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黃靜子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老父。

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在前堂給人看病，走后院來干嗎？

雖然那些人大多數都是沒病找病，特意跑過來看自己的笑話。

當年和老爹吵架說以后一定不行醫的小女孩又回來小醫館了，去瞅瞅，看看那女娃子以后是不是要繼承醫館了，看看是不是還是那么漂亮，看看是不是沒有以前那么蠻橫了，看看能不能瞧上咱家小子，這要是結為親家，那以后要是有什么頭疼腦熱啥的，瞧病可就不用錢了！

這是黃鏡子親耳聽到隔壁大娘叨叨的話，所以，黃鏡子對那些來瞧病的人，那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恨不得操起掃把，一個個都給趕出去，要不是老爹攔著，自己早就一腳一個全給他踹出去了。

忍著不爽給他們瞧了半天病，逮著后院的一點動靜就立馬溜了。

結果沒想到，自己的老爹居然直接跟過來了？

這是要來罵自己了？

“你這一副臭臉給誰看呢？”黃芪笑罵道。

黃鏡子連忙笑了笑。

黃芪自顧自的坐到剛剛孫父坐了的椅子上，繼續說道：“剛剛孫老頭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啊哈哈。”黃鏡子尷尬的笑著回應。

“我知道，白山鎮的孫家小子以前一直跟你們混在一塊，現在你們那一伙……唉，孫家小子也不見了，他老爹找上門來，你覺得是你害了他們？于心不安，不敢再出去闖蕩了，所以，才回來陪我給街坊鄰居們瞧病？安享晚年生活？”

黃鏡子默默的站著，沒有回話。

顏姬也是一直沉默。

白溪也是一臉黯然。

不知道為什么，在界牢被困了那么久，那種生不如死都經歷過了，但是現在這樣的情境，卻更加讓自己感觸良深。

黃芪捋著胡須的看了看黃鏡子，又看了看顏姬，而后搖了搖頭說道：“從小看著你長大，我還不清楚你嗎？”

“當時看著你一身血跡的背著這個小女孩跑來找我，我就知道，你們肯定遇到大麻煩了。”

“其實我當時很高興，畢竟，你，安全回來了。”

“但是，當時看著你一身的血跡，我真的被嚇到了。”

“從醫這么多年，看過那么多血淋淋的場面，處理過那么多麻煩的傷勢，但是，看著女兒血淋淋的癱倒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我竟然無從下手……好歹我當年也是個軍醫啊……”

“是不是很意外，我還從來沒和你說過我上過戰場。”黃芪看著一臉驚訝的黃鏡子笑了笑。

“我以為你一個女孩子，只要從小教你琴棋書畫，你以后就不會像我一樣，年輕氣盛的跑出去闖蕩，誰知道……果然和孫老頭說的一樣，子女都是和爹娘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前兩天看到你又開始看醫書，我還以為，你真的打算以后就當一個女醫官了。”

“但是，你那副模樣……我帶了你十幾年，我還看不明白嗎？你那是在麻痹你自己啊！”

說完黃芪又對著黃鏡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是不是被嚇到了？”

“我當年在戰場上，也是被嚇到了……不然，我現在可能就是紀氏軍隊里的大醫官了……”

黃芪臉上露出一陣回憶之色。

“被嚇到了，你就要去克服，別學我被嚇得一蹶不振，你這樣子讓我怎么放心把醫館交給你？”

黃芪故作輕松的又笑著說道。

“你還記得孫老頭說的話嗎？”黃芪笑了笑繼續問道。

“你們還年輕，多出去闖闖吧……”

黃鏡子渾身顫抖，涕泗縱橫的看著自己的老父，嘴唇喏喏間，發不出一言。

白溪看著這場景，總感覺有點熟悉，是不是自己的老爹也和自己這么說過？

也許天下的父親都是一樣的，也許之前總會做出一些讓兒女感到失望的事情，但是，總有那么一刻，他們會讓你感動到涕泗橫流。

這樣的父親，值得讓人尊敬，值得讓人敬重。

但是，沒卵用，自己的內心也許真的升華了，但是……自己仍舊是個魂魄，還是個單機小魂魄，不，是一個和顏姬聯機的小魂魄……

至于那什么心中有愛，便可以戰勝一切……這是騙幾歲小孩的？五歲？六歲？

變成魂魄的生活，算不上無趣，但是，也絕對稱不上有趣，在沒有碰到顏姬之前，自己甚至已經生不如死，索性如今還有一個人可以和自己互相交流。

所以，現在白溪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學習陣法，找到天青，然后在那個世界生活。

顏姬……她要是愿意，就一起去吧。

沒有變成魂魄之前，總覺得生而為人甚是痛苦，但是，在真的變得不是人之后才發現，做人那是真的幸福啊！

半月時光轉瞬即逝。

黃家小醫館堂中。

黃芪仍舊站在柜子后整理著藥材。

一身勁裝的黃鏡子和一身裳裙的顏姬從后院走來。

走到堂中，黃鏡子提著自己的弓箭，雙眼微紅的看著自己的老父。

黃芪抬頭看了一眼，便揮揮手，低下頭繼續整理藥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走吧。”

黃鏡子的嘴唇微微顫動著，欲言又止。

黃芪仍舊整理著藥材，又擺了擺手，仿佛在催促著黃鏡子，讓黃靜子快走。

“爹……女兒……”黃鏡子哽咽著斷斷續續的說道。

黃芪終于抬頭，雙眼微紅的笑著說道：“你是打算不走了嗎？”

黃鏡子抿著嘴唇，接不上話。

黃芪又揮揮手，低下頭繼續整理藥材。

黃鏡子轉身向外走去。

“闖就要闖出一份名堂……”

身后黃芪輕緩的聲音緩緩飄來，黃鏡子邁步的動作略微頓了頓，然后毅然的一點頭，抬腳走出了家門。

顏姬緊緊跟在黃鏡子身后。

白溪飄在醫館前，看著前方。

小醫館好像仍舊沒有一絲變化，就像自己和顏姬第一次來時一樣。

黃芪依舊低著頭在柜臺后整理著藥材，只是，此刻看著，已是盡顯老邁，老人手上的動作也是一直微微顫抖。

半月前，白溪清晰的記得，當時黃芪開心的像個小藥童一樣，忙上忙上的為黃鏡子遞著藥材，臉上始終洋溢著吹不散的喜悅。

現在，喜悅好像已經隨著黃鏡子一同遠去了。

老人站在柜臺后，終于停下了整理藥材的動作，抬眼看著黃鏡子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笑的簡單，笑的復雜，好像慶幸，好像不舍，好像自豪……

白溪抿了抿嘴，回頭跟上顏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