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他在黎明前蘇醒
- 我可能活在夢里
- 琳乃同學
- 3576字
- 2022-09-10 19:00:00
何晚見到的第一縷光,是越過那個小男孩肩頭,落在她眼中的那一縷。
就像一道曙光,照亮她整個灰暗的世界。
青山遇難那次,小男孩也會在黎明之前出現。
何晚曾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直到死的那一刻,被那個酷似陸遲的人欺騙背叛。
“你......吃了嗎?”
陸遲的反應并不在預料范圍內,何晚一時沉默。
他總是如此鎮定,哪怕莫名挨了一刀,還能跟個沒事人似的。
看女孩不搭理,陸遲齜牙咧嘴將那把拉孜藏刀拔出,濺出不少血跡。
他緩了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從經驗上來說,傷口不深,暫時還能穩住心神。
趁痛到昏迷前,那就得好好聊聊了。
“不想說點什么?”
何晚剛想說些什么,卻忽然注意到躺著的陸遲身體發生了顯著變化。
雖不曾經歷,自然明白那意味著什么。
“他說,你是變態。”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以前百般撩撥,始終不為所動。
可在這樣的情況還能有所反應,絕非常人可及。
陸遲也后知后覺察覺異狀,霎時老臉一紅。
每個人的xp不同,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咳咳......從心理學上講,當人的大腦經歷了一種強烈體驗的經歷,會產生情緒褶皺。”
“當那種感覺戛然而止,大腦就會想要再次體驗,獲得和當時同樣的快感。”
“所以從更深層次來說,呃......其實這只是一種心理上的自我保護。”
何晚對此不置可否,早熟知他歪理一套一套。
偷換概念,避重就輕,也是他的拿手好戲。
“陸遲,你是故意的,對么?”
“連我都能想到的事,怎么可能瞞得過你。”
“你早就預料到,我會失蹤。”
連何晚都能考慮到,對方會如何繞開紀強,陸遲那樣一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可能會忽略。
那次青山遇難也是。
并不是有什么俗套的英雄救美情節,只是純粹想體會那種失去心愛之人的扭曲快意,僅此而已。
“看我陷入危險,看我身心俱疲,你會難受,也會興奮。”
時間走得緩慢了些。
知道女孩認邏輯,陸遲深吸一口氣,那就心平氣和的講道理。
“在你心里我是神?什么都能考慮到?就不能有任何一點疏忽?但凡犯錯就是故意?”
“別自欺欺人了,陸遲。”
何晚雙眸微瞇,低頭看進他眼里。
“你骨子里是個追求刺激與瘋狂的人,你厭惡平淡如水的生活,我相信自己對你至關重要,甚至不惜生命也會保護好我。”
“但是,如果看我身陷危險,那種在懸崖邊徘徊的扭曲快感,也會讓你欲罷不能。”
“所以,曾經的你扮演了那個‘一號’,而這一次,還拉著你爸一起來騙我。”
陸遲總算是聽明白了。
何晚不僅誤以為那人是他,還認定他跟父親早就沆瀣一氣。
誠然,前世他沒能及時趕去,可這輩子不一樣了。
回想起這一世的青山之行,在何晚視角上看,兩人確實有點像認識的嫌疑。
他對何晚的感情很復雜,遠遠不是所說那般簡單。
“這些都是他告訴你的?”
“我也是才確定,他應該就是我爸。”
“雖然我還沒搞清楚,他那么做的意義。”
話畢,陸遲輕嗤一聲。
脾氣好,能容忍,可不代表沒有情緒。
從腹部流下的鮮血黏稠,摸著惡心,無不提醒著才發生過的事,緣由卻是被人幾句話蠱惑。
“你是覺得對我有了新的認識,對么?”
“我自己的心理問題,我很清楚,也能解決。”
“那么你呢?你認清自己了?”
陸遲冷笑,字字珠璣,毫不留情。
“你知不知道自己拿把刀像個什么?”
“像個怨婦,一個自以為是,缺乏思考的怨婦。”
聽陸遲這么數落何晚,一旁默默看戲的李安安不禁笑出了聲。
“笑什么?安靜!“
聽到呵斥,李安安竟真安靜下來,還條件反射般的縮著頭。
“自從被何三水找到,你衣食無憂的成長,骨子里不外乎還是那個孤兒院里沒人要的小孩。”
“你極力想擺脫過去,卻又做不到,因為過去也有李奶奶對你的好,你無法割舍,這讓你很煎熬。”
“從小院里的小孩都不愛跟你玩,不合群,被孤立,有沒有想過是自己的問題?嗯?”
何晚只咬著唇,一聲不吭。
女孩此時的狀態,像極了被家長批評的樣子,心里不承認卻也不敢還嘴。
“一直以來,你總覺得我對你有所隱瞞,很多時候裝傻。”
“你不明白,也不懂,說好聽點叫盡可能提供情緒價值,說難聽點就是公主病犯了。”
“你呢?索取,一昧的索取,誓要吸干的索取。”
扮演好情竇初開的少年,陪女孩度過純真的高中時期,陸遲認為已經足夠了。
后來發生太多始料未及的事,沒辦法再繼續裝作不知。
有那么一個爹,還有那么一個英姿颯爽的男朋友,還不知滿足,還是整天胡思亂想。
“我問你何晚,你今年幾歲了?”
“十九歲。”
“也不小了,什么事沒個主見,一定要事事給你安排好,不安排就起小情緒,你真以為我能管你一輩子?”
看女孩泫然欲泣模樣,陸遲不禁放緩了語氣。
“是,確實想管你一輩子,但我也希望你能擁有獨立的人格,自主的思考。”
“總不能以后結婚了......還抱著女兒到處找我要奶吃?”
