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山莊,北書房。
司馬鈺坐在藤椅上閉著眼睛對胡天明說道:“那批藥品運出去沒有?”
胡天明站在一旁道:“都運出去了,莊主就放心吧。”
司馬鈺道:“有沒有被飛龍幫的人發現?”
胡天明道:“沒有,莊主。一切都是按原計劃進行的。他們雖然剛開始跟蹤了一會兒,但是后面就跟丟了。”
司馬鈺突然睜開眼睛狠狠說道:“我跟飛龍幫素無來往,也無冤無仇,沒想到他們竟然處處針對我,夏靈兒她未免欺人太甚!”
胡天明道:“莊主武功蓋世,夏靈兒絕不是莊主您的對手。”
司馬鈺皺起眉頭,對天明擺了擺手,憂心道:“你可千萬莫要小瞧了那個黃毛丫頭,她的飛龍寒針深得她父親歐陽飛龍的真傳。江湖中傳言:飛龍寒針,例不虛發。況且,飛龍幫有數千幫眾,遍布全浙,不好惹啊。”
飛龍寒針!
飛龍寒針如同當年李尋歡大俠的小李飛刀一樣神秘,沒有任何人知道飛龍寒針從哪里發出,總之,只要寒針一出手,絕沒有任何人能躲得過!
任何人!
不同于小李飛刀的是,飛龍寒針是三枚鐵針齊發,每次出手都會正中敵人的眉心、咽喉與心窩。
眉心、咽喉與心窩正是練家子防衛最嚴密的地方,可飛龍寒針偏偏要射向這三個地方。
司馬鈺額頭滲出了幾滴汗,不過很快他就鎮靜了下來,道:“不過,我們杏林山莊也不是吃素的,她拿不出證據來也沒辦法。我們只管拿錢,別的一律不管。”
天明:“是,莊主。”
括蒼山,飛龍幫主營。
安泰和道:“屬下無能,被他們耍了,……,跟丟了。”
夏靈兒道:“安護法,你從來都只會說'屬下無能',我不想聽到這四個字。”
安泰和道:“幫主教訓的是。”
夏靈兒道:“我從來不教訓人,我只是說事實。安護法,你知道如果有大宗的藥品落入了倭寇手中,后果會怎么樣嗎?”
安泰和垂首道:“知道,幫主。”
夏靈兒猛地道:“知道你還跟丟了!我一直對你是十分地信任,因為你辦事從來都讓我放心。可這次你是怎么回事?來人,將安護法拖下去,打四十棍子。”
杜江站出來道:“幫主,這次實在是胡天明那小子太狡猾了,連著換了好幾個地方,我們……。”
夏靈兒道:“住口!我是讓你們回來說這些沒用的淡話的嗎?你也一樣,拖下去打四十棍子。”
杜江無奈地道:“謝幫主。”
夏靈兒說話冷冷的,做事冷冷的,她的眼神從來也都是冷冷的,仿佛她的整個人都是冰霜雕成的一樣!
她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
她十五歲那年,她的父親歐陽飛龍在海上出戰倭寇時,不幸中計掉入了埋伏圈,逃跑無望后自刎身亡。
倭寇并沒有放過他的尸體。
倭寇將他的尸體大卸八塊,蒸熟后分別裝入八個匣子里,送到了飛龍幫。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打開匣子的那一刻!
這件事深深地沖擊了夏靈兒年幼的心靈。
于是,十五歲的她被推舉到了數千人的飛龍幫幫主的座位上。
十五歲,正是女孩待字閨中的年紀。這個時候的女孩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就是在與情郎談情說愛。
她,柔弱的肩膀不得不扛起重任。
從此,飛龍幫對倭寇就只有一個字:殺!
只要是倭寇,不論是日本人、明國人還是西洋人,就殺無赦!
飛龍幫從不留俘虜,所以,每次與倭寇交戰,都是全殲!
這樣的飛龍幫令倭寇聞風喪膽!
據說飛龍幫弟子的身上經常拴著十多個倭寇的人頭!
后來,倭寇們懸賞五千兩黃金買夏靈兒的人頭!
在這樣的環境下,夏靈兒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堅硬!
凌峰和紫璇在路上慢慢走著,紫璇看上去心情還不錯,時不時還哼出一些小調。
紫璇問道:“楊大哥,我看你劍不離身,你是俠客嗎?”
凌峰道:“我是龍虎山的正一道士。”
紫璇眼睛里充滿了驚訝,問:“道士?那你會畫符嗎?”
凌峰笑道:“當然。”
畫符念咒對于凌峰來說太熟悉了,他很早就學會了。
紫璇不禁笑著問道:“那楊大哥捉過妖怪嗎?”
