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武陵。

心中甚是奇怪，這邊上除了一座酒樓之外，并無其他阻擋。心下不由得疑或，當下拐入酒樓。

柔鐵正要進門，忽聽得身后一人叫道：“柔大俠！”

柔鐵止步回頭，只見一人從對面街邊，快步越過道，趨上前來，定睛看了片刻，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石大掌門，一別數年，別來無恙？。”隨即又道：“咦，石大掌門近年甚少涉足中原，今日哪陳香風把你刮到這中原小城來了。”

遇到了天山派掌門冷面獅石凌云。

柔鐵石賢相見。

此人在武林中名聲極高。

柔鐵十分佩服他的機智武功，雖說對其所用手段頗不以為然，但終究是以一派之力。滅了為禍武林，完成了多年來正派一直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

當年甚至為了追殺魔王，直到魔穴波旬峰之下的雪谷，五派高手盡出，最后落得有去無回，成為各派隱恨，大失面子，避而不談。但從此各派和魔教積飲恨更深，石賢此舉可謂為各派揚眉吐氣。武林中盡有那吹捧之徒，將其說得神乎其神。

原來，此人竟是天山派掌門石凌云。

這天山一派，僻處北邊，乃當年本朝與后趙交界，漢胡雜處之地，雖然也是大派，有些名氣，前代也出過幾個武林有名人物。但皆是曇花一現，近代以來更是人才凋零，大有沒落之象。

這石凌云是天山派無根祖師門下高足，他入門雖晚，但最得師心，無根祖師去世后，天山門下包括長輩師兄等一致推舉他執掌天山門戶。其師兄妹四人，皆成當今武林一流好手。他少年成名，又是天生武學奇材，更兼足智多謀，交游廣闊。天山派僻處西陲，論名望聲勢，本遠不及中原五派一幫。但自他執門之后，短短幾年時間，便同幾個師兄妹將原本凋零沒落的天山派整得好生興旺，氣象為之一新。近年來在江湖上為各大門派排憂解危，濟弱扶傾，聲名鵲起，他年紀雖說不大，也就三四十歲，但就連少林武當掌門見了他也是十分敬重。

這石凌云平時幾乎不笑，故號稱冷面獅，與其師兄金面鵬葉摩云、師妹玉面蛟羅盈。號稱天山三俊。

當年泰山風云會，武林高手談拳論劍，柔鐵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石凌云笑道：“你柔大俠不請我逛逛中原帝都，又或領略一下煙雨江南的杏花春雨梅子酒，我只能自已來這陳摶老祖仙跡之處沾點仙氣羅。”

說完兩人攜手大笑。

原來這次洛陽飛刀門夏老英雄八十壽辰在即，石凌云率師兄妹前來祝壽，北地荒寒，順便在中原采辦壽禮。

柔鐵道：“石兄遠來是客，既然如此，挑日子不如撞日子，你看，今日不正是喝酒的好日子，此地不正是喝酒的好地方嗎。”

兩人相視大笑，邊說邊進了酒樓。

進得里邊，方知里面別有天地，既是一間酒樓，同時也是一個賭場。樓下是真真吃的地方。樓上是個聚賭之所。

里面坐下，叫上酒來。此地酒風甚厲害，皆是高度烈酒。但柔鐵和石凌云皆是人中之杰，自然是越烈的酒俞是興起。先叫四壇，每人二壇。

柔鐵道：”石兄少年成名，將天山派帶得好生興旺，看來當年無根掌門沒有選錯人啊。我先敬你一杯。“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石凌云道：”哪里，我倒是聽說鐵兄三年前鐵面一案大展神威，智破楚王一伙。還拐走了魔王千金辛冰，成了魔王辛五官的乘龍快婿。這杯酒啊我要恭喜鐵兄了。“說完也是一飲而盡。

柔鐵笑道：”石兄久居域外，和魔教還是近鄰，難道不知當年五派一幫攻上波旬峰，魔教早已煙滅無存，至于魔王千金，也只是有緣一遇而已。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孑然一身，逍遙江湖么。倒是石兄你啊，我可是聽說你師妹可是西北第一美女，對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啊。“

石只是呵呵笑了幾聲，臉色卻是不變，道：“難道鐵兄認識我師妹，見到過嗎？”

柔鐵笑道：“令師妹芳名，江湖誰人不知。雖無緣一面，但她的兄長和我可是老熟人了。”

