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走馬勢。”蘇萬把黑子落下,得意地看著黎簇,“如何,有氣勢吧?”又看看黎簇旁邊的吳悅,你覺得我這步走的如何。”
吳悅捂著嘴笑著說:“蘇萬,黎簇晚自習你倆里竟然下像棋,黎簇你爸爸可是和班主任在談話呢?”
沒有關(guān)系,老師請我爸來很正常了。
“對吳悅,鴨梨他爸經(jīng)常來學校。”
好啦我不管你倆,你倆繼續(xù)下吧。
晚自習的課堂上,參考書被放到了地上,課桌上擺著小一號的圍棋棋盤,棋盤上的黑子已經(jīng)占了絕對優(yōu)勢,再用不了幾步,這棋就不用下下去了。
棋盤的一邊,黎簇歪著頭,看了看窗外的走廊,走廊里班主任還在和他老爸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捏了捏眉心的部分,隨便在棋盤上動了一步。
“你有點職業(yè)道德,好好下行不行?你動的是我的子。”蘇萬把他的臉掰過來。哈哈,旁邊的吳悅沒有忍不住笑笑。
“哦,是嗎?不好意思。”黎簇收回心神,但是已經(jīng)找不到自己剛才挪的是
哪一顆了。
“黎簇你是不是有心事?害怕你老爸揍你,”
“吳悅,我沒事。”
“你現(xiàn)在再看也沒用,我告訴你,你出的那事兒,包脫層皮。你現(xiàn)在這么害怕,早干嗎去了?”當初我和吳悅勸你,你可一點都不聽。蘇萬一邊把黑子擺回去,一邊數(shù)落。
黎簇看到他的父親說著說著,就往他這里看了一眼,他立即把頭縮了回來,心里不祥的預感更加的強烈。
“到底下不下?”蘇萬不耐煩了。
黎簇嘆了口氣,搖頭:“你白吳悅下吧,我看我得溜了。”
“喂,現(xiàn)在溜了不是更糟糕。”蘇萬道。
“對啊黎簇,你現(xiàn)在溜了被你爸逮到不更慘?”
“你們不懂我老爸,你看咱們老大,”他指了指班主任,那是一個身材姣好的年輕女性,一看就是大學剛畢業(yè)進中學來做老師了,“如花似玉,我老爸在這種女人面前肯定把持不住,為了維護自己的男性魅力,肯定當眾爆抽我。”
“那你溜了也不是辦法啊。”
對啊黎簇。
“我老爹五十歲了,陽氣不夠,他的怒火沒法持續(xù)太長時間。我等他火消了,弄點小酒,他也就無所謂了。”
黎簇背上書包,“蘇萬你身上有多少錢?都先給我,算你利息。”
“黎簇我兜里有錢你要多少?”
“吳悅,我不用你的我用蘇萬的。”
“黎簇,你是嫌棄我嗎?吳悅看著黎簇說。”
不是,你別誤會,我怎么能用女孩子的錢,我用蘇萬的沒事。
吳悅讓黎簇用我,“算了,黎簇我也不讓你還了,算兄弟支援你的。”
蘇萬掏出幾張紅票,他家里比較有錢,倒是不太在乎這些。據(jù)說蘇萬的卡上有一萬多塊可以用,黎簇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見過實實在在的那么多錢。就算幾百塊錢,對黎簇來說也是個很夸張的數(shù)目。
即使知道蘇萬有錢,黎簇還是有些感動。他看了看走廊上,似乎老爹和班主任談得也差不多了,和蘇萬對了對拳頭,摸摸吳悅的頭。
“黎簇你一個人溜走出去的時候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吳悅,我們明天學校見。”便矮身從后門溜了出去。
蘇萬看黎簇順利的逃走,“吳悅,我們下象棋吧?”
吳悅搖搖頭,“蘇萬你找別人下吧。我有事,先走了,明天學校見。”說完拿著書包從后門偷偷溜走了。蘇萬一頭霧水的怎么鴨梨和吳悅都走了。
出了后門一拐就是樓梯,黎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繞了過去。
教室在二樓,下了樓梯就是自行車棚,他用奔跑的速度,快速騎上自行車,向校門騎去,后腦離開了車棚的一剎那,他仿佛聽到了樓上傳來了他老爹的怒吼。
大馬路的路燈下,黎簇一邊騎一邊笑,不是開心自己逃過了一劫,而是想到班主任看到自己老爸那個樣子,會是什么表情。
一定沒有下次了。
他心里知道,他父親發(fā)火的樣子太可怕了,以往的班主任看到過一次之后,再也不敢把家長叫過來了,以后他在學校里,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安全了。
今天早上,他去踢球的時候,借了十幾個球,故意把球踢到了住校女生的宿舍樓里,一共踢了十幾次,把女生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部踢到了地上,氣得生活老師帶著一群女生把他五花大綁送到他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新來報到才一個月,自然要殺雞給猴看,接下來的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其實他并不是一個頑劣的人,所以做起壞事來壓力就格外的大。不過,為了以后能少點麻煩,這種事情還是得照例來一遍。
他忽然想起了早上張薇薇在寢室里朝他生氣時穿著白色的背心、兩條纖細潔白的胳臂揮動著的樣子,心中嘆氣,反正他和她永遠也不可能,讓她討厭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
黎簇的父母半年前離婚了,他并沒有其他孩子的那種糾結(jié),對于一個每天都吵架,每天都有東西被砸,父母完全暴露出自己最丑惡一面的家庭來說,這種分手簡直有如大刑的解脫。
以前黎簇也幻想過他父母還有復合的可能,但是后來他自己都厭煩了,只想著快點結(jié)束。
父母離婚的原因,他完全不了解。父親酗酒,脾氣不好,母親又整天不回家,兩個人都脫不開責任,他也無所謂。
離婚之后,他被判給了當公務員的父親,母親就去了另外一個城市。父親平時經(jīng)常應酬,基本上顧不上他,他反而覺得生活比以前更加美好。
是什么時候讓他覺得自己一個人過下去也挺好的?
也許是因為張薇薇吧,當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就知道她和自己應該是同一類人。
據(jù)說她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可惜他們不是一個班的,交集太少了,即使是做早操,還隔著好幾排呢。
倒是吳悅一個月前轉(zhuǎn)到班里,主動和他,蘇萬成為好朋友,讓他心里多少舒服些,他還有有男性魅力。
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到哪里去,不過自己手里有500塊錢呢,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也許先去網(wǎng)吧吧。
他想著,晚上即使沒地方睡,也可以在沙發(fā)上窩著。
正想著,忽然聽到一聲大喝:“停車!”
