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嶼沒有睜眼。

一道符紙卻被她悄悄攥在了手心。

這道符叫水爆符。符紙是用特殊的魔法寫成的，具有避水的功能，能在水下造成傷害。符紙的創作方法來源于她在浮云樓里看到的《此岸回歸·卷一》。

這幾天，蘇瑤瑤已經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本來也打算過段時間去鏡湖，倒是沒想到鏡湖會自己找上門來。

蘇清嶼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沒有恢復能量只身前往鏡湖，自然是難逃一死。可她現在已經覺醒，那自然要在這場災難里盡力存活。

最后一個boss了。

蘇清嶼忍著那黏膩濕滑的不適感，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池靈翠。

不……準確來說是，“池靈翠”。

“池靈翠”身上的味道，和那些鏡湖水怪一模一樣。和出現在學校操場的“繭”很相似，或者說……更強大一點。

“醒了？”“池靈翠”頓了頓，溫柔一笑。

“你若再不來，我便要讓知曉再尋你一次了。”

蘇清嶼按住符紙沒動，目光幽幽地盯著她：“知曉？”

冒牌貨蘇瑤瑤，頂著宋知曉的臉，從“池靈翠”的身后走出來。

“池靈翠”笑：“本來我是想讓知曉成為我的繼承人的……但是，你更厲害。”

冒牌貨攥緊拳頭，低下腦袋。

蘇清嶼冷眼看著，薄唇輕言：“你的知曉，好像有些不甘。”

“池靈翠”漫不經心地道：“冒牌貨罷了，怎么比得上正品？”

“池靈翠”輕輕一揮手，冒牌蘇瑤瑤便碎裂成黑色的光點，消失在水底。

那股能量爆發出來的威壓令蘇清嶼呼吸一滯。她頓了頓，藏起了手中的符紙。

她這才得空看清現在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座華美的水下宮殿，形制跟水玲瓏宮有些相似，可卻被一縷縷藤蔓一樣的黑氣籠罩著。

不祥的征兆。

“知曉，可愿隨媽媽來，看看這座宮殿？”

“池靈翠”說。

蘇清嶼看著她：“你應該知道，我知道你并不是我媽媽。”

“池靈翠”不在意地笑了笑：“這有什么關系啊……”

“雖然我是她的鏡像，但隨著她的沉睡，我也取代了她成為了鏡湖的守護者。”

“這是她自己犯下的錯誤，愛上人類的她會被鏡湖視作叛逃。被永生囚禁在湖底，是她背叛的代價。”

蘇清嶼冷笑：“所以呢？我只想帶她離開，我可沒說我要成為你的繼承人。”

“池靈翠”漫不經心道：“你是她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我總有一天會消逝，她也是。你第一次來鏡湖的時候，我想把你留下，可是你卻拒絕了我，卻帶走了詛咒。你的身上已經有了鏡湖的烙印，無論你走多遠都注定要回來，你覺得你逃得掉嗎？”

兩相沉默。

蘇清嶼又笑了：“哎喲，上次來還想殺了我呢，變臉變得這么快，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本來是想殺了你的，但很可惜，鏡湖改變主意了。”

冒牌“池靈翠”臣服于鏡湖本身的意志。

鏡湖察覺到了突然變強的蘇清嶼，原本的詛咒不再能輕易控制她，于是決定拉著蘇清嶼永遠沉淪。

強大的守護者，會讓鏡湖的力量變得更強。

“我要見她。”

蘇清嶼抓緊了手上的符，一雙眼睛緊盯著對方，揚聲道。

“池靈翠”不疑有他，或者說是察覺到了但沒在乎：“跟我來便是了。”