石凌云道：”你是說滇邊三狐的玉面狐羅沖。“

柔鐵道：”不是他還能是誰呢？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親兄妹二個，一個在西南，一個卻去了西北。“

石凌云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告知鐵兄。哎，對了，鐵兄不在塞外不在江南，怎地會在這偏僻小城。莫非是另有公干，呵呵，我是隨便一問啊，鐵兄若不方便就不必多說。我知道，鐵兄雖然不在公門，可我聽說和刑部的董飛董大人是從小一起的好兄弟，哦，還有一位是趙長云趙大俠，你們是三兄弟，對吧。來，再喝一杯。”說完舉起杯來。

柔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道：“你看，你自稱偏處邊錘，孤陋寡聞，可是比誰都知道的多。其實啊，也沒什么可隱瞞的，這次啊洛陽出了點事情，死了幾個人。”

柔鐵知道，婁恩東之死，洛陽坊間早已傳遍，故不必隱瞞。便將婁恩東之事略略一說。

石凌云道：“原來是這件事啊。柔大俠你這多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

柔鐵嘆道：“誰叫我有這幾個好兄弟呢，好兄弟啊，你剛才說了，我這位董飛好兄弟啊，六扇門里吃的是捉人的活計。喝酒不叫我，捉人就要派我的用場。看來啊，要喝酒只能找象石兄這樣的江湖豪客，無拘無束。當浮三大白。”

說完，真的連盡三杯。此時桌上四壇酒已空了三壇，其中二壇是柔鐵的。

石凌云道：“柔兄的酒量，佩服。看來我今天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說完抓起壇子，將半壇子酒一飲而盡。

柔鐵笑道：”石兄果然豪爽，要說君子，那只能是癮君子，如果酒癮也算癮的話。“

石凌云神秘一笑，道：”鐵兄，剛才你說到婁恩東和少林，我倒知道一事你想不想聽，說不定對你此行破此大案大有幫助。“

此時，二人已有二三分酒意。

柔鐵道：”石兄吊人胃口啊，看你這架勢，只怕我想聽石兄不舍不得說了。“

石凌云笑道：”胃口是要吊一下的，不然啊，這胃子里的酒蟲可是要爬出來了。這樣，鐵兄我們不妨以酒為賭。你能勝我，我便告知。“

柔鐵笑道：“妙，妙極，若是石兄要和我比武斗狠，我是甘拜下風，這些年來，我聽說將天山武學之中飛云手和浮萍飄雪掌，精加粹練，煅造為天山凌云十八手，在武林中屢摧強敵，名震武林，威動天下。說到喝酒，我可是不遑多讓了。”

石凌云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機智武功名滿天下鐵大俠也知道我們天山派的微末之技，在下當真是受寵若驚了。不過，今日能和鐵大俠切磋一下酒技，也枉來中原一遭了。”

柔鐵道：“剛才已喝了多杯，這次我們不妨一戰定勝負，如何。”

石凌云一擺手，笑道：“柔大俠看來是很想馬上聽我的秘密，請劃下道來吧。”

柔鐵點頭道：“好，這樣，我們各倒上十大碗酒，不管用何法，誰先喝進肚子為勝。”

不多時，早有酒保在雙方面前各擺一條長桌，桌上十大碗烈酒。

柔鐵道：“石兄為客，先請。”

石凌云道：“好，承讓了。”

柔鐵以半碗酒多勝石凌云。

柔鐵道：“石兄扯遠了，今日只談喝酒，而且……”

柔鐵道：“此事我確也聽說過，據傳你天山派始祖當時是守邊的一位將軍，達摩祖師西歸過蔥嶺之時，其時其地甚是兇險，他怕祖師路上有失，親自帶兵護送出境，達摩祖師深感其誠，將絕世武學傳他，只是不知道這是洗髓經，然則達摩祖師果真將洗髓經留給貴派，又將如何？”

石凌云撫掌道：“著啊，柔大俠心胸磊落，可是這真通，身為少林高僧，其實心胸狹矮，你也知道，當年他師父的事。”

柔鐵道：“利剛和尚大戰劍魔。我聽說這武當劍魔榮華道人，雖是道士，也居住在武當山，然卻并非武當派門下。他浸淫武道三十年，劍術淹通，當時武林中推為兵器第一。”

