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至暗時刻
- 我可能活在夢里
- 琳乃同學
- 3377字
- 2020-07-04 10:17:35
斷崖之下,漆黑不見五指。
此時此刻,幾縷逃脫的月光都顯得彌足珍貴。
陸遲與何晚行走在一條極其狹窄的崖邊上,身側則是萬丈懸崖,深不見底。
按照李吱吱所說方向一路走去。
山路極為陡峭兇險,不時更有冷風阻礙前行。
兩人一陣無言,兩手緊握,小心翼翼挪動著步子。
陸遲選擇不告而別的半夜出走,原因挺簡單。
若想騙過其他人,須得先騙過自己。
嗯,其實他差點就睡過去了。
即便如此,他依舊無法確定小胖子是否能察覺,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佳決策。
在一番小心謹慎的摸索之下,陡峭的崖邊終于到頭,兩人踏上了平地。
地平線那端看不到盡頭,入目可及一望無垠的花海圍繞。
即便黑夜昏暗,也無法掩蓋眼前的繽紛璀璨。
而自從那片花海進入視野后,何晚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識。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里,腦中偶爾閃過幾個殘缺的片段,卻怎么也看不真切。
當踏上安全的土地,陸遲才松了手,卻不料被何晚抓得更緊。
他沒多想,輕聲安慰了幾句,在前開路。
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在一陣沉默中,何晚率先開口。
“你懷疑她?”
陸遲頭也不回,“誰?”
心中本就莫名煩躁,何晚見他還裝傻充愣,用力拉著他回頭瞪他一眼。
漆黑中,狹長的眸子里帶著一絲少見的嗔意。
陸遲笑了下,繼續向前走去。
“如果懷疑李吱吱,我不會帶你走這條路。”
“而且......”
一頓,陸遲斂了斂眸,“懷疑她,就是質疑我自己。”
這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但何晚沒多想。
或許這就是男人,奇怪又自負。
兩人逐漸往花海中央走去,各類花草縈繞相隨,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在幾縷月色的渲染之下,就像閃閃發光的鱗片。
行至中心位置時,清香中隱隱多了一道特殊的臭味。
何晚突然停下腳步。
“你躺棺木里的時候,村里很多人四處找過,那個冒牌貨同樣也沒有找到。”
“你猜,他能躲去哪?”
硬生生止住喉嚨口的“你猜我猜不猜”,陸遲接上。
“你想說,他就躲在這里?”
但他總覺著,何晚話里話外似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何晚沒賣關子,語氣波瀾不驚。
“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的時候,她也沒有說出這個地方。”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很快理清思緒,陸遲不禁解釋起來。
“先不提這條小路的隱秘性,一般人很難發現,我們能站在這里你也清楚,如果不是聽她提起......”
何況人在情急之下,一時沒想到那么多也正常。
只靠這些平白推測,遠遠不足以作為評判一個人的證據。
“所以,如果我們在這里遇見了那個冒牌貨。”
今天的何晚,似乎格外不同,或者說自從來到終結村后。
言行舉止都表現得十分強勢。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在心緒不安時,總會豎起一身尖刺。
被噎了下,陸遲只能選擇強辯。
“就算再隱秘的小路,不代表不會被人發現。”
路,本就由人走出來。
見他吃癟,何晚心情瞬間好了不少,沒有繼續反駁。
即便解釋的天花亂墜,可從結果上看,兩人的突然離去仍對李吱吱有所隱瞞。
或許連陸遲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有沒有對李吱吱產生懷疑,一方面是前世根深蒂固的印象,一方面又因近日種種而產生動搖。
但人的觀念一旦先入為主,豈是那么容易改變的。
只因對兩世為人的陸遲來講,如果去質疑李吱吱......
跟質疑徐飛揚那位老友,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
越往花海深處走去,何晚表現的愈加心神不寧。
陸遲有察覺到女孩的反常,但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按李吱吱所說,走出這片花海后,就能回到最初的山道上。
至于那時如何回到泥家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當兩人就快走出花海時,鼻尖猛地闖入一絲難耐的焦味。
還未來得及反應,滾滾濃煙飄蕩,毫無征兆的大火沖天而起,蔓延了整個天穹。
道道火光,剎那間點亮了灰暗的視野。
一場大火浩浩蕩蕩的降臨了。
陸遲只愣了一秒,急忙拉著何晚向前飛奔而去。
所幸兩人本就臨近花海邊緣處,沒有受到這場大火的殃及。
待兩人離得遠些,站在一個安全的小土坡上,駐足望去。
花海中央處,火紅的焰浪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擴散開來,隱隱有了烈火烹油之勢。
火勢如潮,須臾間侵襲了腳下的整片土地,各類花卉在火浪中搖曳生姿,不堪烈火的摧殘,隨著洶涌焰浪起伏。
陸遲眉頭緊皺,心中仍有后怕。
如果先前不是因何晚的反常,想著趕緊離開這里,被困在火海里后果難料。
曇花一現,歷來是個很美麗的詞。
那些綺麗的叫不出品種的各類花卉,哪怕身處滔滔火海之中,仍然肆意綻放著光彩。
漆黑的天幕被火光襯得絢麗無比,逐漸拼湊成一副絕美畫面。
可就在這時,從花海深處傳來一聲呼救,聲嘶力竭。
“救......救命!”