他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就感覺到背后一陣風,一個人從他背后拽住了他的領(lǐng)子,一下就把他扯下了車,自行車失去控制,沖到了路邊的灌木從里,他則被摔了個大馬趴。
“老爹?”這是他第一個念頭,心說什么情況,老爹追上來了,難道老爹其實是閃電俠嗎?他和老娘吵架是為了不暴露身份?
還沒等黎簇想明白,他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往路邊的小巷里拖去。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不對勁,拼命掙扎。
黎簇平時踢球,但并不是那種體力非常好的人,那人力氣極大,無論他怎么掙扎都沒有用,很快他就被拖進了巷子的深處。
巷子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盞白熾燈泡的路燈。他被摔到墻角,立即大叫:“我有500塊,都給你,不要劫色!”
“別動!”黑暗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黎簇抬頭去看,背光下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臉,但是他清楚地看到那男人滿頭滿身都是血,幾乎和他同時倒地,但是手還是死地的揪住他的衣領(lǐng)。
黎簇看到這情景,竟然出奇地鎮(zhèn)定,他老爹喝酒喝多了經(jīng)常摔個頭破血流回家,此時他腦子里竟然是一股厭惡,拼命的想把揪著他衣領(lǐng)的手拉開。可是,那手猶如鐵鉗一般,怎么掰都掰不開,那男人被弄急了,一個巴掌打了過來,直接把黎簇抽得腦子嗡嗡響。
是搶劫!
黎簇經(jīng)常聽到學校附近有人搶劫,但是因為他平時穿得破破爛爛的,而且也都是和蘇萬他們的足球隊一起走,所以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沒想到才稍微幾次落單就碰到了。
想到身上有蘇萬的500塊錢,他就很不甘心,平時沒錢的時候不來搶,現(xiàn)在剛有錢沒幾個小時就來搶了。這是什么樣的情報敏感度,這些搶劫犯都是中央情報局的線人嗎?
想到這里,他大吼一聲,盯著男人抽過來的巴掌,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男人顯然吃痛,慘叫一聲,一下松了手。
“好機會。”黎簇暗罵,立即爬起來想跑,幾乎是瞬間,他就看到那男人拿起地上的一塊板磚,一下拍到了他的頭上。他眼前一黑,還沒來得及感覺到腦袋上的劇痛就歪倒在一邊。沒等他站起來,對方又是一磚,這一下直接將他砸懵了。
黎簇倒在地上,他沒有任何感覺,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沉沉地睡去,恍惚間,他似乎有一些痛楚,但是又好像不是那么痛苦。
我要被殺死了嗎?他在失去意識之前,有點遺憾的想。
不過,似乎也就是這樣嘛。
黎簇完全失去了知覺。
“對不起了,我也不想牽連你,不過實在沒辦法了。”襲擊他的男人咳嗽了幾聲,抹開流到眼皮的血,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把黎簇翻了過來,開始劃開他背后的衣服。
等吳悅找到黎簇時,他躺在地上后背上已經(jīng)死的人壓在黎簇身上,打了救護車。
頭疼。腦袋里面好像有訂書機在不停地訂釘子,一陣一陣地刺痛。他仿佛又聽到了當年父母吵架時砸玻璃的刺耳聲音。
“你到底管過你兒子沒有,這么多年了,你除了喝酒還是喝酒,你能管管這個家嗎?”
“家?這房子是誰買的?這些家具是誰買的?他媽的的光記著我發(fā)工資的日子,不記得我這些工資從哪里來的。”
“這些東西我不稀罕!”
“不稀罕是嗎?我砸!我砸!不稀罕是吧?我砸!全部都不要,我也不稀罕!”
砰!砰!砰!
走開,都走開!
黎簇用力捂住耳朵,一下就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頂上的白色帷帳和邊上的日光燈。
他喘著氣,努力地吸著空氣,耳邊的爭吵聲才逐漸地安靜下來。他用力睜大眼睛,一直睜到什么也聽不到為止。
護士正在換吊瓶,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你睜眼需要用這么大力氣嗎?整得和尸變似的。”
黎簇瞇著眼睛,心說:真是孽障,太久沒有做這樣的噩夢了,做起來竟然還是那么逼真。難道自己這輩子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夢魘嗎?不行,絕對不可以這樣。
他閉目養(yǎng)神了片刻,慢慢地緩過來,意識到自己是在醫(yī)院里,但有點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會進醫(yī)院。“我怎么在這兒?”他開口說話,喉嚨竟然出奇地干澀,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人打了救護車,等我們?nèi)サ捷牌呀值囊粋€巷子里,有人用板磚對著你腦門兒抽了十幾下,中度腦震蕩,昏厥無自主意識,其實你還能活著躺在這里我也很意外,你應該在火葬場。”
護士說道。黎簇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中年的護士了,長年熬夜工作,讓她顯得很憔悴。“醫(yī)生說你腦殼厚,腦子比較小,所以走運。”護士又補了一句。
黎簇一開始還有點默然,但是板磚、巷子這些詞語,還是讓他慢慢想起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看樣子,自己是被搶劫了,不知道有沒有被奪去其他東西,如果有他真的不想活了。
感覺了一下身體其他部位,沒有什么異樣,才松了口氣。想想當時那家伙那個樣子,滿身是血,應該是被什么人尋仇,或者黑社會械斗逃脫之后順便搶了他。
這他媽不是一般的背,都背到姥姥家了。
“我剛才聽到我爸媽在吵架。是做夢還是幻聽?”黎簇摸了摸頭,發(fā)現(xiàn)手上有吊針。
“不是,我現(xiàn)在也能聽到你爸媽在吵。”護士道,“前幾天他們就在走廊上對罵。我們只好把他們請出去,不讓他們同時來看你。
你可能不知道,你昏迷了十多天了。期間有個漂亮的女孩說是你同學,經(jīng)常來看你。今天差不多時間來了吧。
“十多天,你胡說!”女同學經(jīng)常來看我?護士點點頭。
黎簇在心里疑惑道:“是吳悅?”咬牙坐起來,一動就覺得背后傳來劇痛,竟然比頭還要疼。
“我背上也受傷了?”黎簇問道。“你背上?對,受傷了。”護士說道。“刀傷,你最好不要去抓。”
“媽的,他還砍了我?”黎簇心中來氣,罵道:“不就是搶那500塊錢嘛,至于那么兇殘嗎?用磚頭拍還不夠,還要砍我。”這時候他發(fā)現(xiàn)護士的表情有些奇異。
“他怎樣了?”他問道。
“誰怎樣了?你是說那渾身是傷的家伙是吧。”護士忽然笑笑說道,“他自己也沒比你好到哪兒去,他已經(jīng)死了。”
“死了?”黎簇很驚訝:“警察把他抓住,擊斃了?”