石凌云道：“外間皆傳，當今少林方丈鑒心心機頗深，挑蘇利剛和尚挑戰武當劍魔，一戰失利。大失了少林顏面，從此無顏再回少林，隱入江湖不知所蹤。其后真通也被貶至蛤莫山少林別院，名為監院，實則是怕他多生事端，使他遠離少林中樞。因少林方丈得傳《易經筋》，在內力上真通自是不如鑒心。他又是不服輸之人，不知從哪里聽到了洗髓經之事，一心要奪到手，練成之后好勝過鑒心，將來好重回少林爭奪方丈之位。”

柔鐵道：“所以他三上天山，就是要從令師手中取回《洗髓經》。”

石凌云笑道：“鐵兄取回一詞用得不妥，一來我天山派根本就沒有什么達摩祖師遺留的《洗髓經》，二來縱然真有，那也和少林無關。達摩祖師固然開創少林一派，但從未在少林傳下此功。你說對不？”

柔鐵笑道：“那真通可不這么認為，因達摩是少林之僧，故但凡達摩祖師所有武功，盡當皆屬少林所有。”

石凌云道：“真是如此，因此和我師和他起了爭執，從此交惡。”

柔鐵道：“你剛才說他這次來洛陽沒說真話是什么意思。”

石凌云道：“洛陽龍家的游絲真氣，歷來只是傳言，這次忽然現身江湖，真通借為徒弟驗尸之名，實則前來看個究竟。我適才聽你說，他見到婁恩東尸體之時，臉色陰睛不定，他口口聲聲說這是游絲真氣，實則內心一定認為是洗髓經上所載武功。他這次回去，肯定不會罷休，必定會暗中調查這功夫之人。”

柔鐵道：“以石兄在江湖上的見聞和估計，婁恩東所中武功倒底是何種。”

石凌云道：“這種武功我聞所未聞。但也說不定有人故弄玄虛，用了某種不知名之藥物……”說到這里，自覺失言，忽然停住，笑道：“當然，我也是瞎猜。”

柔鐵道：“石兄剛才說想要告訴我的秘密之事，便是這件嗎？”

石凌云道：“聽說石兄此去京師，調查婁恩東案和紅蛛案，只怕與真通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難道不是一個重要之事嗎？”柔鐵笑道：“甚是有理，那就多謝石兄了。”

石凌云帶著五七分酒意，擺手道：”鐵兄不必多言，在下既然有言在先，自當告知。豈會食言而肥。你啊上當了，在洛陽啊，真通這老禿驢沒說實話。”

柔鐵道：“真通乃少林前輩高僧，石兄為何如此說他。我聽說當年他曾三上天山和令師敘交，后來卻和他交惡，莫不是這個原因。”

石凌云冷笑道：“家師當年確實和他有所據悟，但其間原因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他三上天山，并非和家師敘舊，而是逼問少林洗髓經。”

柔鐵道：“洗髓經？”

石凌云道：“不錯，鐵兄難道沒有聽說過這本書。話說當年達摩祖師開創少林，創教之后，傳下兩門內功絕學，一為易筋經，一為洗髓經。但后來少林寺卻只以易筋經聞名于世。另一門絕學卻是自始自終無人見識，更遑論學會此功。”

柔鐵道：“確是如此。但武林傳言，其實這二門功夫實為一門，只是名稱不同而已。”

石凌云道：“江湖中人人皆是如此認為，可是這真通老禿，不知從哪里聽得消息，說道是當年達摩祖師西歸，過天山蔥嶺之時，因極大緣法巧遇我天山派創派師祖，將此絕學留在了天山派。”

當下二人惜別，約定洛陽夏侯老英雄壽辰相見。

次日一早，出得城門。

只見一群人緾斗不休，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十來具收入尸體，各色服飾都有，僧尼道俗，老歸眼尖，有五派一幫之人，另有二人身穿常服，武功不弱，被七八人圍在中間，一人斷了一臂袖子血尚，執單刀苦戰，另有一人持一柄寬劍，初時不落下風，時間一久，不斷有人加入，二人漸漸不支。

柔鐵不便插手，辛冰忽然出現，殺退眾人。救下魔教來長老和風長老。

方白華道：“且慢”，將那人尸首翻轉，不由啊了一聲，柔鐵近前看時，視有些面熟，老歸道：“這人不是那黃河渡口逃走的老宋么？”柔鐵這才想起，那日橫城渡正是這人。

方白華撥出短刀，在這人尸體上扎了七八十刀以泄當日欺侮之恨。眾人勸退。

柔鐵對崆峒派那人道：“他是你們崆峒派的？”那人道：“你老知道，我們崆崆派早年分為平涼和燕云兩支，我們是燕云崆峒，這次得信，魔教密會于此，欲卷土重來。此人是前幾天加入，自稱是平涼崆崆峒，武功了得。”

