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三拳
- 我可能活在夢里
- 琳乃同學
- 2682字
- 2020-09-13 10:38:51
自昨晚在李安惠那里蹭了頓飯后,一晚的時間很快過去。
次日,便是張度瑋的開庭日。
那天來了許多人,卻獨獨沒看到張家父母的身影,以及張君雅。
一審判決后,被告人無異議,因成年具備刑事責任能力,法庭當庭宣判張度瑋因犯故意傷害罪,判其有期徒刑2年6個月。
十日內生效,送至烏城監獄進行改造。
日子過得很快,諸多瑣事紛至沓來。
前幾天,陸遲接到了一個半年不曾聯系過的電話。
是李熹凌打來的。
或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自上次陸遲傾囊相授有關互聯網語音平臺的想法后,這次的電話內容是想讓其出面洽談具體細節。
陸遲沒有猶豫的應下,與其相約在今日下午碰面。
大半年前,在他剛與李熹凌打交道時,他就懷疑是有人刻意安排了這一切。
不難猜想,背后那人按捺不住要現身了。
而今日,也是張度瑋服刑的日子。
烏城監獄外,冷冷清清成了主要基調。
一行人神色肅然佇立著,不約而同望向監獄大門外的那道挺拔身影。
這是最后一面了。
張度瑋即便身穿囚服,身量寬闊,臉龐依舊硬朗剛毅。
近日來,大起大落的人生沒有讓他多半點頹喪,至多有些不易察覺的落寞。
前些日子,他活得恣意,正值年少風華正茂時,此刻卻成了需要被改造的勞動力。
只能說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不多會兒,從遠處開來一輛黑色寶馬。
下車后,一男一女,徑直走到張度瑋身前。
陸遲站得遠,聽不見其交談內容,但很容易想到那兩人應是張度瑋的父母了。
之前他曾去過張度瑋家里一次,與張母打過照面,至于另外一人......
這還是陸遲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被烏城中年一代人神話過的男人。
張臺南。
一身普通至極的黑色襯衫,面目溫和,眉毛很細隱隱有點泛白,有種說不出的儒雅風度,一點不像印象里的黑道大哥形象。
若非要形容的話,兩個字可概括,儒將。
打心眼里講,或聽父輩念叨的多了,陸遲還蠻想與其交朋友。
很快,張家父母上轎車徑自離去,眼里始終只有份涼薄,或夾雜著一絲很淡的失望。
也許是沒能從父母身上尋得安慰,張度瑋望向漸行漸遠的那輛車,黑眸逐漸深沉。
遠遠望去,就像一副落寞背景圖,而在邊緣處,不知何時多了張輪椅。
輪椅上的胡樂一臉陰沉,臉上卻帶著格外暢快的笑,屹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剎那間,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荒唐又滑稽。
陸遲默默觀望這一幕,眉頭不自覺皺起。
那兩人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無一例外。
大可將這一切過錯歸結于命運,但真要論其源頭,但凡胡樂心中生出了一點善念,也許就走不到這一步。
錯的是這個世界而已,肆意驅使那些無法主宰命運的可憐人。
思緒走到這里,陸遲再度回想起,陸冬楠曾在醫院談及的輪回之說。
事實上,他始終沒將其放在心上。
他向來有自己的判斷能力,聽得進去是一回事,怎么理解卻又是另一回事。
可近日發生的種種,無一不在印證著那些驚世言論,竟準確的毫無偏差。
以至于陸遲現在逢人就在心里琢磨,就差脫口而出“嗨,你有執念嗎”。
宛如魔怔。
緊接著,一行人紛紛為張度瑋送行,直至輪到張君雅。
今日沒有下雨,天氣卻有些陰沉冷清。
那兩人相顧無言,任憑縷縷冷風刮過。
沉默半響,張度瑋深吸了口氣,仍只吐出了兩個字。
“華清。”
話畢,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人終究纏不過自己的內心,常常在心潮翻涌之際,以刀鋌與自己短兵相接。
他突然帶著一身頹喪停下腳步,沒有轉身。
即便張度瑋天生患有口吃,但人往往能在某個時刻突破自身極限。
此刻如開閘洪水,已無懼一切枷鎖。
“我喜歡你!我是個瘋子!但我喜歡你!我小肚雞腸,霸道蠻橫等等等等......但我愛你,我愛你!!!”
