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予突然茅塞頓開，站立在原地，要好好把千絲萬縷都捋干凈。

《紙巫》有言，

人性本善，善乃人靈。

如果是因為那折頭發的紙未得到人賦予的靈，是因為她對此沒有出自本心和善意，那她折不出頭發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她并不是為了折頭發而折頭發，而是為了王嫣然不再追究她，好讓自己免去牢獄之災而折。

這其中功利性太甚，讓紙失去了得靈的機會。

她不是出于善意或人的本意去折紙，自然紙也沒有人靈。

而她在折出那些草，還有折給香梅那朵墨藤花的時候，卻沒有任何的功利心。

折出那些草時，她睡前真心希望如果身下墊著的那些不是硌人的干草堆，是活草，于是她折出來的紙條就真變成了活草。

而折墨藤花的時候，她就只是單純的想要折出一朵花來幫助香梅，沒有任何的功利欲望，于是就能折出生根的花。

梔予茅塞頓開，

原來她在牢里的時候，突然能折出生根的活物，是因為這個原因！

難怪她之前苦練都不得法，想來皆因為之前是師傅逼著她練，再加上她資質愚鈍，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練成，她對于折出活物這件事，根本不上心。

本意并不是十二分地想要折成活物，折出的東西當然沒有了折紙師一心一意灌溉進去的靈，自然成不了活物。

可她折出生根的活草之時，卻是滿心滿意的希望自己枕著的是柔軟的活草。

折出墨藤花的時候，也是滿心滿意地希望能夠幫助香梅。

所以它們都能成功被折出來。

那如果她要能幫王嫣然治好頭發，那是不是就只要她是真心幫王嫣然就可以了。

梔予起身，連忙跑向王嫣然的院子。

她要真心想為王嫣然治病，才能折出頭發。

看見梔予去而復返，王嫣然很意外，詫異道，

“怎么又回來了？可是廂房安置得不妥當？”

梔予看向屋里左右伺候的下人，王嫣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們先下去吧。”

下人們聽命道，

“是。”

王嫣然好奇道，

“可是想到了解決問題的對策？”

梔予不敢說現在就可以為王嫣然折出頭發，只是道，

“時間還多，我想再試一試。要是能早些解決你的病癥，對你也好。”

王嫣然露出了溫和的笑，那雙線條有些凌厲的眼睛都因此柔和了許多，

“謝謝你為我著想，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吧。”

梔予看見王嫣然笑，愈發覺得可惜。

長得這樣好看，卻敗在了沒有頭發，要是王嫣然有頭發，定然是明艷出眾的大美人。

梔予坐下來，用墨色的紙一點點搓著發絲，耐心地將紙條搓細搓實。粗細都盡量均勻。

反復回想王嫣然之前在馬車上聲淚俱下求自己幫她一把的畫面。

梔予心中難免愈發起了些憐憫之心。

她將細紙條放在王嫣然發上之時，細紙條迅速變成了發絲。

王嫣然通過花棱鏡看見了那一根略粗的發絲，清清楚楚地映在花棱鏡中，直直的垂下來，擋在臉邊，像是玉白的臉上忽然多了一條黑線，雖然比正常人的頭發粗了許多，卻實實在在是頭發的樣子。

王嫣然忍不住激動地觸摸了一下那發絲。

是真的！

梔予本來極為忐忑的心情，也因為這根發絲而瞬間變得喜悅起來，眸中不自覺露出了笑意，只是笑意卻在她放手的瞬間凝滯了。

那根本來應該扎根在王嫣然頭皮上的頭發，隨著梔予松手的動作而輕飄飄地從空中落下，墜落在地。

王嫣然喜悅的表情也立時僵住，看向鏡子里，站在她后面的梔予。

梔予和王嫣然在鏡中面面相覷。

兩個人的喜悅都戛然而止。

最后還是梔予彎下腰來，將那根頭發撿起。

為什么不行……

王嫣然失望道，

“該不會是用這種方法不能治好我的病吧？”

梔予握緊那根沒有長出根的頭發。

如果沒有根，不能存活，那就是死物，沒有靈的死物。

這根頭發是死物的緣由，始終還是她要幫王嫣然的心太過于功利性了嗎？

梔予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要和王嫣然提出自己的請求，

“我現在雖然還不能替你種發，但大抵已經猜到頭發不能長在你頭上的緣由了，可如果想要頭發能在你頭上成活，恐怕你我的關系還要再近一些，讓我想幫你的心情更真誠急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僅只是求助與被求助的關系。”

王嫣然本就對梔予的巫術十分驚奇，對梔予奇怪的要求也都不怎么覺得奇怪了，

“咱們是需要關系更近一些，你才能點物成發，在我頭上種下是嗎？”

梔予肯定地點點頭。

王嫣然思考片刻，

“那從今日起，你就搬到我的院子里來吧，旁邊還有一間小廂房，就委屈你在那兒住下。”

梔予握緊那根頭發，

“謝謝你。”

王嫣然握住她的手，安撫她，

“是我要謝謝你才是。”

“唯獨在你這里，我才見到了多年未見到的曙光，既然現在可以點物成發，那發絲存活在我頭上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我相信你這不同尋常的能力，一定能幫我治好這病。”

梔予心中莫名有被相信的動容，她回握住王嫣然的手，

“謝謝你愿意相信我。”

王嫣然見到梔予的能力很是驚奇，自然也就無端生出幾分敬佩驚嘆，格外相信梔予，對梔予多抱幾份希冀。

有丫鬟在簾外通報，

“大小姐，表小姐要求見一見梔大夫。”

王嫣然好奇道，

“表小姐為什么要見我的大夫？”

外面的丫鬟拔高了聲音回答，方便王嫣然和梔予都聽清楚，

“并不知道緣由，表小姐那邊說，梔大夫心里清楚，只需要通傳一聲就是了。”

梔予微微皺眉，

難道是那花不合表小姐心意？

“知道了，我這就去。”

王嫣然拉住她，

“梔予，不管她為什么找你，你都要小心一些，我那位表妹為人十分專橫霸道，你可千萬別惹怒了她，否則只怕她要報復你。”

梔予松開王嫣然的手，

“王小姐，你放心吧，對此我早有耳聞，定然會多加小心。”

王嫣然看著梔予走出門外，面色不免沉了下來，

“派人跟著，千萬別讓大夫出了差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