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奴們見自家小姐挨了打，一擁而上把婉玉扯住。

柳家的小姐也不顧發髻散亂，掄圓了肩膀，抬手就要打回去。

婉如一個箭步沖上去，握住柳家小姐的手腕。

“你敢動她試試。”

柳家小姐看看包間里已經驚呆了福兒、杏兒兩個丫鬟，冷笑道，“為何不敢？本小姐今兒就叫你見識見識什么叫人多勢眾、仗勢欺人。來人！把她也給我按住！”

豪奴得了令，上來就要抓婉如的手臂。

婉如側身滑開，沖著來人的膝蓋窩就是一腳。只聽“啊”的一聲慘叫，一個七尺大漢生生跪在了地上，其余幾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瞠目結舌的互相望了望。

婉如趁亂一把拉走了婉玉，向外逃去。

幾個壯漢吃了小姑娘的虧，那肯就此罷休，也不等主子吆喝就撲將過來。

二樓包間外的幾桌散客看這架勢，知道不妙，也不看熱鬧了，紛紛撂下筷子往樓下沖。一時間，本就不寬敞的木樓梯被擠得水泄不通。

婉如見出路被堵掉了，只好拉著婉玉繞著幾張桌子躲避。此刻只恨自己的格斗水平和甄理差了十萬八千里，不然幾個只有蠻力的地痞何足為懼。

豪奴們不如婉如姐妹身形靈巧，在桌椅間磕磕絆絆的追急了，其中一人索性撈起只凳子直接砸了過來。

那木凳結實的很，一只少說也有一二十斤的分量，就這樣飛砸過來，姑娘家哪里扛的住。連柳家小姐身邊的丫鬟都趕緊掩面，不敢看。

婉如來不及多想，挺身護在了婉玉前面，直盯著飛來的凳子，祈禱以現在這樣的反應速度和臂力能接的住它。

誰料角落里突然竄出一個人影，伸開雙臂擋在了姐妹二人面前。

婉如心里一沉，這下連試著接住凳子的機會都沒有了，眼睜睜看著凳子沖著這人的腦袋砸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細長的物件兒橫空飛了過來，把凳子頂開數尺遠，悶聲掉在了地板上。

婉如松了口氣，推開面前的人，氣也不是，謝也不是。

“沒受傷吧？”

“沒有沒有。”那人嘴上說著沒有，聲音卻在打顫，“你們也沒受……啊……”話沒說完，就被柳家豪奴從背后給拎了起來。

“多管閑事……啊……”這回輪到拎人的那位叫了，“二少……少爺……怎么會是您……”

“你們近來是越發的出息了，幾個大男人，整天跟著妙蕊四處惹是生非。弱柳扶風般的女子，你們也能動手么？”

那人掙脫開來，用手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又摸了摸頭發。

“等我回了府再跟你們算賬。”

“二哥……明明是林家姐妹欺負我在先，他們看不過才替我出氣的！”柳妙蕊跑過來拉著二哥的手，嗔怪起來。

“莫要騙我，定是你先惹事！”柳二少爺佯怒，“趕緊回去。不然別怪我晚上告訴父親，你指使奴才們差點砸傷我，看父親會不會關你幾天。”

“二哥……你怎么偏幫著外人！”

“快走。”

妙蕊知道再倔下去，二哥絕對做得出來告狀這種事，只得忿忿然帶著眾奴仆離開了。

待她下了樓，柳二少爺轉身向婉如姐妹恭恭敬敬施了揖禮。

“我家小妹從小被寵壞了，專橫霸道的很。今日得罪了二位姑娘，萬望見諒，在下給兩位賠罪了。”

柳家二少爺面容白凈、溫雅如玉，舉手投足之間皆是翩翩君子之風。

一對兄妹真是天差地別。

婉如念著他也算是給自己解了圍，便笑道，“公子言重了，應該是我們姐妹感謝公子搭救才是。”

婉玉討厭極了柳妙蕊，連帶著也不想搭理這位姓柳的公子，站在婉如身后就是不吭聲。

柳二少爺陪笑道，“二位姑娘今日受驚，請給在下一個贖罪的機會。在下在城郊有一所別院，栽種了不少珍稀品種的芍藥，擇日邀請二位姑娘同去觀賞。不知可否賞臉？”

“今日之事，我們也要謝過公子。”婉如不回答他，反而問道，“既然在這里遇著，也是緣法。我和玉兒尚未用午膳，如公子不嫌棄，不如一起小酌一杯？”

“如此甚好！”

“阿姊！”

柳二少爺和婉如幾乎同時叫起來，一個是高興，一個是抗議。

“你們先陪二小姐過去，我去去就來。”婉如自動屏蔽了婉玉的不滿，吩咐著福兒、杏兒去伺候，自己用目光在地上搜尋了一番，然后撿起掉落在角落里的一個物件兒，拿在手里看了看。

一把劍鞘。

幽幽的泛著青光，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婉如看了一眼斜對角半開著木窗的包間，徑直走過去，叩了叩門。

“進來吧。”里面仿佛在等著這叩門聲一般。

婉如拉開門，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端坐在桌前，正把手中的酒盞湊近鼻子去聞，也不抬眼看她。倒是身邊侍衛模樣的人，好奇的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放桌上吧。”

真是夠無禮的。明明這才是真正救了自己的人，此時此刻卻恨不得用手里的劍鞘去敲他兩下。婉如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招人嫌的。

“使君大人，想必這是您丟掉的東西，我替您撿回來了。”婉如把劍鞘拍在了桌上。

“哎……”侍衛急了，“我說你怎么不知好歹呢，我們使君大人救了你的小命，你不謝就罷了，這是什么態度？”

婉如笑著答道，“你也說了，他是刺史。護一方百姓平安是使君大人分內的事，怎么反而要我稱謝呢？”

“你！”侍衛還要與她爭辯，只見刺史舉起兩根手指來，便立刻閉了嘴。

刺史總算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人，又是一副細喘吁吁、發絲散亂的狼狽相。

三次見她，都是狀況頻出。

“你說的沒錯，不必謝，你可以出去了。”

“還是使君大人明理。”婉如占了上風，當然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聽到身后傳來刺史淡淡的聲音。

“一會記得把店家的損失結清再走。”

“什么？”婉如轉過頭來瞪著他。那些借機跑掉的人沒結的賬，再加上損傷的桌椅器物……不知道出門帶的銀兩夠不夠呢，再說了，動手的明明是柳家那個臭丫頭，憑什么要我賠？

“我身為刺史，也要保一方商賈安居樂業，自然容不得滋事的人甩手就走。”刺史端起酒盞一口喝掉。“我也說過，沒有自保的本事，就不用逞強。”

婉如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民不與官斗，我不能打他、不能打他、不能打他，才甩門而去。

“大人，她如此放肆，您居然就這樣放她走了？”侍衛顯是氣不過。

“隨她去。”刺史轉著手中的空酒杯，“上次送去的拜帖，被林府退回來了？”

“是，林老爺說不見。”

“今日再送。”

“是。”

“送刺史府的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