀拉拉,又有這么奇怪的地貌,兩邊山勢平緩,這塊石頭突兀的在山坳里非常奇怪。
四處開始用金屬探測器掃地下,很快就有發現,翻起土表篩土,幾乎沒多久就出現一些鐵疙瘩,不是古代鎧甲的碎片,就是兵器的鐵渣、箭頭之類。
“是個古戰場。”胖子做出霍去病的樣子,轉頭指著一面的山,“這塊巨石應該是在一邊的山上,蒙古人的隊伍進到這里之后,萬奴王的軍隊推下這塊巨石,然后跟著巨石沖鋒下來。”
是埋伏戰嗎?埋伏戰的話,應該有很多落石才對,一塊巨石,應該是攻堅戰,我看胖子的方向,說道:“萬奴王的軍隊在守一處重要的所在,蒙古人攀山進攻,馬上就要攻破的時候,才需要一塊巨石一路碾下。我們從這里上山,大家睜開招子。山頭上肯定有東西。
從山腳下直線爬上山頭,對于普通人來說極為困難,但是對于小花這種可以在懸崖甚至反坡目攀爬如飛的人,這種攀登就和玩似的。
十分鐘后小花一個人已經遠遠爬到了前頭,雅兒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行人看著他踏春一樣的行徑,非常憤慨。
“年輕人就是腰好。”胖子喘著粗氣說道,他的體力也大不如以前了。
我打趣道:“也不知道誰,只要我給他打電話,就對我炫耀胖爺的性福生活之旅開始了。”
拉著我手的雅兒聽到我說這話,直笑。
“天真,胖爺怎么聽你這話里帶著滿滿的嫉妒啊!你是不是羨慕胖爺的性福生活?”
“話不是你那么說的,想當年胖爺在東北倒斗的時候,這樣的山一天七上八下,都不帶出汗的。”
“胖爺,你之前也在東北混過?”坎肩想幫胖子背東西,被胖子一手推開。坎肩就問“那您知道不知道東北的四大舒坦是什么?”
“這誰不知道啊。”胖子道:“他娘的不就是穿大鞋,放響屁,坐牛車,看大戲嗎?我告訴你,其他我不知道,放響屁這事,有一次差點把你們東家和他妹妹的小命放沒了。
但胖爺我還是一如既往的貫徹這個革命傳統。”
我和雅兒聽胖子這么說:二人互相相視一笑,同時回想到七星魯王宮。
“牛,胖爺果然見多識廣。”坎肩擰開一瓶白酒,“我也在東北混過,我和大哥心連心,必須喝一個,來來來來。”
酒很香不知道是什么品種,坎肩把胖子身上的裝備接過大半,順手把酒遞給胖子。“胖爺踏實喝。”
我和雅兒贊許的看了坎肩一眼,胖子抿了一口酒,打了個激靈,夸道:“你比你家三叔厲害,你看你這些個伙計,各個人精似的。
坎肩,等進去胖爺給你摸好東西,保證比你家東家的貨色還好。”
剛說完其他人立即上前,遞煙的遞煙,接背包的接背包。我和雅兒看到好笑的搖搖頭!