凌峰道:“沒有,但我目睹過驅邪。”
他還在很小的時候,跟著大師兄鄧凌飛去山下的村子里驅過邪祟。
他那個時候還沒有學過道術,只是遠遠地看著大師兄做法。
山下一戶人家的妻子被邪物附身,這幾日一直披頭散發,胡言亂語。
凌峰望見那女子臉色慘白、眼神邪毒,似乎對人間的一切都看不慣。
鄧凌飛命令二人抓住那女子,那女子惡狠狠地道:“你算是個什么東西,敢來動我?”
那聲音分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凌峰嚇得心驚肉跳,遠遠看著不敢進前。
鄧凌飛看著女子道:“孽畜,還不就地伏法?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念你不容易,本想饒了你。你卻變本加厲,毫無悔改之意,還大放厥詞。貧道這就替天行道,替上天收伏你。”
那女子冷笑一聲:“就你?替天行道?你有何德何能來代表上天?”
鄧凌飛道:“平日里不敢,但是現在可以。”他拿出桃木劍在地上劃了一個圖案,右手又從袖中抽出一張符咒貼在女子臉上。嘴里念完一咒語后凌飛突然將劍往地上一插,那女子仰頭“噗”地一聲吐出一大灘黑血來。
紫璇聽得直渾身起雞皮疙瘩,問道:“然后呢?”
凌峰:“然后那妖物就被我大師兄用天羅地網收伏了。可惜那女子的身體之后就一直不太好,病病怏怏的。沒辦法,師父又親自去查看了一番,給她喝了符水后才恢復。”
紫璇:“符水真的能治病嗎?那么神奇?”
凌峰:“具體我也不清楚,因為用符水治病比較難,需要一定的修為才可以。像我這樣的,道法太淺,還不能用符水給人治病,鬧不好容易出人命。所以啊,有些跑江湖的宣傳自己的符水可以治病,大多都是騙子。”
紫璇:“正是因為騙子多,大家才不相信。”
凌峰笑了:“哈哈,是這樣。可惜真正懂的人又太少了。”
走了一段路,紫璇岔開了話題,道:“楊大哥,你為何會寄居在梅花小筑呢?”
凌峰道:“我也是初出江湖,本來是要到臺州去的。在仙居縣住客棧的時候,夜里我差點遭歹人偷襲,不過他們還不是我的對手。可是第二天醒來,我發現與我同住客棧的一位大哥被歹人所殺,掌柜的竟要抓我去報官,說我是兇手。我正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杏林山莊的管家及時出現了,他幫我解了圍。之后莊主司馬鈺又盛情邀請我到他的山莊去,還與我結拜為兄弟,又讓我來梅花小筑居住。我與司馬大哥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他卻對我這么好,真是讓我沒想到。我一直以為山下的人都很壞,看來還是好人多啊。”
紫璇道:“你說的司馬鈺可是被江湖人稱為'義薄云天'的那位?”
凌峰道:“正是。”
紫璇的眼波閃過一絲異樣,道:“楊大哥你生性善良,太容易相信人。其實江湖險惡,遠遠高過你的想象。”
凌峰道:“不錯,初下山的時候,我們是師兄弟三人在一起,不料他們二人都在路上遭遇了不測。不過,我始終相信人間有真情在,相信人性不僅僅是假丑惡,一定會有真善美的存在。江湖雖險惡,我卻不能改變我做人的初心,因為我想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就是因為有相信真情這樣的人存在,人性的光輝才會燦爛輝煌!人類才能夠發展壯大!
人性的確有諸多弱點,但弱點不是缺點。為什么我們一定要注重其中丑惡的一面而忽略了美好的一面呢?
人心雖然是兩面的,為什么不把正義的一面擦亮,而非要去糾結黑暗的一面?
只有用真心,你才可以換得真心。
如果你想得到真心,那么你只有用真心去換,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人人都懂,卻太難做到!
世界上不光這一個道理,其實很多道理都是淺顯易懂,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八十歲的老翁卻可能都難以做到!
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然而有多少人到死都沒有聞過道,一生渾渾噩噩不知為什么而活。
其實人生下來搞懂一件事就可以,那就是為什么而活著。
有的人求助于哲學,有的人求助于科學,有的人求助于宗教。不管什么途徑,人只要有了信仰,就有了生活的目標,就有了生活的希望。
當然,這信仰一定是正確的信仰才可以。
他們快要進城的時候,凌峰對紫璇說道:“我聽人說,城東南處有一座醉仙樓,上面有一位歌女阿蘿唱歌很好聽,我帶你去聽啊。”
紫璇笑道:“好啊好啊,一切聽楊大哥的安排。”
兩人一起走進“醉仙樓”,老板娘立刻熱情地迎接出來:“呦,多俊俏的姑娘,多帥氣的小伙,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啊。二位在這里吃點什么?”