他面紅耳赤,聲嘶力竭,將這番話一股腦的傾瀉而出,剎那間好似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
隨后像一頭滿身悲傷的怪物,匆匆遠逃。
張君雅怔在原地,眸子里倒映著那道狼狽身影,最終還是一言未發。
她沒跟眾人打招呼,自顧自轉身離去。
一旁的徐飛揚眉頭皺成一團,向來是個直性子,沒忍住。
“張度瑋為保護她的名聲,跟個傻子似的甘愿坐牢,隨便安慰幾句也好。”
“這段時間不管不顧那樣,一心只想著考什么華清,本大仙就在這斷言了,她肯定考不上!”
聽到這些明顯置氣的怨言,陸遲無法置喙。
準備離去時,余光一瞥,那張輪椅依然還在。
感受到注視,坐在輪椅上的胡樂扭過頭,驀地朝他詭異一笑。
陸遲憑著身體本能,一步步走到胡樂跟前。
“陸遲,這個結局你還滿不滿意?”
胡樂的語氣無悲無喜,陸遲靜靜聽著,莫名想嘯。
“我叔,我爸,現在都進去了,你開不開心?嗯?!”
“但我真的好開心啊!哈哈哈......”
胡樂紅了眼,眼里鋪滿一片陰翳,滿臉帶著說不出的滋味。
漸漸地,眼角卻流出生理性淚水。
他猛地抬頭,看進陸遲眼里。
“還沒結束的,還沒結束的......”
自始至終,陸遲也沒什么反應,忽地低眸望向他的腿。
“聽說你下肢癱瘓了?”
“拜你所賜!哈哈,醫生說我這輩子應該都站不起來了。”
陸遲低眸,若有所思,“意思是即便幾率很小,你還是有可能恢復?”
一時之間,胡樂有些不明就里。
如今他已是半個廢人,索性破罐子破摔。
“陸遲,遲早有一天我要你跪下來求我!還有你女人,我遲早干......”
話還未說完,腿部就傳來了一陣難言劇痛,冷風漸起。
癱瘓并不代表失去痛覺。
一拳下去,他滿臉霎時揪成一團。
“這一拳,是為何晚。”
兩拳下去,他冷汗直流,嗚咽的聲響皆被堵在喉嚨口。
“這一拳,是為張度瑋和張君雅。”
三拳下去,他已徹底發不出聲。
“最后一拳,是為你,為你自己的愚蠢。”
陸遲眼神很淡,沒有刻意控制力道,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歇斯底里的呼痛聲順風飄蕩開來,猶如鬼哭狼嚎。
不多時,胡樂全身僵硬又麻木,難耐的哀嚎不斷。
他下意識想撐起身子,想反抗想逃,卻根本無法做到普通人那般站立。
“胡樂,你真的太笨了。”
“你也算是個可憐人,心甘情愿被人利用。”
說話間,陸遲呼出口濁氣,“我說的是什么,你應該明白。”
多少人在怒火攻心之時變得盲目,成為那微不足道的棋子,供人肆意擺弄。
眼下的一切太過突兀,在場霎時噤若寒蟬。
畢竟身后就是監獄,在這兒動手,未免太科幻了點。
胡樂逐漸緩過神來,倉促望了眼空蕩蕩的監獄門口,生怕陸遲再次發難,使勁滑著輪椅狼狽逃離。
像極了一個搞砸演出的小丑。
......
在離去途中,沉默許久的何晚突然開口。
“你剛才是想試探他,到底是不是真癱瘓了?”
恐怕大多女孩碰見方才那種情況,都會認為是一怒沖冠為紅顏。
陸遲被噎了下,沒多解釋,“不,我只是單純的想打他。”
漸漸地,神色莫名。
“我倒希望真有那么一天,他還能重新站起來作妖。”
何晚忍不住小嘴微翹,不難理解其中潛臺詞。
意思是胡樂已經家破人亡,且下肢癱瘓成了廢人,做人尚且留一線,但若其身體無礙,那就另當別論了。
嚴格來講,陸遲并不能算個好東西,卻也不算壞,很難界定。
“那你剛才下手這么狠?”
陸遲沒有停頓,笑的十分人畜無害,“那是兩碼事。”
未曾想在不久的將來,那句無心戲言,竟一語成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