小花在上頭打了個呼硝,我們加快了速度,來到山頭附近,從樹桿之間望出,正值落日,夕陽晚照,整個山谷鋪滿霞光,照在莽莽山林之上,好像樹冠上每片葉子的下面,都有一群金色的螢火蟲。硬是有波光嶙嶙的效果。
一邊月亮已經升起,氣溫下降,滿身的臭汗有點發涼。
從這個位置看下去,就能看到一條清晰的軌跡,知道山下那塊巨石是如何滾落的,撞到了那些地方。因為山勢隔著一段距離就有巨大的凹陷,顯然是巨石翻滾撞擊形成的。
“這山谷之中菟絲子長的那么茂盛,會不會因為這里曾經血流成河,土壤里全是蒙古人的尸體。”坎肩問。
“打住。”我說:“他娘的,這幾千年前的事情別往今個說,必然有別的原因,我們只要繼續在這里探索下去,總能有發現。”
我們所處的坡上都是碎石和沙土,樹木不高,胖子向我和雅兒點頭,之前我們在云頂天宮附近的山上都看到只要的地貌,如果萬奴王曾經在這里據守,那么據守的東西應該就在我們腳下的碎石下。
扯出雷管和火藥,我拉著雅兒離的遠遠的,胖子發自內心的愛炸山這項運動,到現在炸藥的技術遠比之前的先進,小鬼們都很興奮,就像過年要放鞭炮一樣。
我,雅兒,小花三人合計了半天,來到一邊的林子里,這地方最安全,我就喊:“小心把山頭崩下來把你們都埋了。
“胖子哥哥,你們自己小心點。”
“哎呀放心,現在這叫定向爆破,爆炸往地里打,把碎石炸開,直接炸出一個深坑。”胖子道:“胖爺我的技術你們還不了解嗎?你和天真,阿花躲遠點。”
我拉著雅兒和小花往林子邊緣退,我撓著頭還是覺得胖子要出事,雅兒也不放心,小花猛拍我肩膀,我轉頭一看,立即叫胖子停手。
我們一路后退,不知不覺就退到了一條山體裂縫的邊緣,這條裂縫在山巖上,如此突兀,一看就知道成因有異。
胖子過來看這條裂縫,裂縫大概兩人寬,相當夸張,山巖露出。
這種縫隙除了地震不可能形成,因為形成時間久遠,所以裂縫下方的縫隙壁上有很多小的灌木,往下極深,踢了塊石子下去,一路撞擊縫隙壁能聽到很深處還在撞擊。
這是一道大山上的傷口,似乎通往山的中心。
順看縫隙往上走,縫隙越往上越寬,一直往山頂劈去,看來這條縫隙再發展下去,會變成一道一線天一樣的地貌。縫隙中鳥糞和泥土形成—塊一塊的植被區,越寬的地方,植被越大。有碗口粗細的松樹長在縫隙內。
再回到發現縫隙的地方,小花小心翼翼地試探縫隙壁上突出的巖石紋路,雅兒在上面讓他小心點,他對我們點點頭就往下爬去,他速度很快,下到黑暗與光明交接的地方,他打開手電。
“水!”他失望地喊道。我同時也看到水面特有的反射光。
我深吸了一口氣,有水說明下面被堵住了,可能是落葉和泥沙混在一起,然后雨水澆灌形成了縫隙里的水池,不管這里是不是通往地下的一個入口,肯定也無法進入了。
“水是活的還是死的?”胖子問道。
“怎么看?”小花問道。
“你整點頭皮屑到水里,看是不是在緩慢的流動。”
“我沒有頭皮屑。”小花怒道。
“少他媽廢話,是人就有頭皮屑,又沒人會笑話你。
胖子話剛落我和雅兒在上面,絲毫不給小花面子大笑起來。
沉默了半晌,小花在下面咬著牙叫道:“是活水。”
胖子看向我和雅兒,輕聲說:“是活水說明是地下水,這里溫泉很發達,到處都是地下水系,我們上次去的那個皇陵是有護城河的,說明之前那個巨大的地下火山口中也有暗河存在,這是個線索。”
我點頭,知道他想干嘛,招手讓人扛上來一只木桶。桶中是幾十尾八須鯰,每條八須鯰的鰓上部有一個GPS定位器。都是從華強北那些80塊批發的電子表上拆下來的,用蠟封好了。吊下裂縫,讓小花全部都倒進水里。
“可惜了。”胖子心有不忍,我挺驚訝的,年紀大了,是不是都會心軟一些。胖子就道:“辣椒放蒜頭炒了之后放湯,味道肯定好。雅兒捂著嘴在旁邊偷笑,我對胖子翻個白眼,我果然還是看錯了他了。
當天就不炸山了,怕裂縫擴大,整體山開裂塌落,小哥還沒出來,我們就先長眠在此,太虧了。
回到山下砍一些枯樹和菟絲子生起火,等著第二天看結果。