凌峰笑道:“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是來聽阿蘿姑娘唱歌的。”
老板娘道:“阿蘿姑娘此刻就在二樓,二位客官請上去吧。”
二人慢慢走上樓梯,見阿蘿此刻正在休息。凌峰對阿蘿說要來聽曲子,就找了個位置坐下。
阿蘿道:“不知二位想聽什么曲子?”
凌峰扭頭對紫璇道:“你想聽什么?”
紫璇道:“唐伯虎先生的《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
阿蘿笑道:“那是我最拿手的曲子了。”
說罷便唱了起來。
她的歌聲婉轉動聽,仿佛整個酒樓都安靜了下來,都在靜靜地聽她吟唱著。
阿蘿唱道:“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唱完后似乎余音繞梁不絕于耳,大家都還沉浸在樂曲當中。
紫璇拍手道:“你唱的真好聽啊,這曲子寫的也好。”
凌峰道:“唐伯虎前輩繪畫是一流,作詞也是清新脫俗。”
二人下樓付了茶錢,便走了出去。
縣城里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的。叫賣聲,車馬聲,兒童嬉笑聲,大人打情罵俏聲,商販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
商鋪里的商品琳瑯滿目,街上也有走街串巷賣貨的挑貨郎四處叫賣。
一個小女孩走過來對凌峰道:“大哥,買支花吧,你看這位姐姐多漂亮啊,自古鮮花贈美人。”
凌峰道:“你這個理由真是讓人無法拒絕。”
他便買了一束花,送給了紫璇:“花美,人更美。只有你這么漂亮的人才配擁有這么美麗的花。”
紫璇羞紅了臉,道:“楊大哥莫要再取笑了,紫璇該找個地縫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了“仙客居客棧”前,凌峰對紫璇說道:“紫璇,你先在這里等一下,我進去找個人。”
紫璇點點頭:“嗯嗯。”
凌峰剛一進去就被店主認了出來:“哎呀,這不是楊公子嗎?是要住店還是吃飯啊?”
凌峰道:“不了,我是來找小參子的。”
店主道:“小參子就在樓上,楊公子請便。”
小參子正在樓上收拾客房,見楊凌峰走過來,他從屋里出來道:“楊少俠來了。”
凌峰道:“不知后來秦仲天的家人是否還來過?”
小參子道:“沒有。”
凌峰道:“好吧,看來目前想要調查清楚此事是很難了。”
小參子道:“不過杏林山莊曾派人來問過幾次秦仲天的事。”
凌峰道:“哦?”
小參子道:“聽說楊少俠與司馬莊主結拜了?”
凌峰道:“是的。”
小參子道:“怪不得司馬莊主親自來調查此事呢,他還說為了賢弟一定要將此事查清楚。”
凌峰道:“我從未對大哥提起過這件事,可我沒想到大哥對我的事這么記在心上。”
小參子湊過來低聲對凌峰道:“可是我又聽說司馬莊主也在尋找《武道真經》這本書,唉,這真是一本有魔力的書啊。”
凌峰道:“大哥也在尋找?這倒沒聽他說起過。”
小參子道:“為了得到這本書,武林中的人現在都急紅了眼了。”
凌峰道:“好的,小參子,謝謝你的消息。我該走了,下次有時間我再過來,請你再多幫忙留意一下。”
小參子道:“放心吧楊少俠,我會的。”
凌峰故作輕松地走出來后,與紫璇繼續閑逛,他們走到了一家賣布的店鋪。
凌峰道:“紫璇,給你買匹好布,回去做一身衣裳吧。”
紫璇道:“不不,楊大哥,這可使不得。”
凌峰徑直走了進去,紫璇只好也跟了進去。
掌柜的道:“上好的蘇杭絲綢,來瞧一瞧看一看啦。誒,這位公子是來給娘子買布的吧,看上哪個顏色啦?”
凌峰與紫璇都紅了臉,道:“不不,我們不是……。”
掌柜的道:“哈哈哈,哦哦,我明白,年輕人嘛,那就是未婚妻了。”
凌峰臉紅道:“我們,額,我們……。”
紫璇道:“算了,楊大哥,要不就別買了。”
凌峰道:“既然來了,那還能不買匹好布嗎?你說,你喜歡什么顏色?”
紫璇向著粉紅色的布匹偷偷一指道:“我喜歡這個。”
凌峰道:“掌柜的,我們要這種顏色的。”他指著粉紅色的布匹道。
掌柜的道:“好的,我量一下……,一共是十兩銀子。”
紫璇道:“啊?十兩?太貴了,大哥,不要……。”
掌柜的道:“我已經裁好了。”
凌峰示意讓紫璇不要再說話,他拿出銀票來就付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