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歡脫爽朗美嬌娥=

允諾被三皇子買回府的時候，不知好歹得請求他一并贖了自己的妹妹和阿母。

這三皇子段俞也是心里有數的人，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一家三口在俞府膽戰心驚地當差，待遇竟然出奇地不錯。

除了老阿母，姊妹倆都被要求學了武，改名換姓，一個叫允諾，一個叫聞人徹。

除此之外，允諾還被教了琵琶，聞人徹精識了草藥。

她們雖受寵若驚，心有疑慮，但還是十分感激段俞的照顧與栽培，發誓必定為他做牛做馬，拋棄生命。

后來允諾意識到，人生在世，實在有太多條條框框，有緣無分之事遍地開花。

只是這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濃縮在骨血中，是她永遠無法剔除的。

她在道義與情感中苦苦掙扎，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眼睜睜看著自己沉入深海，再無聲息。

“你們報恩的機會來了。”允諾及笄約過一年，段俞便召了姐妹倆來，笑瞇瞇地道。

當朝皇上有五個兒子，一個廢物、一個瘋子、一個雅士、一個藥罐子，他段俞排行老三，卻是最有太子之姿的。

“可是我長姐在后宮的勢力突然被拔除了，我總覺著事情不太對。”段俞在姐妹倆面前走來走去，提點道，“我不想一帆風順的前程被截了胡，所以需要你們兩個眼線。”

“我們定不負殿下所托。”兩姐妹又驚又喜：她們終于可以報恩了，終于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們什么都不用做，在段鍥府上好好活著，通風報信，聽著指揮就是。”段俞點頭，“如果可以，能爬上位，得了寵，再吹吹枕邊風，制約一下他在昌國以及朝堂的勢力，那便再好不過了。”

“阿娘，不要擔心，我們都長大了！”姐妹倆臨行前寬慰母親。

怎能不擔心？這朱門沉沉，無論是官府還是后宮，幾個進去又有全身而退、明哲保身的道理。

然而即便是哭瞎了雙眼，喊破了嗓子，一個無權無勢的老母親，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干著急、瞎操心，也只是看著馬車載著女兒們，走進一道道洶涌的波濤。

也許再也不會回來。

“阿姊，我們要怎么做？”聞人徹終究年紀尚輕，上了馬車便開始忐忑不安。

“殿下不是說了，什么都不用做，保著你這條小命就好了。”允諾點了點妹妹的額頭，佯裝輕松。

“可是殿下還說……”

“聞人，你要知道，位子越高，難處越多，生存越難，壓力越大，道理就像你搭積木一樣，壘得越高，塌下來的可能就越大，摔下來的傷口就越深。”

允諾翻開一本有關段鍥的書卷，邊看邊說，“所以阿姐希望你盡可能不要去爭，如果一定需要，阿姐去打頭陣，你不要沖上去。你明白么？”

“嗯……”

“還有一點，進了鍥府，你我能不見面就不見面，最好忘記我是你阿姐。我們的身份特殊，盡量少有過分的交集。”

“阿姐，我還有點害怕……”

“我會暗中助你，聞人，你要記住，遇事先護自己，切記！”

舟車勞頓，聞人徹早早歇下了，允諾脫了外袍為酣睡的小妹蓋好，掖住四角，又找了紙張罩住了燭燈，繼續翻著卷軸：

王妃程尚饒，昌國城陽公主，為和親嫁入鍥府。為人謙和，端莊自持；才藝出眾，大方得體。從未有半點不當之舉，實為良母賢妻之典范……

“唔，難怪三殿下想讓我們牽制段鍥王在昌國勢力，原來源頭在這啊。”允諾摸摸下巴，暗自盤算，“不過賢妻良母，還是從長計議，不要下手過早吧。”

側妃章紀亭，當朝章丞相次女，為人跋扈，脾性趾高氣昂……

“出現了！難對付的人物，定是個濃妝艷抹，走路都要走出花來的女人！”允諾繼續看下去：

暗中殘害府上略有姿色的宮人，手段殘忍，實為刁婦。

看到這里她不由發笑：“這書言語也忒犀利，是怎么流傳到市井的？難道這丞相之女也跟我一樣不愛讀書？由此看來，各大世家也許也不過如此嘛。”想到這，允諾不由心中暗爽。

庶妃齊荏，溫婉大方，乃四皇子下訪湘東所遇。齊荏齊荏，人如其名，柔弱膽怯，屢受側妃刁難，若非鍥王護持有加，下場難測……

“一個嚶嚶小姑娘？好，下手容易，先拉攏這個吧。”允諾為人大氣，最喜交際，她深知若是入府，自然不能沒個大腿可抱，這齊荏既然最得寵又愛文靜，依仗她總能安全一點。

“啊，我居然一天看了這么多頁，真是厲害了。”允諾看著薄薄的一本冊子，只覺得自己好生充實，“以我這腦子，若早早開始讀書，說不定早中榜眼探花了！”

允諾挑著一邊眉毛心中嘚瑟：“要不是女子不可做官，我也是一代清正廉潔的大人，還用得著現在用這美人之計？世俗偏見真是惹人生厭！”

車輦停在了一片樹林外，允諾實在難以入睡，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馬車，想去外面散散心。

她聽到過一種玄乎說法，據說說女子可以吸取月光的靈氣，更加柔情似水。

左右無事，迷信一次就迷信一次吧！

允諾來到林子中央，四周靜謐無人，月光澄澈。

她也一點也不膽怯，就站在林中月光鋪撒的地方，閉了雙眼，張開雙臂，大口地“汲取”月光。

忽然允諾被一個結實的身體撞了出去，倒退兩步差點沒站穩。心中惱火自己的“修煉”被打斷了，開口道：“大哥，你閉著眼走路的啊？”旋即又補充道：“看不到我在沐浴月光嗎？”

“啥玩意兒？中二病？”一個跳脫頑劣的男聲響起，滿是不明所以。

允諾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男子。

這男子竟是一頭短發，碎發遮住前額，眉峰明顯，鼻梁高挺，雙眼黑白分明，下頜有棱有角，雙耳微尖，況且他還挑著一邊眉毛，的確是張痞里痞氣的公子臉。

“我說，大哥，你走路能不能長長眼啊？”不知道為什么，允諾并不害怕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近一頭的男人。

聽到這句話，男子明顯愣了愣，仿佛想起什么一樣，揚起了兩條眉毛，湊過來問道：

“鉀鈣鈉鎂鋁？”

“什么？”這次換允諾聽得一頭霧水。

“你沒聽說過么？鉀鈣鈉鎂鋁！”這男子提了音量，滿眼期待得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