胖子想探究這里菟絲子為何如此茂盛,沒有什么結果。我一直閉目養神,雅兒守在我身邊,一日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打開了電腦,雅兒坐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那些鯰魚的下落。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所有可以找到的鯰魚信號,都分布在一個狹長的區域里,像一條蜈蚣一樣,趴在我們十幾公里外的一個區域里。
GPS只有露天才能被識別,一條狹長的分布,有可能是一條地上河的河灘。胖子覺得沒意思,堅持要在這里炸山,雅兒只是皺著眉頭站在胖子身邊,我和小花一合計,不管怎么說,必須去看看。
于是兵分二路,我和小花,雅兒帶著坎肩走到黃昏,來到了GPS信號所在,翻過山頭我以為我們會看到一片湖泊或者一條小河,結果我們看到的是一片森林,非常密集的植被,沒有任何的水系。
“奇怪。”我看了看IPAD上的信號分布,鯰魚就在這片森林里,難道,這片林子里,有很多和地下河相通的水洼不成。
日落之前我們走進了這片森林,森林中繁茂的灌木和松樹之間的地面上,爬滿了菟絲子,猶如一張巨網鋪在地上,難以行走,坎肩用刀開路,雅兒也掏出兜里的匕首一起幫忙。
我越發覺得奇怪,一直走到深入,枯樹越來越多,菟絲子順著地面爬行鋪了厚厚的一層,幾乎覆蓋了整個林子的地面,而我們也看到了在這些菟絲子包裹中。
坎肩看到這壯觀的景象,半天說不出話來。雅兒從進入這里一直就皺著眉頭。我擔憂的問道:雅兒你是不不舒服,小花也擔憂道:雅兒是不是累了?小邪哥哥,小花哥哥,我沒事,我只是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小花摸了摸雅兒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很多的意思,這荒郊野外,會有那么多的古井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也確實離奇。
“當年蒲鮮萬奴的部落在這里隱藏,想必也不會常年躲在地下,在太平日子里,部落里的人在地面活動,確實需要鑿井取水。”
“這是鑿井取水成癮吧,這么多井口整塊地都挖成麻子了。”我默默的數了我肉眼能看到的井口,不下百來個。
“會不會挖完—口,取水取干凈了,再挖下一口?”坎肩問。
“地下水都是連成一片的,又不是豬尿泡。”我來到一處井口,拔出大白狗,砍掉上面的菟絲子,雅兒也過來一起幫我弄,把被菟絲子遮蓋的井口露出來,菟絲子都爬到井內很多,井不深,下面全是落葉,已經沒有水了。
看了看pad上的GPS信號,那幾條魚就在這塊區域,難道落葉之下是水嗎?坎肩找了塊磚丟下去,磚扎扎實實落在落葉上。是實地。
井是普通的石頭井,用碎石頭一圈一圈圍起來的,上面都是青苔,我爬上去想跳下去看看。被雅兒拉住,“小邪哥哥我下去看看。”說完就要下去,被小花攔住了。
“你們要不要這么拼。”小花皺眉臉色不太好看著我和雅兒:“你們不是來送死的。
坎肩就點頭道:“東家,三小姐,送死我去,背黑鍋東家來。說完就跳下去了,雅兒想拉住坎肩,已經晚了。
雅兒在上面對下面的坎肩道:“坎肩你小心點,有危險立馬上來。”坎肩抬頭笑著對雅兒道:“謝謝三小姐關心。”
下面的落葉很深,坎肩一下去就到了腳踝,直接踹開落葉,就看到井底落葉下,很多的壇子。似乎大部分部是破的。
坎肩翻起一個相對完整的丟上來,我和雅兒一下認了出來,這是泡猴頭燒的酒壇,之前在墓穴之中見過不少。
東夏人愛喝這種酒,難道這些井口,部是用來冰鎮燒酒的,這里的地下水很多雪山融水,冰涼刺骨。
“講究。真他媽講究。”小花看著那些井口,竟然露出了少許羨慕的表情。
我對小花反個白眼道:“你這個資產階級大毒瘤。”雅兒在旁邊笑著說:小花哥哥原來這世界上還有讓你羨慕的東西啊?