散發出的和好信息,讓何晚陷入長久的沉默。
陸遲從未如此較真的對女孩進行心理剖析,那太殘酷。
可不論是什么樣的理由,也不該把刀子插進他的靈魂。
痛,太痛了。
雖然他并不在意,也能理解。
都說真正的戀愛必定伴隨小吵小鬧,是情侶間會經歷的過程。
自從兩人正式確立關系以來,卻從未爭吵過,以兩人的性格也很難。
但如果每次吵架都要動刀子......那也太刺激了。
“如果你心里還是不舒服,可以再來一刀,殺了我也行。”
“但尸體和兇器一定要處理干凈,這對你來說有點難,不會的就找人問問。”
胡樂準備的那些放火工具應該還在,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知道我來過這里的還有筱筱跟徐飛揚,這有點難搞,你必須提前想好說辭......”
“不管怎樣,沒關系,你開心就好。”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變態的話,莫過于此。
還好此刻沒有正常人在,李安安自然不算,這些話聽著實在是太奇怪了,若趙今辭在場,大概稱作“自殺式告白”。
“你......”
見大男孩一本正經分析起來,何晚徹底啞口無言。
陸遲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一旁的李安安忽然捂著肚子痛呼。
很快吐血不止,不停在地上打滾。
以前接觸就不難看出,小胖子似乎身患重病。
呼吸逐漸薄弱,神色痛苦至極。
緊急情況發生,陸遲未加過多思考,拿出電話撥打了120。
掛斷電話后,月明星稀,靜的只有呼吸聲。
長久的沉默讓何晚感到不安,終于開口。
“你為什么要救他?”
上次對陸遲百般折磨,哪怕再心胸寬廣的人,最多也是冷眼旁觀。
“我的確有私心,為欲壑難填的自己。”
“我想把和你共度的時光,都化作美好的回憶。”
“如果放任不管,也許他會在我們眼前死去,可以選擇見死不救,但也會變成不好的回憶。”
情意綿綿的話語似乎讓何晚有所動搖,做出了某個決定。
她朝仍躺著的陸遲款款走去,隨后跨坐在身上。
“嗯?”
女孩不答,不知從哪掏出來針筒,靜脈注射。
當陸遲反應過來,只感渾身無力,意識漸漸模糊,很快就徹底陷入睡眠。
當失去意識的那一刻,腦海里雜亂無章回蕩著。
是麻醉藥,還是全麻。
她哪來的?
沒有提分手,還行。
......
陸遲煩躁的翻了個身,那個夢又來了。
他不習慣向別人求助,也自認忍耐力異于常人。
所以每次發病,總是依靠強大的意志力迫使冷靜,而非氯氮平那類藥物。
不需要被人施舍,也反感別人看怪物的可憐目光。
即便如此,數不清個日夜,仍被那個夢折磨到不成人形,萌生死志。
他從不敢直面那種恐懼,那是一種身心無法調控的恐懼。
夢醒時分,他好像坐在回烏城的車上,那是一輛黑車,山路顛簸,熱得人發慌。
沒有停留,在光怪陸離的夢境暢游,徘徊。
隱約看見陸續接觸了許多人,做了許多事,卻始終難以分享悲喜。
他敢于直面,完成對老友的承諾,驚詫于脫離掌控之外的發展,逐漸驗證猜想,直到最后忽然崩潰。
到頭來,好像只是一場夢而已。
“哥哥......”
潛意識里光亮籠罩,陸遲努力睜開眼,卻看不清前路。
前所未有的疲憊遍及全身,直至覆蓋靈魂。
他很累,很想放松下來睡一覺。
......
不知過去多久,萬籟俱寂。
陸遲醒了。
還是在廢棄工廠,何晚跟李安安卻都不在了,好似只是一場噩夢。
突然聞到消毒水的氣味,四周散落一些工業制品藥物盒子。
低頭望去,腹部位置的傷口已被包扎好,手法相當專業。
他撐著地面起身,馬上又跌了回去,渾身乏力,酥酥麻麻的。
這才回想起被打了麻醉,藥效還未過,因此之前沒有因疼痛而恢復意識。
陸遲定了定心神,緩慢走出廢棄工廠,寂靜無人。
那輛桑塔納應該還在。
現在失去了線索,也只能依靠車輛代步。
艱難上車后,他腦子里仍想著方才那一幕。
構建出一切可能,卻找不出答案。
順著大路沒開多久,來到一座廢橋前。
橋的盡頭,有一輛車不停閃著燈,是挑釁。
哪怕隔著很遠,也能聽見那熟悉的囂張大笑,傳遍了夜色。
此時此刻,是那么令人窩火,氣血翻涌。
......
空曠大橋上,兩輛車愈發接近。
堪堪兩百米的距離,也許眨眼便會碰撞在一起。
伴隨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兩輛車卻保持著無聲默契,都沒有要減速的意思。
“撞上去。”
從陸遲所在車內,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他聞聲愣了好幾秒,扭頭掃去,沒能在車里找出第二個人的存在。
眼看著離胡樂那輛車已不足百米遠,他無暇分心,將全身心都放在前方視野上。
恍惚中,在某個瞬間,驀地咧嘴一笑。
“那就......如你所愿!!!”
猛地一腳油門,六十邁的速度瞬間飆升至一百。
一百二十邁......一百四十邁......一百六十邁......
一陣謐靜中,靜得只有引擎的嘶鳴聲。
咚咚咚......
咚咚......
咚。
心臟,在那一刻驟停。
兩道耀眼白光,就這樣在黑夜中轟然炸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