老宋身上搜得迷藥，不由奇怪，這些東西只有下五門之無恥之徒帶得。

黃山派女弟子朱雨道：“此人鬼鬼，色色不是好人。”

昆侖之人說：“柔大俠，師父曾說，魔教之中沒一人好人，皆是大奸惡之徒，見到之時，不問情由，撥劍便殺。”

柔鐵暗自好笑，這樂平好不明事理，也配為一派之主。

辛冰忽然出現，殺退眾人。

魔教來長老道：“好教小姐得知，數月前得信，教主出現在迷津，不知何故已往萬圣島。”眾人知他所說是辛五官。我們散處各地的弟子，教主失蹤多年，得此喜訊。在此相聚，商量找到他老人家，重整教務。哪知在此遇襲。

辛冰也是多年不見到父親，雖說當時辛五官拋棄母女，入京趕考，又受話再娶天魔女向墻。但對自已還是不錯。

自魔穴被掃，魔眾星散。不知何方。說到石凌云，來長老不愿多提他，甚是不謝。柔鐵知正邪積怨甚深。

辛冰向柔鐵說出當年石凌云所用手段十分不堪。

柔鐵心想，為了滅魔也不能說是下作。

來長老道：“聽說柔大俠處事，不存門戶宗派之見，如果是正道中人，這些話我也就不說了。”

柔鐵笑道：“承蒙來長老抬舉。”

甘長老道：“在正派眼中我，我們是邪魔外道，在江湖上壞事做盡，人人得而誅之。得到我們抬舉，只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柔鐵道：“你們想告訴我什么事？”

來長老道：“當年神教總壇被毀一事，想來柔大俠也曾聽說。”

柔鐵尚未答話，老歸道：“嘿嘿，天山派石掌門以一已之力，巢滅貴教，在武林正道中傳為佳話，只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甘長老道：“此事固實，可是你們真的知道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嗎？這位石掌門為了這事處心積慮，所用的手段無所不用其及，只怕在你們正道中也是少見。”

老歸道：“武林傳說，語也不詳。甘長老何妨直言。”

來長老道：“此事說來話長……”

“那一年八月中秋，我教教眾按例齊聚總壇陰山波旬峰。副教主蔣坤從南方趕回，不過這次他并非孤身回來，而是從江南帶回一個女子。這女子長得面白勝雪，柳眉削含。人間絕色。

按教中慣例，非教眾和家屬不得上山。蔣坤卻說是在臨安府新娶的小妾，名叫柳聞鶯。教中自教主以下皆感突然，此前從未聽說過他娶妾之事，但他既如此說，眾人也就不好多說什么。直到后來才得知是蔣坤在回程路過臨安府，在臨安有名的勾欄院月色下處遇到的名妓。

當夜眾人大醉，這柳聞鶯在眾人的酒中下了一種無色無味之毒。

半夜時分，呼聲大起，里應外合將魔教頭面人物滅了大半。

眾人將蔣坤亂刀分尸。魔教大起內訌，從此一決不振，石賢也因此一戰成名，隱隱成為武林領袖。”

方老英雄，當年也是軍中高手，隨駕北征，為夏侯然手下猛將。攻破天水關，斬殺后趙宗室大將石良，兵鋒直下，一路殺到趙都，攻滅其國，其功至上。（這幾年各地魔教攻擊天山派十分多，大有復起之勢，只是眾龍無首，難以成勢，石賢派人充魔教報復，正道必不休，既報了仇，又嫁禍魔教余孽，順勢擄走方白華，一箭三雕，十分毒。）

柔鐵和石喝酒，石賢問柔鐵眾人何去，柔不瞞他，說要去松江辦事。石笑言，柔大俠出現，必是大事。

辛冰這一亮明身份，方白華大吃一驚。想不到朝夕相處的辛冰竟然是魔王之女。方白華一直以方老英雄一門死于魔教之手，今見柔鐵和辛冰這么親密，十分不滿，憤而離去。

辛冰見到石，恨不得殺他，柔鐵制止，辛冰也離開柔鐵。

只乘下蘇聘。

想不到這次松江之行，路上遇到這等怪事，柔鐵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