小花笑著說:雅兒這世界上讓哥哥羨慕的東西多了,但是“人追求一些小小的幸福,比如說在夏天喝到冰鎮的燒酒,并沒有錯,在這種大山里,沒有這樣的東西,是很難熬的。”小花聞了聞罐子,還想嗅出一些酒香來。
繼續翻上罐子,下面的沙土是干的,這里的井水,早已干涸數百年了。被菟絲子伴著,一刀一砍,一個一個的井口找過去,都是一模一樣的情況,一直走到井林的中間,忽然豁然開朗,樹冠一下了消失了,原來是一處干涸的河床。
蹲下摸土,河土干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對面的林子一樣茂密,但是河床中都是碎石和灌木。
四周的黑暗已經壓的很低了。空氣也越來越涼。
“鯰魚能在這么干的地方爬嗎?”
“當然不能。”我暗罵,心說鯰魚精還有可能。
“我操,那這幾個信號。”坎肩撓頭,“這些鯰魚在哪兒啊,哪兒都沒水啊?”
雅兒在旁邊皺著眉頭沒有說什么,一般我們討論什么,雅兒都是靜靜地站在旁邊,不插嘴。
小花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不對,難道是這樣?”
我們看向小花,小花說:“有什么東西把那些魚都吃了。”
什么東西把那些鯰魚吃了,我心中出現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胖子。心說難道胖子不甘心,趁我們不注意,趕在我們前面把鯰魚逮回來吃了。阿西吧,如果是這樣我一定要掐死這個老不羞的。
想來又不可能,別說找不到這些鯰魚,GPS信號分布成一條條形,延綿了十幾米,胖子不是那個體型的。
“會不會是你們說的那種蚰蜒。”小花道。
我和雅兒點頭,也許是,林子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種蟲子是夜行性的,此時如果遇到蚰蜒,后果不堪設想。被吃了之后只能火化蚰蜒的屎放進骨灰壇里。
伯父,這是吳邪和吳雅的屎灰盒,你們節哀。”胖子真做的出來這種事情,不,我不能連累了雅兒。我趕緊丟掉這個想法。
這片林子是一處山谷,此時再回山上已經來不及了,我們找了一棵大樹爬上去。樹上都是菟絲子,這種植物會爬到樹冠上頭形成紗帳一樣的一層,對宿主傷害很大,但正好給我們做了隱蔽。
月亮開始露出云層,山谷被照得涼亮白,小花喜歡高處,在我上面的樹丫上靠著,翻了翻手機,應該是沒有信號。他沮喪的抬頭從菟絲子帳下看月空。
雅兒和他一樣看著月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花道:小邪,雅兒你們說,他還會不會記得我們?說完低下頭看他下面的雅兒。
雅兒抬頭看他道:小花哥哥,小哥一定會記得我們的。就算他不記得我們也不要緊,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我看雅兒,不免有些擔心她。“萬一悶油瓶不記得雅兒怎么辦了?雅兒白等了她十年。這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無所謂他記得不記得,我都不記得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樣子了。雅兒說的沒錯,只要他平安就好。
以前的日子都歷歷在目,就是自己的面目模糊不清,這是實話,我的人生太注重身邊的人。