“不,他們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他死在了你的旁邊,失血過多。他緊緊壓在你身上,你們被血連在了一起。”
黎簇愣住了,他想了想才明白了護士的意思,看樣子這倒霉鬼搶劫他搶劫到一半就掛了,這還真是富有戲劇性,要是當時自己沒被拍暈,說不定警察來了還會以為是自己搶劫了對方。
不過,都傷成這樣了,干嘛還要來搶劫呢?不是應該直接去醫(yī)院嗎?難道他當時連打車的錢都沒有?早知道這樣,問我借不就行了。
黎簇忽然感覺到一股內(nèi)疚,隨即他安慰自己,對方把自己打暈才是借不到錢悲催地死在當場的主要原因。
護士又對他笑笑,說道:“你好好休息吧。”說著拉上了他病床四周的簾子。
黎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覺得很夢幻。在他的記憶里,幾個小時前他還想著要去哪個網(wǎng)吧窩一晚上,如今卻差點被人弄死躺在了醫(yī)院里。
也還,反正自己沒有死,可以一個多月不去上課了。如此說來,這上課的痛苦還遠勝于被刀砍,這些老師也應該反省反省了。
他想著自己也失笑了,想到自己做了壞事,老師還不得不帶著同學抱著花和水果來看他。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啊,也不知道剛才護士說的女同學是不是吳悅。
十幾天沒動,他身上感覺很不舒服,動了一下,一大片痛楚從他背后傳了過來。看來到刀傷挺嚴重的。
他聳動了一下肩膀,整塊后背的疼痛都席卷而來。他忽然意識到,后背的傷口好奇怪,好像不只一道傷口。
他想起了護士的表情,感覺有點不妙,手往背后摸去。很快,他就摸到了他背后包扎的地方。
傷口應該已經(jīng)止血了,外面貼著紗布,他的手伸到紗布內(nèi),摸到了傷口。
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了,摸著有些疼有些發(fā)癢。他摸著,冷汗開始冒了出來。
好多傷口,而且越摸越覺得瘆人,為什么這些傷口的形狀,感覺這么奇怪?這些真的是刀砍的嗎?
他咬牙翻身起來,腳軟得幾乎跪倒在地,但是他勉力撐住一邊的凳子,拔掉手上的吊瓶,跌跌撞撞地來到廁所里,扯掉了背上的紗布,轉(zhuǎn)身看自己的背。
瞬間他驚呆了,心說:這是什么東西?
他的整個背上,刻著一張極其詭異的圖形,而且完全是用刀割出來的,那并不是一刀兩刀,而是幾百刀刻痕。所有的傷口都結(jié)痂了,形成了無比恐怖的傷疤。
“這是張什么圖?”他渾身冰冷,無法言喻的恐懼掠過了他的全身,他無法抑制地大吼了起一聲。
黎簇的那一聲慘叫絕對能載入BJ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的史冊,以至于在他出院前的那段時間里,他一直被人稱呼為“慘叫君”。
據(jù)說,當時連另一幢行政樓都清晰地聽到了這一聲慘叫,院領(lǐng)導還以為是什么重大的醫(yī)療事故,或者婦產(chǎn)科終于生出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剛來到醫(yī)院看黎簇的吳悅,就聽到病房里傳出來大吼聲,急忙進去,就見到黎簇撕自己得后背的紗布。“黎簇,你干嘛?你后背傷還沒有好,你不能撕后背。”
黎簇也不管進來的吳悅,他現(xiàn)在情緒非常失控。
吳悅上前制止黎簇,可是此刻的黎簇失去理智,控制不住一直想撕掉自己背上的膠布的黎簇,但是顯然包扎的時候,醫(yī)生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個情況。
這些膠布全部用衛(wèi)生膠帶從他肚子上過了好幾圈,雖然他扯掉很大一部分,但是要從身上完全扯下來很難。
他扯了幾次都沒成功,吳悅沒有辦法對沖過來的護士,讓她叫了幾個男護工過來,把他死死壓在了床上。
還好在發(fā)生電影里給瘋子打鎮(zhèn)定劑的情節(jié)之前,黎簇就被幾個壯男壓得冷靜了下來。
他被重新按坐在床上的時候,腦子還是一片混亂的,頭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往后背看去,手也直往后伸,好在護工猶如牛一樣壯碩,把他死死鉗住。
“黎簇你冷靜點。””黎簇看吳悅想問她,他后背怎么了。
這時候,醫(yī)生也被驚動了,跑了過來,進來就問:“怎么回事?”但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身后跟著好幾個其他病房的病人,醫(yī)生回身把床邊的簾子拉上,就去摸黎簇的額頭。黎簇一看到白大褂的大夫,立即靜了下來。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醫(yī)生,顯然這是第一次見,長得不算漂亮,但是身材很窈窕。
黎簇從小就特別吃女醫(yī)生的套路,他不知道為什么,只要看到女醫(yī)生,就會覺得很心安。
不過這片刻的寧靜并沒有讓他真正鎮(zhèn)靜下來,背后的疼痛一下讓他重新恐懼起來。
黎簇也不問吳悅就問“醫(yī)生,我背上是什么?”他對著醫(yī)生叫道,“那個王八蛋在我背上刻了什么東西?”
醫(yī)生埋怨地看了護士一眼,才皺著眉頭對黎簇道:“現(xiàn)在不適合談論這個話題,還是等你身體再恢復一點,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梁灣又看向吳悅,“小妹妹,你是黎簇的同學?”