心中一頓,陸遲應聲望去。
因相隔太遠,看不清那人樣貌,就連穿透火海而來的聲音仿佛也失了真。
沒有經過太多考慮,抬腳走向火海,等靠的近些了,才看清楚那人是誰。
是一號。
他滿臉驚慌失措,衣袖已經殘缺不少,裸露在外的胳膊黑乎乎一片,乃至眼角堆積著生理性淚液。
即使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火海,那份恐懼,乞求以及無助寫在臉上。
那是人在大自然面前,最渺小無力的真實模樣。
陸遲只是冷冷望著一號,眼神很淡。
這說明他跟何晚的行蹤早被察覺,否則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但這并不妨礙他看戲,好整以暇在火海外觀望。
苦肉計?還是出新番了?
中文聽不懂,要不擺個國際通用SOS姿勢?
還想強行一換一?呸。
思緒被拉回,陸遲衣袖被人扯了下。
回頭一看,何晚正垂著腦袋,整個身子卻在不經意間顫抖。
“太熱?”
眼下距離火海不算近,呼入的空氣仿佛都熱了好幾度,炙熱感不停摩挲著臉龐。
沒得到回應,陸遲急忙拉著何晚離得更遠了些。
在一處空曠點的地方站定后,何晚遠遠望向火海中的一號,眸子里閃過一絲彷徨。
一絲莫名其妙的煎熬竄出,好似牽動了深入骨髓的記憶。
于靈魂深處,震蕩莫名。
就在剛剛那一刻,她竟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陸遲明明就好好的站在自己身旁,安全無虞。
收拾好諸多復雜心情,何晚神色淡淡,“我們走。”
走......
心中閃過剎那間的猶豫,陸遲抬眸朝火海望去。
火勢蔓延得很快,依稀可見那道身影棄車保帥,不少衣物已盡數焚毀,腳部不停抽搐,一只泛著血跡的鞋子已被扔在一旁。
或許從一開始他有能力逃離這片火海,與慢性死亡相比,至多付出一些微末代價。
但因心中恐懼躊躇不前,直至危險徹底降臨,已經為時已晚。
烈火熏陶之下,一號認命般的倒下,腳上傳來的劇痛使他不受控制的抽搐。
或許用不了多久,滾燙的烈焰就會將其吞噬入腹。
那些痛苦的嘶鳴,哀嚎,慘叫,猶如從靈魂深處而來。
絢爛多彩的花海,同樣也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
陸遲凝神望了半響,在自己都不曾察覺間,往前走了幾步。
腦中再度回想起陸冬楠曾說的那句話。
他說,人需要自救。
人最擅憐憫,因為他們總是站在那層高高的臺階之上,去俯視,去給予那些弱小可憐的人們一些恩惠。
人在面對慘狀時,也會心生遲疑,也會心軟。
一時間,陸遲很不理解幕后人弄這么一出的意圖。
如果他就這樣轉身離去,一號是不是真會在火海中死去?
下意識扭過頭,看向身旁神色淡淡的何晚。
即便面對這般慘狀,她眼里沒有一絲波動。
女孩向來如此,沒有一般人的道德觀念,面對無關之人,總能做到心如止水。
終究還是心軟了,陸遲斂了斂眸,似在喃喃自語。
“如果我救了他,有沒有可能策反他?”
火光倒映著眸子里的一份不安,何晚微不可見搖頭。
“肯定。”
她明白當陸遲一開口,心里就已經有了決定。
望向那道高大身影向火海中跑去,何晚沒多說什么,一臉擔憂跟上。
火勢漸急,愈演愈烈。
耳旁不停傳來一號的悲慘呼喊,陸遲終于看清楚了火光中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腳步漸緩,仿佛定格。
一道詭異的念頭從心底瘋狂涌出,并以極快的速度生根發芽。
許是幻覺,周圍的一切頓時安靜得可怕,那些呼救也石沉大海。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一號的存在只能給他帶來麻煩和禍端。
就好像另一個自己,不論樣貌神態,說話語氣,甚至比自己還了解自己。
陸遲不得不承認,難以找出一號的任何破綻,但凡被借用身份去接近自己的身邊人......
難以深想。
人活一世,本非神明,總會面臨至暗時刻,而善惡往往就在那一念之間。
不知不覺中,陸遲已徹底停下腳步。
假設,兩極反轉。
被困在火海中的人是自己?一號可能會選擇救自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世上只會少了一個陸遲,卻多了個“陸遲”。
一想到那些虛妄,陸遲渾身戰栗不止,后背一陣發涼。
再次望向火海,只能看見一號笑得那么意味深長。
他不應該存在......本就是錯誤的存在。
相反,不論眼前一切究竟是做戲或真實,如果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
甚至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很多未知的困擾也就能扼殺在搖籃里。
再加上此地人跡罕至,被困于火海中,只會有死無全尸一個結果。
即便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就算日后事情敗露,見死不救也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此刻所發生的一切,簡直天衣無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