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丫鬟瑞雪拉了個灑掃庭院的粗使丫頭在墻角嘀嘀咕咕。

“你倒是跟我說說呢。”

“瑞雪姐姐你膽子可真大，這種事你打聽來干嘛。”

“府里出了這樣的事，我當然想知道，日后也好小心些不是？”

“可老爺交待了所有知情人都不許說的。杏兒嘴快，告訴了二小姐，把二小姐嚇壞了。二夫人剛掌了她的嘴，這會子半邊臉都還腫著呢。”

“放心，你只悄悄告訴我，我誰也不說。”

“你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會告訴大小姐的。”小丫頭搖搖頭。

“大小姐這半年都是福兒伺候的多，我想說也未必有機會。”瑞雪眼神暗淡了一下。

“嗯，那好吧。姐姐平時待我好，我才告訴你的哦。”小丫頭神神秘秘的湊過來，跟瑞雪耳語了一番。

瑞雪的臉色慢慢變得煞白……

午飯時分。

婉如看著面前油膩膩的紅繞肉，問福兒，“二小姐又換掉我的菜了？”

自從控制住體重之后，婉如雖然飲食仍注重清淡，卻也基本恢復正常，不再只吃水煮菜葉度日了。所以婉玉強換菜單的事，頻次也越來越低。

“應該不是二小姐。二小姐好像不太舒服，自己也沒用午飯，在房里休息呢。”

“她哪里不舒服？”

“聽說是杏兒惹惱了她。”

“不要胡說。”婉如心想杏兒的脾氣溫順，和她這個一點就爆的妹妹很是互補。說她被杏兒惹惱了，多半是下人們以訛傳訛。

“吃過午飯我去看看婉玉。福兒記得囑咐廚房，這樣油膩的食物暫時還是不要給我。”

“是，小姐。”福兒答道，“今天傳午飯的時候，我已經跟廚房抗議過了。可是廚娘們說日常負責大小姐飲食的張媽出了大事，以后怕是要換人了。等新的廚娘來了，我會交待好的。”

“能出什么大事？”

“好像是在后花園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勾當，被老爺派人五花大綁了去的。”

“什么？”婉如放下了筷子，“你說清楚些。”

“我不知道，她們只說犯了錯，其它什么都不肯說。”

一種不好的預感。

婉如想了想，“福兒，你去悄悄叫瑞雪來，再把其他人都差走，我暫時不需要伺候。”

瑞雪聽說大小姐要見她，三步并作兩步就趕了來。進到屋里，見只有婉如一人，不免有些忐忑。

“大小姐您找我？不知有什么吩咐。”

婉如笑了笑，“自然是有事，瑞雪你人如其名，冰雪聰明，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想問你后花園的事。”

瑞雪連連搖頭，“我不知道后花園的事。”

“你這就是在告訴我，你知道后花園發生了什么事，但是不能說給我聽。”

“大小姐……”

“你不必解釋。我這樣劈頭就問，你若是真的不清楚，就會反問我，后花園有什么事？而你直接推說不知道，可見你心里明白我要問的是什么事。”

“我……”瑞雪的臉瞬間憋的通紅。

叱咤警界的甄理，當年審疑犯可是一把好手。就眼前這黃毛小丫頭的分量，三句以內搞定不成問題。

婉如放輕了音調，柔聲說，“你盡管放心告訴我好了，我們主仆之間相處的日子還長，如果遇事還要隱瞞，恐怕會生分哦。”

瑞雪心里咯噔一下。是哦，原來大小姐只顧自己憂傷，待我和福兒都是淡淡的。自從她死里逃生后，和福兒明顯更親近些。每日天色一晚，大小姐就會把我支開，只肯讓福兒一人伺候。如今我若是再執拗下去，恐怕這主仆情分就要見底了。

“大小姐，我不是故意隱瞞您，是怕說出來會嚇著您。”

“你多慮了。我生死都經歷過一趟，還有什么能嚇到我，你只管如實告訴我就好。”

“后花園的事我其實并未親眼所見，也是聽說的，那里死了個人……”瑞雪偷偷瞄了她一眼，似乎并沒有驚訝和恐懼的表情，才繼續說道，“據說是打掃庭院的人發現的，一個男子被捅了好幾刀，仰面死在假山邊上，可嚇人了。我是再也不敢去后花園了……”

“什么樣的男子？府里的人么？”

“不是。沒人認識，也不知道是怎么進的府。”

“犯人是廚房的張媽？”

瑞雪瞪大了眼睛，“大小姐，您如何得知？”

“福兒說爹爹把張媽綁走了，想必和這事有關。那爹爹如何知道是張媽行兇呢？”

“那個死人邊上發現了一把小刀，有人認出是張媽的。”

“既然兇手都抓住了，怎會不知道死者是誰，張媽沒有說么？”

“張媽自己也說不清楚，似乎并不認識。”

“不認識干嘛行兇？”

“聽說是張媽晚上看到這人在后花園閑逛，以為是進了賊，便閉著眼捅了兩刀。可庭院里的小翠又說，那人衣著不菲，不像是賊。”

婉如搖搖頭，搞錯了，犯人不可能是張媽。

林府早飯一向講究，點心、湯水都要新鮮現做，廚房每日凌晨三四點就要開始準備，所以廚娘們一向早睡，不可能無端端半夜出現在后花園。即便是睡不著出來散心，也沒理由隨身揣著把刀。再退一萬步講，廚娘撞上竊賊，多半應該喊叫或者逃竄。悄咪咪的斗賊，還把賊給干掉的幾率，實在太小了。

“替我整理一下，我要去見爹爹。”婉如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

瑞雪欣喜，她好久沒有伺候大小姐梳妝了。

“大小姐，奴婢也有一事不明，想要大小姐點解點解。”瑞雪趕緊走上前去，一面著手為她整理發髻，一面試探的問道。

“你想問我，為什么獨獨找你來問這件事？”

“恩。”

“早上我看見你和粗使丫頭，是叫小翠吧，湊在一起。”

“大小姐是聽見我們說什么了？”

“聽見我就不用問你了。只是看你們的樣子不像是在閑聊，你聽完小翠說的話，表情都僵住了，不是被驚到，就是被嚇到了。后來聽福兒說后花園出了大事，又綁了張媽。我就猜到，你們一定是在議論此事。”

瑞雪點點頭，心下驚奇，從小一起長大，竟沒有發覺大小姐如此聰慧機敏。想來是許多年來，都被憂郁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