吳悅點頭,“麻煩你勸他冷靜一會,我現(xiàn)在非常忙。”
“去你……”黎簇的情緒一下就炸了,想爆臟話,但是一看到穿白大褂的女醫(yī)生,和吳悅還在他身邊,他硬生生把后半句話咽了下去。
女醫(yī)生顯然并不想多說,便給兩邊的護工打眼色,黎簇立即就意識到自己的年齡在這種情況下是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要是被綁在床上,他就糟糕了。
即使他自認為他甚至比他父親更了解日子應該怎么過,其他人還是不會聽他的,這大概就是孩子的悲哀。想到他老爹的嘴臉,他忽然覺得很煩。不行,絕對不能讓自己混到這種境地。
“等一下。”他決定采取措施,至少要爭取一下,“對不起,剛才我有些情緒失控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帶著這個疑問我也休息不好。”而且我同學,她還有課,也不能看著我。
大概是這種話從毛頭小伙子的嘴巴里說出來,讓女醫(yī)生覺得很驚訝,她看了他一眼說道:“沒有什么,只是一些傷疤而已。
你受了很嚴重的刀傷,很可能留下無法消除的疤痕。所以我們不想這么早告訴你,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黎簇吸了口氣,心里暗罵:你要我安心也編個好點的理由,我剛才摸到的可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不信!醫(yī)生,我父母已經(jīng)離婚了,我也十七歲了,我能自己負責自己的事情,請你告訴我真相。”
這是一句真話,黎簇說得很淡定,但是也帶著祈求。
女醫(yī)生愣了一下,邊上的護士和護工顯得很尷尬,黎簇知道有門兒,他用這句話震懾過不少大人,便繼續(xù)道:“阿姨,求求你了。”
女醫(yī)生嘆了口氣,對邊上的護工擺了擺手,護工把手松開。她對黎簇道:“好吧,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只要你不再撕你的繃帶,我就告訴你。
梁灣又看向吳悅,你要跟著一起過來嗎?
黎簇看吳悅,“黎簇,我可以跟過去看看你后背的傷嗎?”
黎簇點頭,對女醫(yī)生說。“謝謝阿姨。”松了口氣。
“不要叫阿姨,叫姐姐。”女醫(yī)生頭也不回地走出去,“看你少年老成,我很欣賞,叫幾聲好聽的,等下你看到自己的后背崩潰后,我興許還能安慰你幾句。”
梁灣又回頭看著黎簇和吳悅說:“這個小妹妹是你小女友嗎?”
黎簇傻了,還沒有回答,就聽吳悅說:“梁姐姐,我不是黎簇的女友,我是她同學。”
“我看這幾天你天天來醫(yī)院看他,我還以為這小子是你男朋友呢。”
吳悅搖頭道:“黎簇是我的好朋友,非常好的好朋友。”黎簇心里一暖。
“好了,你們二個跟我來。”
黎簇跟著女醫(yī)生來到辦公室。背后的疼痛讓他很不得勁。
辦公室里沒有沙發(fā),只有一張床,女醫(yī)生給他使了個眼色,吳悅扶著他坐了上去。這時候,他看到了女醫(yī)生的名牌,掛在一邊的衣架上。梁灣。
“梁姐姐。”他順勢問道,“你是什么科的大夫?”
“你管的著嗎?”梁灣一口的BJ姑娘腔,說著就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大信封來遞給他,“里面是你后背的照片,慢慢抽出來,不準再叫了,多奇怪都得忍著。”
黎簇點頭,心一下提了起來,心說:有那么夸張嗎?難道他背上刻著一坨大便或者是蠟筆小新的某種涂鴉紋身?如果是真的,他也不想活了。
反正東西到手,也不用管什么儀態(tài)了。他迅速把信封打開,手往里一伸,就摸到了幾張薄薄的紙,拉出來,是幾張用打印紙打印的彩色照片。
拉出來的那一剎那,他還是瞄到了信封的抬頭,發(fā)現(xiàn)那還不是醫(yī)院的,是BJ市XC區(qū)公安局的信封,不由得還真的放慢了拉出的速度。
不過,即使再慢,在看到照片的時候,黎簇還是愣住了。在那一剎那,他完全不相信那是他自己的背。
但是他也沒有叫出來,照片上的畫面,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眼光,一股寒意從他腳底升了上來。他忽然意識到,梁灣不想讓他立即看是有道理的。
吳悅在旁邊也看到了,沒有說話。
這幾張照片顯然是在現(xiàn)場拍的,他的背上滿是血污,那種出血量看著就讓他惡心。
他比較消瘦,背上幾乎沒什么肉,這使得那些傷口顯得更加嚇人,感覺骨頭都已經(jīng)露出來了。
但是他知道其實傷口沒那么深,如果有那么深,他現(xiàn)在一定不可能起身走路。
如果要詳細地描述,這些傷口還有很多可以形容的地方,但是黎簇的注意力很快被所有傷口組成的那個形狀吸引了過去,其他的一切他都無視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整個背上的傷口,組成了一只手的圖案。而且不是普通的手,這只手,有七根手指,在手圖案的內(nèi)部,他看到了無數(shù)的小字,這些字他完全不認識,因為太小了,很多筆畫都很簡單,絕對不是漢字。
無法想象,在他昏迷了之后,那個男人到底對他做了什么,要怎樣的變態(tài),才能在他背上刻出如此多的細小的記號。
“四個小時,他在你背上最起碼刻了四個小時,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可以說,他是為了在你背上刻這幅圖案而死的。”
“這人……,是個變態(tài)?”黎簇喃喃道,“日他先人,干嗎不干脆在我背上畫清明上圖!”
“不是,他絕對不是變態(tài)。”梁灣有點憐憫地看著他,“這個人的身份,說出來你會更害怕。”
梁灣神秘兮兮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吳悅。黎簇有點納悶,心說:我和你又不熟,你他媽賣什么關(guān)子。
我靠,要賣也是我老爹過來給我賣關(guān)子,怎么也輪不到你啊。不過看梁灣的樣子,他只好配合道:“那個人是誰?”
