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手與暗夜宣告者

“小兔崽子，你給我過來！路易斯，是不是又去西邊森林里玩了？哎呀，媽給你說多少次了，那里聽人說可是有怪物了，一口就把你這小兔崽子吞了，太危險了！”

扎著舊圍裙的婦人有些氣憤地拍著孩子的頭，又用粗糙的手給他擦臟兮兮的鼻涕。

木質的鞋架上，蟲子蛀了洞，旁邊的倉庫，幾只鞋模子隨意擺著。

路易斯沒有流淚，但也不說話，只是低著頭，背著的手從后面拿出一只還算肥碩的野兔，和一個有些粗糙的、手工制造的飛刀帶，是去年哥哥偷偷送給路易斯的生日禮物。

晚餐終于有些肉了，他的哥哥興奮地拍了路易斯的左肩膀，路易斯其實很開心，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因為，盡管知道哥哥并不會用力，但是這些天來，左臂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尤其是每次走進叢林深處的時候，那種刺痛會更加地劇烈，現在甚至又在夜晚來臨時悄悄地變成紅色了。

為此雖然肉香撲鼻，路易斯卻沒什么食欲。

家人有些疑惑，但只是以為他是和小伙伴打架鬧別扭了。

大概自古窮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吧，路易斯不敢說給家人，因為他知道請醫生又會是一筆龐大的開銷。

父親是個脾氣沉默卻暴躁的，有些坡腳的皮鞋匠，大三四歲的哥哥跟父親當學徒，卻一心總渴望成為冒險家，想被人稱作勇士，想到小鎮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平靜的晚餐結束，怕母親嘮叨，路易斯躲進了自己的狹小房間，那是鞋子的倉庫隔出來的，不可避免地，帶著一股子皮革發霉的味道。

當以后路易斯回憶起來時，才明白這味道是如此地親切而久遠。

夜色深沉，一輪紅月如血。

“命運，命運，都是這該死的命運！是魔界嗎！是天界嗎！是死去又活過來又要死的天空之海嗎！”

睡夢中，又有那種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在腦海浮現。與此同時，左臂又瘋狂地疼痛，路易斯疼到打滾，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

比昨晚更疼了，比之前的每一個晚上都更疼了，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透過小小的窗戶，看到血紅的月亮簡直近如眼前。

“屠戮！復仇！鮮血，啊！甜美的鮮血……瘋狂……屠戮吧。世人皆醉我獨醒啊！世間渾濁我才是那清醒的、正義的惡鬼啊！”

腦海里竟浮現出如戰場一般的慘烈情景，被砍掉右臂的男人用左手揮舞著長刀，瘋狂地收割著生命。

聲音越來越大，竟是從左臂傳出來的！那左胳膊也不斷鼓起如蛇一般狂野的血管與筋肉。

“啊——”似乎那種瘋狂到極點了！狂暴如林中兇獸的惡吼從路易斯稚嫩的喉嚨傳來。

終于忍不住了，路易斯的左臂簡直如鉆心一般疼痛，飛快地變紅！指甲刺破手瘋狂生長，甚至都發出凄厲的聲音。

“屠戮……復仇……”

“啊！”路易斯急劇地扭動身體，想把那暴漲的左臂壓在身下。

噔噔噔，急速的腳步聲，推開門，哥哥進來，父母也跟著沖了進來。

“哦主啊！哦可憐的寶貝，怎么了路易斯？怎么了？”

在他們眼里，面前的少年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背對跪著，一邊哭喊，一邊又發出驚悚的獰笑。

“快看！他的左手，是鬼手，是卡贊，爸，是卡贊綜合癥！”哥哥驚叫起來：“快跑。”

