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似乎是水滴，但有點粘稠還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女孩掙扎著睜開一點眼睛，眼前是紅色的穹頂，還帶著什么圖案，但還未來得及看清上眼瞼又沉沉閉上。

滴落的水珠從她的額頭滑落，最后停在眉心。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女孩漸漸從昏迷醒來。

她這才看清那是紅色雕花的穹頂，四周很空蕩，只有四個梁柱，還有一些不斷在改變位置的紅色木制臺階。她坐起身來，只見她躺在一個紅色的蓮花池里，還是在水面大的出奇的一片荷葉上，卻沒有沉下去的跡象。

她嚇得掙扎起身，卻見轟隆一聲水面開始不斷翻滾，似乎有什么怪物要從水池地下要出來一般。葉片一瞬間失去了對她的支撐。就在要掉下去的瞬間，一個堅硬的東西把她已經落了一半的身體托起，女孩不敢在掙扎亂動。

但她驚覺這東西還在向上移動，并且不一會兒就浮到水面。原來是一具半透明的水晶棺。依稀可見上面還有不透明的紅色液體在往下滑落。

女孩又驚又怕，畢竟上次閉眼前還是在一片密林中狂奔，現在卻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進了地獄，詭異的出奇。更讓她感到害怕的是，半透明的棺板下可以模糊印照出個纖細人影。

“你醒了。”一個聲音憑空出現在她腦海里，同時把她和水晶棺移到池邊，不僅如此，隨著她跌落地面水晶棺蓋隨之也消失不見了。

他從天而降，宛如謫仙，烏黑的發垂落胸前，面容是從未見過的出挑，沒有任何缺點，眼角的那顆小小的淚痣都是絕美的點綴。

女孩呆呆的望著他。是他救了我，女孩想起那時的事都會嘴角綻放出一個微笑，他是那么挺拔俊朗的一個人，有通天的能力，讓她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庇佑，他就像一個保護神，而專屬自己。

很久以后，他告訴她，他們的相遇都是注定好的，他早就知道。“那你知道我會愛上你嗎？”她沒能問出口，只是在心里思忖著。

“主神，門外又來人了。”今天還真是熱鬧，罌定定的望了一眼棺中人，又看了一眼干瘦的女孩，對女孩說，你就在這里，別亂跑。然后隨來人消失了。

女孩環顧四周，害怕但又忍不住好奇的偷看水晶里的人。突然棺中人睜開了眼睛。那眸子從開始的了無生氣到突然有了靈氣。

“別害怕。”

女孩微微一愣，似乎以為自己產生什么幻覺，但怎么會有這么真實的幻覺。

“我認識你，在夢中！”女孩很驚訝。

“是的，你喚醒了我，所以我會答應你任何一個愿望。”棺中人回道。

空氣凝滯片刻，“但是，任何愿望都有代價，你也要失去點東西。”棺里的美人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嫵媚的爬起出現在女孩背后，像條沒有筋骨的蛇一樣環上她的身體，雙手分別撫向她的臉頰和右手。

那聲音離得很近，幽幽在女孩耳畔響起。“你真是太瘦了還得花點時間調理…”

“哦對了，你喜歡他嗎？“她狀似不經意的問起，似是一下就能看穿人心。但她并沒有想讓對方回答的意思，就像是在自問自答。

”這倒不重要。”

女孩十分驚訝，直至棺中人快要貼上她的側臉，兩人離得很近，女人似乎并不想錯過對方臉上的任何表情，這才徐徐吐出一句，“我們來做這筆交易吧，小姑娘。等你愿意的時候。”

彼時應是棺中人察覺到什么異動一樣看向門外，“他要回來了。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不要告訴他，待會兒再見。”

“還有，我叫魑魅。”棺中人躺進棺前補充，后又突然像抽走了靈魂一樣，如同被冷藏的藍玫瑰沉睡在水晶棺里，寂靜的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與此同時，女孩也像掙脫了某種束縛一樣跌坐在地上。

不久，被稱為主神的男人進來了。男人望著掙扎起身的干瘦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有兩個人說是你父母要帶你走。”

“牧云曦。”女孩顫顫巍巍的回話，眼瞳里映射出他高大的模樣，身后的奴仆扔進來兩個人，正是女孩的父母，牧云曦十分驚恐，不斷往后瑟縮，她沒有把握會徹底安全。

眼前人把他們帶來，難道是要把自己交還給他們，與此同時她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水晶棺材，撞出嗡嗡的聲響。

“沒錯，那是你了。這是你引進來的人，你得自己負責。從來沒有除了界碑允許之外的人進來，你倒是個例外。”

男人頓了頓，看了下被她撞歪搖搖欲墜的水晶棺，“不過，既然你能進來，那就是通過考驗，可以成為這里的一員。這兩個人的命運，你可以自己決定。”