“按道理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公安局的事情。不過我是你的醫(yī)生,和他們接觸得比較多。所以我偶然知道了一點消息。”梁灣道,“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那到底是什么人?”黎簇心中暗罵賣關(guān)子還賣兩回,你以為你是寫盜墓小說的嗎,接著問道,“您能別賣關(guān)子嗎?”“想知道?請我吃飯啊!既然小妹妹不是你女朋友。”梁灣說,有點戲弄地看著他。
黎簇皺了皺眉頭,心說這女醫(yī)生怎么回事,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難道是看自己年輕俊俏想調(diào)戲自己?又看看吳悅。
黎簇對于自己的外貌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騙騙小女生還可以,但是要想吸引這種成熟女性,顯然是不可能的。對方或許只是太無聊了而已,但是你無聊不等于我要奉陪。
“哎,我是學生,可沒什么錢,敲詐我你好意思嗎?”他特地強調(diào)了學生二字,希望對方高抬貴手。
梁灣從抽屜里掏出幾張紅票子來:“這是你被送來的時候放在你的衣服里的,不算多,江浙匯你是請不起了,吃鹵煮總行吧。”
黎簇接過錢,發(fā)現(xiàn)上面血跡斑斑,心中就一陣發(fā)悚,道:“這是我問我朋友借的,我打算在外面躲幾天的時候使用,現(xiàn)在看來用不著躲了,我得還給他。”不信你問吳悅。“這錢確實黎簇問蘇萬借的。”
“少來。你不想知道你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梁灣看了看手表,脫掉了白大褂,從辦公桌下拿出了高跟鞋穿上。
黎簇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醫(yī)生年齡根本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大,最多大學剛畢業(yè)吧,身材很嬌小。兩條腿線條極美,讓他一下有些晃眼。
果然白大褂可以遮掩很多東西,黎簇心說,梁灣一下勾住他的胳膊,就讓他走:“走,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xù)。又回頭問吳悅,“小妹妹,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吳悅搖搖頭:“黎簇,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黎簇:“好,吳悅你先學校去,等我好了我就回學校,你讓蘇萬他別擔心我。”
吳悅走后黎簇才感覺梁灣拉他的手很軟,從來還沒接觸過女人的黎簇有點魔怔了,吳悅不算,只能算女孩。
黎簇心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艷遇,我靠,這艷遇也來的太給力了。難道這女人特別喜歡背上被刻成比薩一樣的男孩子?
“出院,我可以出院了嗎?”他有點迷迷糊糊地問道。
“是不是男人,婆婆媽媽的?我都陪著你了,怕什么?”梁灣拉著他就出了辦公室,順手把燈關(guān)了。
黎簇真的迷糊了,時隔幾天之后他想起來,還是覺得暈乎乎的,一個高中男孩,被這么漂亮的一個醫(yī)生姐姐勾著手臂在街上走,那雙白嫩的手上傳來的羽緞一般的觸覺讓他快要暈厥過去了。
如果沒有之后發(fā)生的事情,這一天就完美了,身上再被切幾刀也值了啊。在接下來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他曾經(jīng)在心里這樣想過。
BJ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邊上的鹵煮店中,有一家特別有名的叫“王小石”。黎簇在這家鹵煮店里坐下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穿著病號服呢。
“小伙子住院嘴巴里淡出鳥兒來了吧,偷跑出來吃點口重的啊,喲,這是你姐姐嗎?長得可真標致。”鹵煮店的伙計看到就覺得好笑,一溜兒調(diào)侃。
“姐你妹啊,我是他同學!你點不點菜,不點我們上別家去了!”梁灣罵道。
“得,姐姐您別那么兇。”伙計吐了吐舌頭立即跑了。
“你平時都這脾氣嗎?”黎簇被嚇了一跳,問梁灣。
“什么脾氣?”梁灣一邊翻看著桌子上的點餐牌一邊問他,“說清楚點兒。”
“讓人摸不著北的脾氣。”
“嗯,確實,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摸不著北。”梁灣迅速翻動著菜單,“這話題輪不到你和我來討論。”
“那現(xiàn)在能告訴我,在我背上刻字那人——”黎簇問道。
梁灣看了看手表,“別急啊,一個菜也沒上,正主兒也還沒到呢。”
“正主兒?”黎簇剛說完,忽然門口又一陣嘈雜,遠遠聽到伙計的聲音:“幾位?”
“有人在了。”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梁灣立即抬頭看向門口,招手:“這邊這邊!”
黎簇回頭望去,看到一個消瘦的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從門口走了過來,他嘴巴里還叼了一支煙。
“王盟。”男人走到黎簇邊上,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手,“你一定就是黎簇了。”
黎簇莫名其妙地看了梁灣一眼,卻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一直盯著王盟,臉頰都紅了。
犯花癡了啊。黎簇胸口像被打了一拳,有一些小受傷,還好這傷感情的刀子下的夠快,他還沒什么大感受。
是吧,果然這種女人是不會喜歡小男生的,勾搭自己只是因為覺得自己年紀小沒危險吧。
可是她為什么要帶他來和心儀的男友吃飯呢?她喜歡帶著電燈泡?我和她不熟啊,這個電燈泡我想點都點不亮。
王盟卻沒有理會梁灣,只是禮貌性地向她點了點頭,就問黎簇:“你的背沒事吧?”
“沒事。你是——”“我是襲擊你的那個人的同事。”王盟把車鑰匙放到桌子上。
黎簇愣了一下,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立即往后縮了一縮,“別開玩笑。”
“不是玩笑,那人的名字叫黃嚴,是我的伙計。我剛到公安局錄完口供。”
“你想干什么,我背上已經(jīng)沒地方給你刻了。”黎簇想立即離開,心說:狗日的,這臭娘們兒是把我賣了是吧。還好吳悅先離開了。
王盟擺了擺手,表示抱歉:“不,你誤會了。我只是來道歉,并且給予一些賠償,希望你不要對這件事情深究下去。聽梁灣說了,你背上很可能會留下疤痕,我們會給出合理的賠償。”說完,王盟拿出一張紙,放在桌子上推給黎簇。
“這是什么?”“這是轉(zhuǎn)賬支票。”
黎簇接過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支票這種神奇的東西,那是一張?zhí)壹t色的小票,上面印了一串數(shù)字,他看到上面有很多零,但是數(shù)不清不是一萬還是十萬。
不過就算是一萬,對他來說也是相當可觀了。
“你想干嗎?”