“如果他不記得我們,也許會繞開我們。他未必會從進去的地方出來。我們這么多人冒險,連個影子都抓不到。”
“所有人來都有自己的目的。”我道。
小花遞了一塊干糧給雅兒,雅兒又掰一半給我,是特制的壓縮餅干,小花的東西好吃多了,我嚼了幾口,月亮暗淡,天空中開始出現星星。
與此同時,我看到我們身下的樹林底部,也開始出現一點一點的熒光。這些熒光以井口為中心,開始蔓延,數量之多,就好像從那些井口噴涌出一條一條的綠色銀河一般。
我端坐起來,果然沒錯,忽然靈光一閃,阿西吧,這里的菟絲子長的那么茂密,難道是這些東西不停的上樹,將種子不停的帶到這些樹上。
星空中星星點點,繁星密布,整個山谷也被綠色的熒光布滿,其中不少紅色的光電,像一只只眼睛。但是我們一點也無法欣賞奇景。因為這些光電密集的開始往樹上攀爬上來。
“火油。雅兒照顧好自己”我喊道。坎肩從背包中翻出噴漆瓶,對著我們的樹干下方噴上火油,我翻出打火機,雙腳掛住樹倒立下去,直接點著。
雅兒在樹上讓我小心點,從兜里掏出匕首就要割手心,我大喊:“不許割手心,這么多你血放空也不夠。”
雅兒猶豫一下,被上面下來的小花抓住拿匕首的手,“聽話。”雅兒才把匕首放下。
火油燒起,在樹上形成一條小小的屏障,接著咔嚓一聲,我掛住的樹干就斷了,我整個人摔了下去,直摔進這些光點中間。
我毫不猶豫,直接翻起用打火機一照身上,滿身的蚰蜒,就見坎肩把噴漆罐丟給我,我把打火機往前一扣,做了一個噴火器。對著自己身上就開始噴火。
噴了幾下,我在燃起的火光中,我忽然發現不對。在我面前的黑暗中,像站著什么東西。是一個人的形狀。
雅兒叫了一句,“小邪哥哥”就要從樹上跳下來,我吼道:“別下來。”雅兒不聽,直接跳下來,來到我身邊。小花在樹上道:“雅兒。”
雅兒割破手心把血抹到我身上對樹上的小花說:“小花哥哥你不要下來,蛐蜓怕我的血,我不會有事。”我身邊的蛐蜓也開始往下掉。
我氣的抓住雅兒的手,給她治血包扎起來。一時間身邊的蛐蜓因為雅兒的血沒有靠近我們。
剛才我們上樹沒多久,這些蚰蜒就涌了出來,應該是這個人偷偷在林中行走引起的。
我回憶蚰蜒出現的順序,第一個出現蚰蜒的井口,是在東南邊,這個人是從那兒走過來的。王盟應該就在那個方向。
雅兒也看到了,還要放血,讓我制止,拿過她手里的匕首劃破手心。雅兒看出來我真的生氣,想說什么也沒有敢說。
我知道劃破手心的傷口特別疼。愈合需要好久,我真的不想現在就用這個方法,但是我也不能讓雅兒用這個辦法。
“東家,三小姐,我需要下去嗎?”坎肩在樹上問,我道:“你要能自已搞定你就呆樹上。”坎肩跳下去,來到我們面前,看著我的手,和雅兒已經包扎的手,我給他也弄上,他第一次看到我的血,很興奮。雅兒的血他已經見識過。
“我不洗手了。”他道。別扯淡,做不到的事情別在那兒說。”我道。一個人以來,開堂口多少人說著一起走下去,結果連半程都不到。人的保證大多基于一時的感動,除了雅兒一直陪在我身邊。
“你們二個到底為什么會鬧成這樣?”小花從包里掏出他的棍棍,擰成一根長棍,從樹上跳下來,來到我們身邊,順手把四周礙眼不走的一些蚰蜒挑走。這根棍棍他都可以當筷子用,在他手里做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他在問王盟,我頓了頓,回憶起來有疲倦:“人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和你能成為什么樣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