女孩一愣，“真的嗎？”她內心十分仇恨她的父母，他們不顧自己，又直接加間接的害死了姐姐，甚至連一向乖巧聽話的她都不放過，有這樣讓他們為此贖罪的機會實在難得，憑什么好人沒好報，壞人活千年。

想到這兒，她的表情逐漸冰冷。“我想他們死。”地上像是被黑色霧氣束縛著的兩人拼命反抗，但此刻獵人和獵物的角色已經倒置。

主神似乎一點不奇怪她的選擇，就像這種選擇他聽了很多次一樣。他的動作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地上的兩人就變成兩堆血霧，血霧被他收到袖中，他安靜的走到水晶旁，撒下了血霧。

棺中人仿佛才睡醒一般，看見他后喚了句，“主人，有什么吩咐嗎？”他一揮袖把她從棺中送出，動作輕柔仿佛怕她被吹散一般。

但語氣還是像剛才一般冷冽，“魑魅，這是新來的人。我有事要辦，你來帶她。”

魑魅陌生的掃視一眼干瘦的女孩，就像從沒見過她一樣，只回稟道，“遵命主人。”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打開的門外，奴仆緊隨其后。

魑魅示意女孩跟上自己，走過幽暗的長廊，兩側的燭火一一燃起，像是迎接她們的到來。直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里面是一個長桌，蓋著長條的亞麻桌布。

魑魅走到一邊的，尋到那側的椅子坐下，女孩則相對她坐在對面僅有的一張椅子上。

“你真美”女孩說，對面的女人苦笑道，“是嗎？萬物皆有代價。曾經我只是一面鏡子而已。想要獲得，總要失去些什么對等的東西。”

“這話你說過，在夢里。”女孩說，

“我不記得了，那么多事，不是什么我都記得。所以，你愿意承受留在這里，成為陰詭地獄一員，所要付出的代價嗎？”魑魅并不打算接女孩關于夢的話。

女孩已經無親無故，更沒有什么牽掛，眼神篤定，回道，“當然。”

魑魅握著燈盞，輕吐一口氣，紅色血霧立刻籠罩住白色焰火，女孩身上白色氣流從身上源源不斷的流進燈芯里。

抬眼間，女孩眼眸變深，唇色變得更加鮮艷像是染了血，似乎染上地獄的妖冶氣，相貌像一夜成長蛻殼，變得清麗，似乎這才是她本來模樣。

魑魅安排牧云曦住的自己的地方，在蓮花池上方的二層樓里，“今后你就住在這里，替我用血池水和燈盞里的人類的欲念熬藥，給亡魂超度怨念。”牧云曦學的很快，亦顯得十分乖巧懂事。

學到很晚才睡在藥爐旁，暗殿里沒有被褥，牧云曦還是個凡人軀體，未盡陽壽，魑魅出門從二樓欄桿隔空摘取采了一節蓮花花瓣，蓋在女孩身上。

魑魅看著熟睡的女孩，想起了自己模糊的記憶。

兩千年前，有一天她失去了此前近乎所有記憶，醒來只有主人罌在身邊，身上從脖頸處開裂，干涸的血跡提示她之前曾大出血，他告訴自己是因為和惡鬼纏斗被咬斷身體，是主人為她縫合了從肩到腰際的傷口，以及斷裂的腳筋。

所以她總是沉睡水晶里用以恢復身體。她絲毫不懷疑主人的話，雖然她記憶缺失，就是無端相信主人不會害她。

直到這次遇到第五次輪回的女孩。這個女孩身上的氣息被她標記過，在第三次的時候，這個女孩先祖還是以老嫗形象出現她面前，她一生行善，沒有進地獄的任何理由，那靈魂也是白凈的，這與其他正常人類客人的黑色靈魂形成鮮明對比，可是她就是進來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

并且不同于其他因為訴求得不得滿足而推開地獄之門的人類，她無欲無求，只是反復只告訴魑魅一句話“你要離開這里了。”

但不知為何后來被主人發現老嫗是惡鬼，她奉命殺了老嫗，結果沒有心臟的她感到陣痛。

她跑去問主人心痛的緣由，在無忘之海的巖石后，她看見主人在和一團白色霧氣對話，那白氣說，“找到她的心臟你就能飛升，你還有三千年的時間。不要管陰詭地獄了，自有人會來解決這里。”

魑魅消失在無盡之海的陰暗中，回去后她用琉璃燈盞修補老嫗的魂魄并打上印記，以便在她下個輪回找見她或她們，可惜心臟的刺痛讓她昏睡了一千多年，醒來時第四位輪回者已經死了。

并且那位輪回者本應也是潔白無瑕的靈魂，但心臟位置卻被染成烏黑了，輪回者不再潔白的靈魂的站在她的棺前時，并沒有喚醒她，這次只是在她耳邊輕聲說，

“你要盡快離開。沒有時間了，在下次輪回者死亡之后，你將永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