那只左手已經暴漲到了腿一般粗，在這個瘦削的少年身上顯得格格不入，上面紅色的血管不斷地翻騰，肌肉扭曲地蠕動著。

三人呆立，滿眼恐懼。

紅色的月光把那少年的身影照得詭異而可怖。

“屠戮……復仇……鮮血”，那似乎已經不是路易斯了，轉過頭來時，那已經是一個雙眼涂滿紅光的怪物了！佝僂著身子，左手的爪子在月光下散發妖異的紅光。

“爸媽！跑，快跑啊！”哥哥瘋狂地把父母往門外推。

但一切似乎要來不及了……

此刻，夜幕中，鎮上冷清的街道，一位身形矯健而又柔美的女子正緩緩行走在夜色中。她身批黑色的斗篷，腰上別著兩把短刀，背上背著行囊和數把造型特異的短劍。

令人驚奇的是，她的左臂雖隱藏在寬大的斗篷下，但有一條鐵鏈卻如蛇盤著。她的眼睛被一段黑色的布條蒙著，但走路卻毫不受影響。

她兩只又尖又長的耳朵，看得出來是屬于精靈族，而不是人類。

“果然來了嗎，女神的啟示還挺準。”

似乎是聽到了夜色中隱隱約約的慘叫，也似乎這一切是未卜先知，她便迅速往東南方向奔去。

路易斯的哥哥遍體鱗傷，手持著一把生銹的大劍，顫巍巍地護在父母身前。怪物瘋狂地進攻，每一次撲擊都讓哥哥身上帶上血淋淋的傷口。

哥哥只能勉強用劍擋下那股怪力攻擊要害，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斷失血，已經讓他有些頭暈眼花。

坡腳的父親抱著痛哭尖叫的母親，躲在鞋柜旁。

“屠戮……”路易斯嘶啞的聲音帶著對鮮血的渴望，使他更加猛烈地揮舞爪子。

哥哥揮刀抵擋，然而那怪力竟震得虎口麻痹，眼看著生銹的刀橫飛出去，砸到了墻上。

“哈哈哈哈——”路易斯狂笑，眼睛里兇光乍現。

“屠戮……”他又飛快沖了上去，哥哥手無寸鐵，而且再去拿刀也來不及了，絕望之中，父親趕忙把他也拉到身后，想讓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下這掏心一般的鬼爪！

他的眼神充滿堅毅與無奈，眼窩深陷，其實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好了。

“噔”清脆一聲，并不是刺破肉體凡胎的聲音，那嗜血的鬼爪似乎砸到了什么堅硬無比的東西。

三人緩緩睜開眼睛，竟是一斬青藍色的劍氣！那劍氣帶著一種奇異的波動，震得周邊鞋柜沙沙作響。

劍氣到墻角便自行消退了，門外正是那個神秘的精靈族女子。

“屠戮……”路易斯被彈了出去，緩緩起身時還沙啞地低吼。

他又重整架勢，如狂暴的野獸一般沖過來。

“砰——”仿佛瞬影一般，神秘女子閃進跟前，抬手放出一道手里劍。路易斯便被彈了出去，女子又疾步而上，矯健有力的左手從斗篷中一把伸出來，將路易斯抓在手中，劍柄往他后脖一彈，狂暴的路易斯身軀便漸漸癱軟下來。

只有那鬼手還在劇烈蠕動，青筋暴起，讓路易斯不停地吐血泡大口喘氣。

“你們的兒子，他或許還有救，但事不宜遲，來不及解釋，我帶他先走了！后會有期！”神秘女子將路易斯抓在手里，在三人目瞪口呆之下，飛快離開了門。

只有外面的月亮依舊閃耀著迷人又妖冶的紅光，注視著整個大陸上蠢蠢欲動的各種陰謀。路易斯的家人們呆滯又痛苦，父親沉默地擁抱大兒子和妻子。

“放心吧，那位女士就是傳說中的救世勇者！一定會治好路易斯的。”

“路易斯，我可憐的孩子，愿他平安……”