說著我拉緊褲腰帶,對雅兒和他們點了一下頭,四個人開始在林子里加快行進的速度。
因為滿地都是菟絲子,照明只有我們的冷焰火,所以即使跑起來速度也不快,跑了一段就發現整個森林里,樹上樹下,灌木里,全是星星點點的熒光。
似有無數的螢火蟲。如果不知道那是什彼,覺得天下怎么會有這么夢幻的地方。
這里也都是落葉松,還有一些我們叫不出名字的闊葉木,樹木之間很緊密,兩棵樹有時候一個人都擠不過去。菟絲子就在中間形成蜘蛛網一樣的群落。
跑了十幾分鐘,就看到前面的樹上有火光和吵鬧聲,我們靠攏過去,用望遠鏡看火光,就看到一顆針葉大樹上,王盟一行正在用火把逼退爬上來的蚰蜒。
火把已經快熄滅了,他和他的伙計大呼小叫,互相推攘。松針刺的他們屁股疼。所以幾欲摔下來。
雅兒想上去幫忙,被我給拉住。“小邪哥哥我去幫忙。”我和小花同時開口:先看情況。
坎肩也想上去,被我們們拉住,我們的目光從王盟他們的位置,轉向后面的林子。
我覺得,王盟四周的林子,和我們的四周的不太一樣。說不出的感覺,都是松樹的樣子,但是怎么好像,樹椏的形狀很怪,沒有樹木那種協調感?
我滅掉冷煙火,做了個手勢,四個人蹲入灌木中,我死死的用望遠鏡盯著王盟四周的林子的黑影。看了一會兒,連沒有望遠鏡的小花和雅兒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些樹影在移動。”他輕聲道。我點頭,那邊的樹影,在一點一點的靠近王盟他們,那些“大樹”,正在以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聚攏。
雅兒道:“小花哥哥,小邪哥哥那些是蛐蜓。”
我和小花一愣,蛐蜓?
經雅兒一說我拿出IPAD,看到所有的GPS2信號點,全部在王盟那個方向,形狀已經變化,變成了一個圈狀。
蚰蜒?”坎肩吸了口鼻子:“蚰蜒有樹那么大?”云頂天宮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不過想來似乎也有些夸張了。
遠處的樹影,上面的枝椏極細,猶如蚰蜒像針一樣的長腳,仔細看,更覺得是上身仰起的巨大蚰蜒,看來雅兒說的沒錯。
那王盟還什么都沒察覺,仍舊大呼小叫,氣得我想直接把他掐死。
雅兒幾次想沖過去幫忙,都被小花緊緊抓住手不讓過去。話說:“就算你的血蛐蜓怕,那么多蛐蜓你一個人能救多少人?”可王盟……雅兒在我的冷笑中閉嘴,我知道她心里擔心王盟。
當年蒲鮮萬奴被孛兒只斤·貴由追殺到此,東夏的后裔遷入地下,發現這些生活在地熱裂縫中的巨大蚰蜒時,飽受震驚,于是將女真的神話和這些奇觀聯系起來。
萬奴和蒙古人在這片土地上決戰,縱使有鬼神之力,遭遇全勝時期的蒙古人,也只能兵敗。余族帶著在邊境掠奪幾十年的金銀瑪瑙,逃入地下。難道是東夏人在此經營多年,借助山體縫隙挖掘通道,使得地下的蚰蜒都能跑到地面上來了。
“狗日的,不要隨便亂挖呀。”我心說,如果這些影子是像樹一樣大的蚰蜒,憑我手里的小破刀,和雅兒的匕首,不如讓坎肩直接用鐵蛋子打碎王盟的天靈蓋給他的痛快。
“怎么辦?”坎肩問我,我看小花。小花說道:“這種時候是你的天下,你總能想出辦法。”
