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回廉租房把早餐熱了熱，湊合吃了頓。

黎陽每個月工資七百，房租一百二，日常吃喝兩百不到，按理說，一個月總能剩點兒。

但他跟著張偉混后，今天小酒館，明天小歌廳，別說七百，上千的工資，都經不住折騰，所以他走之前，不僅沒給黎陽剩點兒積蓄，還留了五百塊的債務，欠了兩個月房租，加一塊兒，他七百工資不夠還，黎陽現在花的，還是張偉和打他的那伙湊的一百來醫藥費。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黎陽的小日子，只能緊巴著過。

填了肚子，黎陽灌了口涼水，躺床上休息一會兒，琢磨著怎么搞錢。

前世蹲坑，黎陽遇上個經濟犯，閑著掰扯生錢之道，黎陽覺得他說的話挺有道理。

錢這玩意，永遠是富的越富，窮的越窮。

因為富的看上什么項目，錢一砸，起來了就是幾十倍利益，賠了，那也沒關系，純當圖個樂子。

窮的呢？

你再有想法，再有抱負，再有能力，你連起步資金都湊不夠，什么計劃想法都白扯。

就算你湊足了，賺了，盯著你的就來了，資本砸下來，要么被收購，要么被擠垮，賠了，那一輩子也就差不多了。

社會永遠是個金字塔，大家拼了命往上爬！

黎陽頭有些疼，一方面是那酒瓶子，給他腦袋起了個包，一方面是他理不清頭緒。

他對這個世界，還很陌生。

休息得差不多，黎陽抹了把冷水，邁著步回倉庫，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邊兒一陣吵鬧聲。

黎陽挑眉，步子一緩，看到路口蹲著三五個渾身是灰的大叔，湊過去輕聲問：“叔，里邊兒咋回事？”

這些大叔，都是幫倉庫上、下水泥和鋼筋等建材的臨時工，按車或袋結錢，一個月拿的不多，卻很辛苦。

黎陽來這兒上班有三個月，大叔進出都眼熟了，挺客氣的說：“小喜來拉鋼筋不給錢，跟管事兒的文經理扯，偉子跑進去錘了他一拳，小喜不干了，正鬧呢！”

黎陽皺眉，說：“我進去看看。”

“避著點兒吧！都不是好東西！”大叔好心提醒一句。

黎陽笑了笑，走進門。

黑貍建材公司是城里最大的建材商，壟斷著黑貍城六成以上的建材貿易。

這個三號倉庫，主要堆放鋼筋、水泥，還有臨時的油漆庫。

黎陽走近堆鋼筋的大倉，一輛破舊的小貨車旁，一撥貓和一撥羊正對峙著。

小喜是只白山羊，留著嘴小胡子，頭上生角，尖嘴羊腮，他捂著半邊兒臉頰，昂著頭瞪著眼，蹄子戳著張偉胸口，吐沫星子亂飛的吼：“小貓崽子，今天這事兒沒完了，我跟你講，你敢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別說是你了，就是胡老板在這兒，他也得跟我稱兄道弟。”

張偉一巴掌拍開小喜的蹄子，梗著脖子紅著臉喊：“撓你怎么的？拉貨不給錢，老子就撓你。你算什么東西，還跟我們老板稱兄道弟，別個喊你一聲喜哥，你還真把自己當個羊物？來來，你不是喊兄弟嗎？咋還沒來呢？”

眼看著一羊一貓要上手，旁邊兒的連忙拉開。

“小偉，你少說兩句！”

話語沉穩的文經理戴著個方框眼鏡，呵斥張偉一聲，又對小喜說：“喜子，公司有公司的規矩，錢到，貨你拉走。至于小偉撓你那下，醫藥費我們另外算。”

“老文，以前咱也一起喝過酒，是不？我就是最近資金緊，周轉不過來，我拉完這批貨，工程一清。肯定把貨款給你結了。你這樣，是不是不給我面子？醫藥費？呵呵，我缺那點兒醫藥費嗎？現在小崽子飄了，真把自己當回事兒，我今天不收拾他，我還怎么混？”小喜一股子江湖習氣的說。

張偉想喊話，可被倉庫的同事們摁住了。

文經理皺著眉，挺煩躁的說：“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你上批貨的款，現在都沒結，公司的賬，還是我給墊的，你今天給我整這出，你有給我面子嗎？還能溝通嗎？”

小喜一愣，眼珠子一轉，說：“行，老文，我今天給你個面子，貨先放著，我跟他聊聊賠償的事兒。小貓崽子手勁挺大，都給我撓出腦震蕩了，現在耳朵嗡嗡的，醫療費怎么也得萬兒八千吧？”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就撓一下，能撓出腦震蕩？”張偉急著掙脫倉庫同事，瞪直眼。

“是啊！我現在暈的很，要不上醫院檢查？腦袋受傷是大事兒，怎么得住個把月，好好觀察吧？住院得誤工，誤工費你得賠吧？我每天掙個四五百，算你萬兒八千，還便宜你了！”

張偉紅著眼，嘴里哼著氣，卻不知該說什么。

別看他是城里的，家里有點兒小錢，但讓他賠個萬兒八千，他真賠不起，在這個月平均工資不過千的年代，萬兒八千，已經是許多家庭兩三年的收入和開支。

小喜一蹄子甩到張偉臉上，笑瞇瞇地說：“小貓崽子，橫啊？跟我橫啊！我在地面兒混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啪啪！

小喜又甩了兩蹄子，力道十足，把張偉臉打腫了，還要再打，一直旁觀的文經理吭聲：“撒氣了，適可而止啊！他還是個孩子，你跟他計較？”

小喜看向文經理，呵呵一聲，說：“今天的事兒怎么算？”

“你不是要貨么？貨你拉走。”文經理面無表情的說。

“再賠三千醫療費！”小喜說。

文經理皺了皺眉，無奈說：“行，但先說好，沒有下次！”

“得，我給你這個面子。上貨！”小喜招呼身后的同伴，笑容滿面的去挑鋼筋。

“經理……”張偉紅眼，看向文經理。

文經理橫他一眼，不太高興的說：“你沒事兒撓他做什么？不知道他就是個渾人嗎？一會兒跟財務拿一千四，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張偉一愣，滿腔怒火和委屈，吼了一聲：“憑什么啊？”

“憑什么？”

文經理很直接的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半個月來，你上班遲到早退，工作時間睡覺、看小說，按公司管理規定，我開除你不過分吧？我還給你結兩個月工資，夠給你面子了！”

張偉漲紅著臉，一把扯下外套，吼一聲：“破工作，誰稀罕？讓開！”

“讓他走！”文經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