……

“啊——”不知多久，路易斯尖叫地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破舊但干凈的床上。

“小家伙醒了？不錯不錯。”一個有些低沉的女人聲音傳來，循聲看去，精靈女子正坐在壁爐旁，面前桌子上擺放著一堆五顏六色地瓶瓶罐罐。

“小家伙？”那叫路易斯的一看，自己的左手竟被兩個手銬一般的藍色鐵環禁錮住了，一個在肩下，另一個在手腕。

左手似乎變細了一些，但是不可避免地變成了紅色，長出來的尖銳的指爪也歷歷在目。

“我……這是？”

“沒什么，滋生了鬼手而已，大陸上太多人因為這個死了，但很幸運，雖然很痛苦，但你挺住了，活了過來。”女子聲音很平靜。

“不是，小姐姐，啥鬼手鬼腳的，我……我畢業論文還得開題呢。您是要噶我腰子？”說到這時，這叫路易斯的少年本想一躍而起，卻突然一陣昏厥。

“論文開題？什么東西，小路易斯你發燒糊涂了？”女子修長的手按住了路易斯的額頭。

“不發燒啊。”她皺了皺額頭。

“路易斯？我啥時候被起了個洋名，我不是鉆進洗衣機了嗎？這踏馬怎么回事？穿越了？我叫王一城，是剛退伍考上研的研究生啊？”路易斯滿臉疑惑不解，不時自言自語，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

只是覺得自己腦海很亂，依稀記得剛剛是夜里快11點了，自己穿了件無袖上衣和短褲下樓去公共洗衣房洗衣服，結果被一個路過的酒氣熏天的小姐姐給調戲了。

大晚上的，記得那小姐姐穿著大開叉的黑裙子，黑絲高跟鞋，盤著帶點墨綠色的黑頭發，戴著奇奇怪怪的發簪，跟搞那啥cosplay的二次元福利姬一樣。

渾身酒氣，臉紅撲撲的，一口一聲什么黃昏什么阿尼婭的，奇怪，但是很優雅。

對，更奇怪的是，那女生力氣大的不像話，比他娘的王隊長的怪力還厲害，自己這當過兵的竟然沒有占上風，只能情急之下鉆進了洗衣機里……

不明白，就白天去理發店染了個金頭發，這女的就非要抱著自己又親又摸的，奶奶的，小爺還沒談過戀愛呢，初吻還在呢。

女子又端來了一盞看起來綠油油跟青蛙湯一樣的藥水，聽聲音，似乎面前的少年沒能完全戰勝鬼手啊。

路易斯，或者說王一城也好，也一時不知所措，氛圍有點尷尬，當兵幾年沒咋讀過網絡小說，也不知道目前這樣的情況叫什么專有名詞。

穿越？奪舍？不過看房間墻上掛的一排排的各種刀劍，倒還挺刺激的。

“也許是在做夢吧，哈哈不用寫論文開題報告還是挺爽的，看看這位美女接下來想干啥。”這樣想著，路易斯頭疼好了些，只是確實不太想喝眼前這奇怪的藥水。

“喝了它，你頭就不會疼了。卡贊的鬼手，既是病魔，也是心魔，畢竟你太師爺說過，心外無物。”神秘女子聲音竟一時有些蒼涼。

但說話間，她也緩緩抬起自己的左手，把上面的黑色護臂拆了下來，紫紅色的鬼手也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這是個不幸的詛咒，但只要你愿意，這也是一種力量，成為傳中獲得鬼神之力的力量，小家伙，本小姐問你……”女子把容器里的液體混在一起，倒入一個小玻璃管中。

“噢噢，小姐姐，您問，對了，心外無物？您認識王陽明？”

“哈哈哈，先把這藥喝了吧。”

“嗯，對了，我……那啥路易斯父母沒事吧？”

啥，我咋問這樣的問題？不行，有點亂，路易斯用力甩了甩頭，這具少年的記憶也不斷涌入大腦，看來真是，穿越到這個叫路易斯的身上了啊。

這么說，這個蒙著眼的小姐姐還有點眼熟，感覺那么像小時候，初中玩過的游戲呢。

“用耳去聽？”路易斯試探性問了一下。

“沒錯，用心去斬！”女子按著路易斯的腦袋，就把藥水給他灌了下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