“這是給你的補償,我等下會帶你到銀行,教你入賬,不過之前,我們還是有一個條件。”
王盟的手按住了支票:“我希望你今晚不要回醫(yī)院,我想和你仔細聊聊那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在對面的酒店開了一間套房,我們可以去那邊聊聊,你告訴我一些細節(jié),然后晚上你就睡在那兒好好休息。”
“這有什么好聊的,不就是被砍了幾百刀嗎?我當時就昏過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王盟看了一眼梁灣,梁灣說道:“我告訴過你了,他確實什么都不知道,你還不相信。”
“我還是要知道細節(jié)過程,因為很多在別人看來無意義的舉動,在我們這一行可能會是性命攸關(guān)的東西。”王盟點上一支煙,問黎簇:“如何?不管怎么樣,這十萬都是你的。”
此時黎簇已經(jīng)對著支票數(shù)了好幾遍,發(fā)現(xiàn)確實是十萬塊錢。王盟突然的問題讓他打了個激靈,他點了點頭,心中道:“去!我去!不就開個房嘛!”
“喂,今天晚上不是陪我嗎?”梁灣有點急地對王盟道,“你說話不算數(shù)啊。”
“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畢竟小兄弟是病人,需要休息。這件事情我得快點搞定,我不想勞煩我老板親自出馬,那會出大事。”
王盟讓了讓從身邊端鹵煮的伙計,一大份鹵煮被端了上來,“吃吧,今天我請。”
在吃飯的過程中,黎簇一直在聽梁灣和王盟聊天,王盟很有耐心,沒有問黎簇任何問題,只是和梁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聽著他們的對話,黎簇越來越疑惑。
最初,黎簇判斷這個王盟可能是精神病院的職員,要不然怎么會有這么一個變態(tài)的同事;或者就是什么黑道里的人,黃嚴可能牽涉了什么黑道生意,王盟是他的同伙,現(xiàn)在跑來用錢堵住自己的嘴巴。
但是聽著聽著,黎簇又發(fā)現(xiàn)不對,從這家伙零碎的話語里,越來越讓人感覺他像一個做小買賣的。
因為王盟談話間頻繁提到貨物、鋪子、老板這些瑣碎的詞語,感覺上像賣切糕的或者路邊賣干貨的小商販。
但是,黎簇認為自己還是很會看人的,雖說是做小買賣,這人的小買賣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樣,因為從舉手投足間,王盟的氣場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距離感,讓人感覺,這人說出來的事情,全部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真正的秘密被深深地壓在他的心里,他永遠也不會說出來。
從他們的對話里,黎簇還能聽出來一件事情,似乎這個王盟的老板,是一個十分厲害和重要的人物。
“他和一年前相比變了很多。”王盟經(jīng)常用這句話來形容他的老板,除此之外便不愿透漏更多了。
吃完飯他們便去了對面的賓館,這樣的組合確實奇怪,一男一女帶著一個高中生,高中生還穿著醫(yī)院的病號服。
好在這個社會只要有錢就會少遇到很多問題,所以,這奇怪的組合倒也沒遇到任何麻煩。
王盟訂了一個豪華套房,黎簇走進里面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當他看到套房客廳里擺的大沙發(fā),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梁灣則從包里掏出之前給黎簇看的那個信封,丟到沙發(fā)上,對王盟道:“你們快點啊。”
剛說完,王盟已經(jīng)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刮胡刀一樣的東西,刺到了梁灣的后背上,那東西發(fā)出一連串電擊的聲音,梁灣驚叫一聲,癱倒在沙發(fā)上。
“電擊槍。”王盟對黎簇解釋到,蹲了下來摸了摸梁灣的脖子,梁灣還在不停地發(fā)抖。
說著他就朝黎簇走了過來:“不要怕,我的同事在你背上留了一個東西,我要拿回來,這些錢就是你的,這個女人我不想讓她知道的太多。”
黎簇目瞪口呆,一摸自己的后背,上面的疤痕全部被醫(yī)生縫起來了,怎么可能有什么東西,心說,狗日的,你果然是來完成你同事未完成的變態(tài)事業(yè)的。果然,這家伙說什么鋪子,難道是賣人皮包子的鋪子?
不過這種情況下,作更多的猜測也沒任何意義,黎簇立即后退。
“別害怕。”王盟繼續(xù)說道,拿著電擊槍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黎簇知道要糟了,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看過這東西的威力。人給電上一下,估計連小便都會失禁。
不過,黎簇倒也不慌,多年和他老爹在房里追打的經(jīng)驗足可以讓他拖延一會兒。他的眼睛條件反射地四處瞄著,想找逃脫的方向。
現(xiàn)在,王盟和黎簇之間只隔著那張沙發(fā),這是黎簇唯一的優(yōu)勢。黎簇知道當一方在進攻的時候,另一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減緩對方的進攻速度。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在對方的進攻路線上設(shè)置障礙物。
現(xiàn)在王盟如果想要攻擊黎簇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選擇一個方向,繞過沙發(fā),不過這樣的話黎簇可以從容地往相反的方向跑;而另外一個就是直接從沙發(fā)上跨過來,不過如果不是身手特別好的人,想要跨過沙發(fā)會比繞過沙發(fā)花的時間更長。
只要王盟選擇了一個方向,黎簇就能得到機會,他就能沖到門口,打開門,然后在走廊上一邊大喊“有變態(tài)啊”,一邊沖下樓梯。
他估計必須沖到大廳才會安全,因為王盟一定會在后面追擊。其他人要是看到這樣的情況,第一反應就是躲一邊去,就算有人見義勇為,估計也會被王盟一電擊搶放倒。
但是只要到了大廳,因為人夠多,王盟就算把自己電倒了,也沒法把自己弄走。那樣的話最多當眾大小便失禁一次。
黎簇心念如電,在半秒內(nèi),他已經(jīng)做好了計劃了,唯一的變數(shù)是,王盟進來的時候,有沒有鎖門。
當是他沒有注意,如果王盟把門鎖上了的話,事情就有點麻煩,但是他的眼睛也看到了門邊上的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的門確實是打開的,如果大門打不開,他可以立即沖進衛(wèi)生間,把門鎖上,里面有可以打到前臺的電話。
王盟顯然也在思考如何進攻更加有把握,黎簇一動,他就跟著動,一直預測著黎簇的行動路線。他沒有貿(mào)然貼近,也是以沙發(fā)為屏障運動著。
而且動作十分靈敏,無論黎簇怎么做假動作,都甩不掉他。黎簇的冷汗流下來了,棋逢對手啊,這家伙和喝多了跌跌撞撞的老爹可完全不一樣,看樣子深得這種室內(nèi)追逐戰(zhàn)的精髓,也許這家伙有和他一樣的童年吧。
兩個人在房間里好像跳沙灘舞一樣來回折騰,黎簇漸漸有點沉不住氣了,有幾次他都想孤注一擲的沖出去,但是都在最后一刻忍住了。他發(fā)現(xiàn),王盟總是可以在他準備孤注一擲的時候做好全力一擊的準備。
怎么辦?