被小花拽住的雅兒說:“小邪哥哥我有辦法。”我,坎肩,小花都看向雅兒。
小花哥哥你先松開我,你放心我絕不跑過去救王盟。小花還是不松,我道:雅兒你有什么辦法你說,我們聽著。
小邪哥哥,用蛐蜓染上我們的血,讓坎肩打王盟他們。
我瞬間明白雅兒的的意思,翻開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干糧和雜物倒出來,然后一刀砍中一只蚰蜒,將頭掰掉,丟進包里。
小花松開雅兒,雅兒把剛才包扎傷口的地方拆開,用力擠出血滴進包里我扔進去的蛐蜓身上。
我在旁邊皺著眉頭,繼續手里的動作。坎肩看驚了,我讓他別問跟著我們干。
像切蝦子一樣裝了一大包蚰蜒,斷頭的蚰蜒還能活很久整個包都在動,蚰蜒的汁液和雅兒的血浸濕了整個包。
小花幫雅兒手心的傷口重新包扎好。我背起來對雅兒道:“你去安全的地方,我和小花,坎肩來救王盟。”
雅兒因為放血過多,虛弱的對我搖搖頭說:“小邪哥哥我要和你們一起,我一個人留下這里更危險。”
我看向小花。小花道:“我會護好雅兒。”我在心里嘆口氣!拉著雅兒一路小跑王盟的方向跑,邊跑邊問:“你的準頭能保持多遠,和我說一聲。”
坎肩點頭,小花已經明白我要做什么。隨后對我道“要快!”“我知道!”我吼道,我拉著雅兒狂奔了足有5分鐘,“停!”坎肩猛停下來,“這里!”
“上樹!”
小花幾下就上樹,先將雅兒拉上來,又拉我和坎肩上來,爬到高度和前面王盟高度差不多的樹丫上,此時已經離他們不遠,清楚地看到火光下。
那幾棵疑似蚰蜒的巨木就在他們四周,在這個距離看,雖然仍舊看不清,但我已經能肯定那不是樹,那肯定是什么活物。
我把背包里混合雅兒血和汁液蛐蜓丟給坎肩。“打他們雙腳踝還有臉。”
坎肩我貼身用的好處就是從來不問什么,兩顆鐵蛋塞進蚰蜒體內,拉開彈弓啪啪啪啪,不停地把蚰蜒球就打了出去。蚰蜒在空中解體,打到王盟身上的已經不多。王盟立即發現,四處觀瞧
我打起手電信號,他立即知道是我,破口大罵:“你有種別落井下石!”
“打他的臭嘴。”我冷冷道。坎肩一彈弓就打在王盟嘴巴里差點沒把他嗆死。
一包蚰蜒打完,打得他們雞飛狗跳,雅兒的血和蚰蜒的汁液還是起了一點作用,王盟也發現了彈弓里的秘密。立即以以身殉彈的姿勢接受彈弓。
我打完讓他們趕緊過來的信號,看王盟爬下來樹來,把手電丟給小花,“引他們出來。”
小花道:你呢?坎肩你保護好雅兒。是東家!
小邪哥哥你去哪里?雅兒聽話。我再去看看這些到底是什么東西。
掏出腰間的信號彈,裝上信號彈。對著那邊的方向打亮信號彈。
信號彈在空中爆炸,緩緩落下就像一顆小太陽,我只看了第一眼,連第二眼都沒看拉著雅兒翻下樹就開始跑:“我操你媽的,跑啊!別回頭!”
那邊的樹影上忽然升起無數的翅膀,一只一只大鳥飛起,那根本不是蚰蜒,就是一棵一棵的枯樹,滿樹的人面鳥站在上面,支撐不住。四處擺動。
驚叫聲中,已經有一人被抓到半空,是王盟的伙計。
“我需要重火力。”我心說:“胖子你在哪里?”
“到井里去!小邪,雅兒。小花在前面的黑暗中大喝
王盟還舉著他的火把。“坎肩,滅燈!”我大吼,一聲破空,王盟的火把被打飛。隨即被從天而降的影子一下抓了起來。
幾只人面鳥在空中爭搶起了火把,我看到前面有一井口拉著雅兒凌空躍起跳了進去。
落地瞬間,腳下一松,整個井底坍塌,我和雅兒整個人塌了進去。我突然覺得這一幕事成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