“池靈翠”轉身。

蘇清嶼眼疾手快，一個水爆符被她精準地拍在“池靈翠”的背上，一團滾燙的水花在她身上炸開。做完這個之后，蘇清嶼不敢耽擱，按照記憶里的步驟，抽出了“此岸回歸”之符。

“此岸回歸”符，秘法《此岸回歸》里的核心符。

這個符分為一陰一陽兩部分，陰符貼在獻祭者的身上，陽符貼在被獻祭者的身上。

然后念出咒語催動符紙……一旦法成，那么獻祭者將跟被獻祭者進行永遠的身份對調，無法逆轉。

陽符她放在體育場的池靈翠的身上了。

蘇清嶼是這樣想的，一旦符成，池靈翠身上所有的詛咒都會轉移到這個冒牌貨的身上。冒牌貨會取代真正的池靈翠成為鏡湖守護者，這樣便能完成系統發布的“帶池靈翠回家”的任務。

雖然系統和那本卷軸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要獻祭自己……但，誰他媽要這么干啊。

她不按照系統的套路出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要獻祭的話，當然是把那個搞她千百遍還想讓她當繼承人的變態冒牌貨獻祭了啊！

“彼岸之召，此岸回歸，呼喚先人……”

符紙閃動著光。

咒語很快就要念成。

“池靈翠”沒有反應，這倒是出乎蘇清嶼的意料。

多年來的經驗讓蘇清嶼在這時敏銳地感到了一絲不對，念咒的速度緩下來，這時墨桉忽然在腦海中緊急叫停：“宿主，等一下！”

蘇清嶼立刻頓住，不料咒語蘊含的力量迅速反噬，蘇清嶼連忙護住心脈，才免于被這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得內臟破碎，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咳了口血。

與此同時，她想通了什么，抹了把嘴邊的鮮血，突然就皺著眉笑了：“艸。”

“原來是我搞錯了。”蘇清嶼笑道，那張貼在“池靈翠”身上的符紙隨著魔法的中止暗淡下來，徹底報廢。

“池靈翠”抬起頭，眼神散發著掩飾不住的惡意。

她溫和道：“怎么不繼續了？”

蘇清嶼也溫和道：“抱歉，一時間弄錯了。我們繼續剛剛的事情好嗎？”

兩相對視，劍拔弩張，一時間好像殺了幾百個來回。

但是兩人的面上都毫無動作，冒牌貨黏膩的目光在蘇清嶼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因為身處主場，傲慢地沒有動手。

“池靈翠”似乎有些失望：“那……好吧。”

她轉過身，絲毫沒有計較蘇清嶼剛剛的不敬之舉。

蘇清嶼卻是驚魂未定，獻祭的每一個步驟她都記得清楚，怎么可能會出問題？！

陰符在獻祭者的身上，陽符貼在被獻祭者的身上，從魔法學和陰陽學的角度來說，無論如何，這都很合理……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難道是獻祭對象？

或許她不應該用冒牌貨來獻祭？

蘇清嶼思緒萬千，一邊留神注意走過的地方。

直到走出宮門，一直往一個地下通道走，蘇清嶼覺得周圍的氣息越來越不對勁。

黑色霧沒有蔓延到這里……

她皺了皺眉頭。

她們在一扇很大的石門處停了下來。

冒牌池靈翠打開了門，厚重的石門朝兩側打開，明亮的景色映入眼簾。

蘇清嶼眼睛瞇了一下。

入目是一片空曠的冰原。

冰原正中，有一個華美的冰棺。

蘇清嶼遠遠望過去，看見里面的人雙目輕闔，面容安詳寧靜。

明明是冰原，卻有發著熒光的彩色蝴蝶在冰棺上飛舞，所過之處撒下彩色光點，絕美如畫。

是生機與永寂的碰撞。

是秩序與荒誕的狂舞。

蘇清嶼緊盯了冰棺里的人好一會兒，然后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池靈翠”身上。

“池靈翠”笑了笑，抬起如玉的手對著冰棺里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遙遙一指：

“去見見她吧。”

蘇清嶼笑了。

難怪符紙不起作用。

因為誰也想不到……池靈翠有兩個身體啊。

冰棺里的池靈翠，是殘缺的池靈翠。

再嚴謹的秘法，也不能對殘缺的她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