黎簇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陷入這種窘境,背上的傷口也開始癢痛起來,但就在他的腳步開始混亂的時候,哐的一聲巨響,在他面前飛轉(zhuǎn)騰挪的王盟突然停住了,剛才專注的眼神一下翻白,然后整個人倒在地上。他手上的電擊槍也摔到了地板上,在地毯上一路打著滾,滾到了墻角邊上。
黎簇這才看到站在王盟身后的披頭散發(fā)的梁灣手里拿著一個花瓶的柄,她還想再砸,卻發(fā)現(xiàn)花瓶剩下的這個柄已經(jīng)沒有太大攻擊力,于是扔掉,然后朝著王盟的胯下狠踹了兩腳。
王盟疼的縮起了身體,這時候,梁灣看到了角落里的電擊槍,轉(zhuǎn)身撿起來,對著王盟的后背刺了下去。
頓時,一股燒焦的味道散了出來,王盟渾身亂顫,一股暖暖的液體就從他胯下漫延開來。狗日的,敢暗算老娘,虧得老娘對你一片真心。他媽的,疼死我了。”梁灣摸著被電擊的部位,坐倒在沙發(fā)上,留下黎簇一個人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這場面。
安靜了一會兒,梁灣就對黎簇說道:“愣著干什么,快扶老娘起來,我們回醫(yī)院。”
“他怎么辦?”
“放心吧,死不了,難道還要老娘來伺候他?”梁灣道。
“難道不用報警嗎?”黎簇問道。
“不能報警,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是有一些耳聞的,報警了就是大事情了。我看我得請幾天假躲躲了,要不然他們會來找我算賬的。”梁灣道,“對了,你的錢呢?”
黎簇拿出支票,梁灣就說:“這得分老娘一半,老娘今天可是白白倒了血霉。”
“憑什么,你背上又沒給人畫條兒。”黎簇爭辯道。
梁灣也寸步不讓地反駁:“我背上可被電了兩個大窟窿,我還以為這小子是我的真愛,沒想到他是另有目的,還真下的去手。
不管,如果你不分我,我就去自首,把你這錢說出來,你這是接受犯罪分子的賄賂,到時候,保管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梁灣說的咬牙切齒,黎簇看她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背后疼的,還是真的是很生氣,只得答應。梁灣抓起他的手,讓他扶住自己,就道:“親昵一點,先出酒店再說,鬼知道他是不是只有一個人。”
梁灣是一個非常嬌小的女人,黎簇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覺很舒服,不由得抱得緊了。梁灣沒有察覺,他們一路下了電梯,黎簇的病號服很顯眼,但是沒有任何人阻攔他們。他們一路出了酒店的大門,上了出租車,梁灣才松了口氣。
“咱們現(xiàn)在去哪兒啊?”黎簇問道。
梁灣看了看黎簇,想了想,就對黎簇道:“去我家!”
一路上黎簇都沒有說話,他看著窗外的街道,心中想著,自己是否應該跳下車去,然后一路狂奔。
可是自己能狂奔回哪兒呢?老娘那里?算了吧,老娘雖然還是關(guān)心他,但是,老娘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那里是容不下他的。老爹那里?估計又是一頓胖揍。
自己竟然是在這種時候,明白了什么叫無家可歸,他覺得有些可笑。
真正的無家可歸不是沒有家,而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對這個家庭。他忽然又想起了張薇薇,他曾經(jīng)看到過這個女孩子晚上獨自一人在學校的操場上哭。
她一直住在宿舍里,她的母親在外地打工,她也一定沒有感受過真正意義上的家吧?可惜,我連個宿舍都沒有,歸根到底還是我更配不上她一點。
黎簇又想到吳悅,只要他開口她肯定收留他,但是吳悅和他說過,
她借住哥哥朋友家里,他不想除了蘇萬,班里唯一一個對他好的同學,被他連累。
梁灣顯然被電得疼極了,一路上哼哼唧唧,也沒顧得上他。黎簇的手放在車門的把手上,幾次紅燈的時候,他都隨時可以下車,但是最終黎簇還是把手放下了。
他忽然有一種很深切的悲哀,他覺得,如果自己真的走上這條不歸路的話,似乎對其他人也不會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擾。
“你怎么不說話啊?”當車經(jīng)過太陽宮一帶的時候,梁灣才向他問道,“被我嚇呆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簇轉(zhuǎn)過頭來,“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們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把我賣給他們?”
梁灣皺了皺眉頭,她有些不想回答,因為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整件事情,她覺得事情的發(fā)展十分脫線。但是看黎簇的樣子,她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說這家伙肯定暈乎,何況之后總是要說出來的。所以她想了想,回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們的身份很特殊,他們并不是黑社會,但是性質(zhì)比黑社會還要神秘。我沒有賣你,只是他們說要給你賠償,我又喜歡他,自然幫他安排了。我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那是什么?難道是特工?”
“不,這些人是盜墓賊。”
“盜墓賊?”
“是的。”梁灣點頭道,“雖然他們沒有明說,但是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前天她第一次見到王盟,是在凌晨值夜班的時候,當時她正在百無聊賴地玩著《植物大戰(zhàn)僵尸》,然后就看到王盟進來了。當時王盟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裝,身材修長,這正是她喜歡的類型,所以她當時就眼前一亮。
梁灣是個特別喜歡帥哥的人,王盟雖然稱不上帥,但是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zhì)。
之后她又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跟在王盟的后面,王盟叫他老板。他只是進來看了一眼,就立即閃了出去。她聽到那個人對王盟說“你來處理,我不見生人”,然后就走了。
從梁灣的角度來看,那個王盟的老板雖然年輕,但是眉宇之間,總有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滄桑感。總的來說,這兩個人給人的感覺都特別奇怪。
之后梁灣才知道,王盟是來處理那具警察放在這里的尸體的。那具尸體解剖已經(jīng)完成了,所以她把王盟帶到了下面,讓王盟簽字把尸體領(lǐng)走,就在她決定回辦公室繼續(xù)值班的時候,王盟突然把她叫住了,說他的老板想請她幫個忙,明天能不能單獨和她吃個飯?
梁灣想起他老板的樣子,立刻就答應了。這個人的氣質(zhì)太特別了,讓她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那個老板并沒有來,只有王盟來了。兩個人聊了一會兒,王盟就告訴了她一件她覺得有點扯淡的事情。
“你背上的圖案,應該很有來頭。王盟告訴我,他們是搞文物研究的。三個月前在寧夏固原一座隋朝古墓中,出土了一具古尸,他們在古尸的背上發(fā)現(xiàn)了文身的圖案,這種圖案非常特別,他們覺得可能會有蹊蹺,準備把尸體帶到研究所去檢查。
但是很不巧的是,在這個過程種出了意外,負責運送古尸的伙計失蹤了。這三個月里他們在找他,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直到最近,他死在了你的身邊,并且在你身上刻下了那個圖案。”
“古尸?”黎簇驚奇地道,心說:我背上的圖竟然是士尸背上的文身,這更加讓人不舒服了,把我當兵馬俑了是怎么的。
梁灣道:“他們估計是這個負責運送古尸的伙計從這圖案屮參透了什么,想把這個消息賣給其他人,但中間出了什么變故,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種局面。
當時那個伙計——也就是在你背后畫圖的黃嚴,已經(jīng)身負重傷,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才把你抓了過去當畫板。”
“你說他干嗎要畫在我的身上?他畫在地上多好啊?”黎簇說道,“二缺也不能二缺成這樣啊。”
“這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看上去很嬌嫩。以前不是有部電影,里面的**特別喜歡在小孩子的皮膚上文身嗎?”
“不可能。”黎簇覺得奇怪,他回憶當時那個人襲擊自己時說的話,覺得當時那個人的目的十分明確。
自己被襲擊,肯定不會是對方二缺的原因。他把東西刻在自己背上,可能是覺得這樣比較穩(wěn)妥,也就是說,他想把這個信息留下來的愿望十分強烈。
那么,這個來自古尸背上的圖案到底有什么意義,讓那個人覺得那么重要,甚至連命都不要,都想把它留下來?
“既然知道王盟是盜墓賊,你為什么不報警啊?”黎簇想了想,心說:你要早報警,就沒今天這么多事兒了。我說不定還能搞個榮譽市民什么的,在早操大會上威風威風。
“報警?這種人,敢這么冠冕堂皇地和我說這些,肯定是有恃無恐。而且我怎么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啊,萬一他是個大騙子呢?再說了,盜墓賊,多酷的職業(yè)啊。
這男人長得也不錯,我想相處一段時間后,看看有沒有發(fā)展可能再報警唄。還有他那個老板也太有味道了,如果我能再見到他那就太美好了。”
“大姐,你犯花癡不要連累我啊。”黎簇道,“小爺我今天差點被你的花癡對象電翻。”
“誰知道他只是想利用我,我覺得我和他聊得挺好的啊。”梁灣嘆了口氣,背后的痛楚讓她皺了皺秀眉,“男人,真他媽靠不住。”
“你他媽也靠不住好嗎!”黎簇對著司機大叫,“師傅,轉(zhuǎn)去最近的公安局,我們要去報警,有盜墓賊偷襲我們。”
司機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梁灣立即道:“開玩笑開玩笑的,我男朋友精神有點問題。”
“這么小年紀就談朋友了,牛X啊。”司機說道。
“你到底想干嗎?”聽到梁灣稱呼自己為男朋友,黎簇的心軟了下來,輕聲問道。
“我說了,這幫人不是好惹的,我看他那老板的樣子,絕對不是普通貨色。
而且他們顯然有很多人,要是貿(mào)然報警把事情搞大,他們要報復我們,我們到哪兒躲去?”梁灣道,“你要相信老娘我的社會閱歷,這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黎簇咧了咧嘴巴,心說警察再怎么也比花癡靠譜。他打定注意一定要去舉報那些王八蛋,得對自己的背有個交代,不過不是現(xiàn)在,他還想看看梁灣今天晚上和他還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出租車一路開著,最后在望京停了下來,梁族穿著高跟鞋不好走路,黎簇扶著她跌跌撞撞地進了一個小區(qū)的一幢樓里。
上了十四樓之后,終于到了梁灣的家。他們開門進去,里面一片漆黑。黎簇聞到了一股女性特有的居家味道,不算特別香,但是很能讓人安心。
“稍等啊,有點亂,你別嚇著。”梁灣打開了屋里的燈,黎簇一下就看到一個裝修極其簡單的客廳,除了一張沙發(fā)就什么家具都沒有了,反倒是各種衣服和黑色的絲襪堆得到處都是。
黎簇皺了皺眉頭,心說如果不是她提醒,他肯定以為這里被打劫過了。黎簇剛想揶揄幾聲,忽然梁灣驚叫了起來,他也立即看到,在沙發(fā)上竟然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應該是一直坐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直到燈亮了才睜開眼睛。那是一個年輕人,他的身材修長,穿著一身棕色夾克,帶著手套,一副很休閑的樣子。
年輕人面前擺著一杯咖啡,也不知道是自己帶進來的,還是用梁灣的設(shè)備泡的。年輕人非常淡定地看著他們,似乎完全不覺得意外。
“你男朋友?”黎簇問道,心說糟糕了,自己沒準備好面對這種場面。這女人到底有幾個男人?
“不是,這個是王盟的老板。”梁灣道,“我在醫(yī)院里見過他一小面。”
“我的名字叫吳邪。”年輕人站了起來,點上一支煙,黎簇發(fā)現(xiàn)和王盟抽的煙是一個牌子,“抱歉,兩位,我的手下辦事不力,希望你們見諒。我看,我們之間的交易應該還沒有完成。”
梁灣不由得有點發(fā)抖,一直往后退。黎簇感覺到了梁灣的害怕,立即也恐懼起來,也往后退去。
才退了幾步,他們就聽到身后有動靜,只見電梯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來幾個牛高馬大的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我的手下有點急躁,所以才會出那種主意。”自稱是吳邪的年輕人向黎簇他們走來,“給我五分鐘時間,我就想看看這位小兄弟的后背,五分鐘后我們就會離開。”
“我這里有圖片。”梁灣道,“你們把照片拿走吧。”她抖抖索索地把信封從包取拿了出來。
我要看的是真實的圖形在皮膚上的樣子。”說著抽了一口煙,“我們要立即趕往另一個地方,所以,請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