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恢復正常，呼吸也不急促了，雨淅淅瀝瀝的落著，門外聽得見輕微響動，優優慢慢睡去。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一看表，7：59，再躺一分鐘就起來！

換好衣服，打開房門，房子里靜悄悄的，隔壁房門緊閉。

優優去衛生間洗漱，很快就出來，回房涂完爽膚水，隨意把前額劉海固定住。

公司上班時間是9：30，坐地鐵40分鐘就能到。現在時間還早可以簡單做個早飯，拿出自己的平底鍋煎蛋，煎火腿，溫牛奶。東西全是從之前房子帶過來的，存貨不多了，優優仔細盤算著今天如果下班早就去趟超市補貨。

吃完早飯，優優簡單涂了隔離和防曬，拿上背包出門了。臨走前，瞟了一眼隔壁房門，還是緊閉。她心下想著，隔壁是早走了還是沒起來呢？

一到公司，剛放下包還沒坐穩，領導就把任務丟過來了。B 地塊所有建筑今天必須出至少三版比對規劃方案。

忘了說，優優是位建筑設計師。211大學五年制畢業，同學大多數選擇出國，因為院里有錢人的小孩挺多。還有一部分同學加入了考研大軍，選擇院校都是建筑老八校，優優學校不差，同學們也看不上一般學校。

可是老八校考研真的很難。萬馬行舟，踏破船槳無數，能到達彼岸的都是勇者。多數早被急流卷入險灘，裹挾著沒有著陸的選擇權，沖到哪是哪。

優優也是其中一員，許是上天注定。考試前一天發了高燒，身體到處都痛，她也因此摸清楚身體炎癥的走勢，從頭到脖子再到背，最后是膝蓋。痛的無法坐在書桌前，最后躺在學校門口醫療點病床上打點滴，淚流滿面，滿腦子都在想只要明天別痛就行，不然就吃點止痛藥。

心懷忐忑上了考場，六小時的快題，不吃不喝，站在A1圖板前，飛速運作手下的針管筆，丁字尺和馬克筆。

原本以為自己超常發揮，六小時繪了兩張A1大板，而平常一張A1她要用八個小時。

當同學問她，你的高差怎么設計的？

晴天霹靂！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了。復習備考這么久終將一場空，回到宿舍渾渾噩噩躺了三天。別人叫她吃飯，叫她去跨年，她只無動于衷。

不知道時間，夜里醒來，萬籟俱寂，唯她一人心里空空的，痛。

跨年學校鐘樓照例會敲鐘，每年她都會和好朋友去湊熱鬧，校園的文化氛圍就是如此，年復一年，來鐘樓聽敲鐘的人很多。

聽說敲鐘的時候許愿很靈的。

過完元旦，優優回了家，她感覺自己完全把考研結果放下了，不再難過。已知結果，何必再期待，何必再庸人自擾？

多一份經歷而已，付出不會白費的。短暫調整后優優加入了剩下一批找工作的大員，最終選擇來上海，一人一皮箱一背包而已。

剛到魔都，日常有種新鮮感，到處走到處看。街道尺度，核心區建筑環境設計，摩天高樓立面設計，材料，手法，連街邊外擺和店招都讓她覺得很收獲。

那時候有什么展覽，她都要去看，很多好的展覽票價很低或者干脆是免費的。周末不加班的話她絕不會宅在家。

上海的第一年過得很充實。

可后來，慢慢的看展的次數少了，有了空檔寧愿宅家里看書，追劇，偶爾拿起畫筆又匆匆放下。

每天上完班，拖著疲累的軀體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上床。只有洗干凈躺著，她才覺得外界的事情終于能放過她，她只屬于她自己了。

也許是每個漂泊在大都市游子的通病，窗戶外邊車水馬龍，窗戶里面無動于衷。外界再繁華，那高樓在夜里點亮的一盞一盞星光，沒有自己的。始終是孤獨。

習慣變成自然，麻木了便覺察不到痛感。

今天一天又是奮戰的一天，雖然自己加班，領導不知所蹤，優優心里一萬點草泥馬奔騰而過，所略之地寸草不生。

晚飯點的外賣又貴又難吃，真搞不懂為什么那么多人吃魚子醬，這家日料店做的魚子醬，極品難吃。優優只扒拉幾口就推到一旁。按摩小腰姬在背后呼哧呼哧轉著，盯著電腦屏幕的眼睛干澀，充滿了血絲！

這都加班幾周了！項目節點什么時候是個頭？能不能不要改來改去最后還用第一版方案？

優優把圖紙往桌上一摔，順便扔掉鼠標，砸了電腦屏幕，奪門而出！

當然，這一切都是YY 的，畢竟工作幾年不是個小白。當初一言不合就辭職走人的做法固然灑脫，但也吃了兩次虧付出了代價。

在沒有拿到年終獎金沒有找好下家的情況下，忍！是唯一的辦法。

等到收拾好圖紙發出，關了電腦，跟周圍幾個同事道個別，已經凌晨一點了。

這時候地鐵早停運了，又不敢打車。

“馮工，嘻嘻，你還要多久？咱倆順路，等下一起拼個車唄！”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再等我兩個小時的話。”

“沒事，到時候記得叫我，我先去睡會，困得睜不開眼了。”

“去吧，走的時候直接打醒你！”說完，那男人笑了，這種苦中作樂的生活大家早就習以為常。馮工家里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感謝政府開放二胎政策，家里地上跑的一個，老婆肚子里還有一個。

“我真是羨慕你啊，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生活多自在！今天回家，老婆估計又不讓我睡床了，上次把她弄醒就罵我了，說不著家要我何用。我委不委屈，拼命掙錢攢奶粉錢，只當是個工具人。說多了都是淚，不知道讓她給我買的沙發毯有沒有到貨，最近沙發睡得我腰疼。”

“馮工，你這已經算好的，至少買了房，天天能見媳婦，我和我媳婦倆人天天都加班，晚上一個比一個晚，有時候我回去了她睡了，有時候我睡了她剛回來，互不見面，感覺和沒脫單沒啥區別。”

“哎，小孟你媳婦啥工作？”

“程序猿，都說家里有程序猿特別痛苦，我家相當于有倆。”

“哎呀，沒聽過負負得正嗎？你這還行！”

兩個已婚男人就媳婦工作問題聊到生孩子養孩子以及上學問題，時不時互嘲幾句，排解畫圖壓力。

優優找了個角落，攤開買的午睡椅，閉目休息，耳畔還有同事說話嬉笑的聲音，敲擊鍵盤的聲音，越來越小……

“優優，走啦！醒醒！”優優睡眼朦朧，辦公司的燈束太強，猛然摘下眼罩被刺得睜不開眼。

“走了走了，趕緊！叫的車來了！”馮工催促著，優優努力睜開眼睛，那男人憔悴的身影看著也是極度缺覺，真心累啊！

“好的好的，穿上鞋就走！十秒。”優優鞋帶沒解，愣踩進去。不敢再耽擱一秒鐘了，仿佛她早走一秒就能為馮工多爭取一秒的睡眠。

靠著出租車窗，馮工倦意來襲，微閉雙眼。優優剛休息過，這會兒精神挺好，高架上，萬家燈火熄的七七八八，現在還亮著燈的都是些辦公樓。

優優想著，還有多少跟她一樣的人群，每天孤獨行走在這鋼筋水泥叢林中，蒙蔽雙眼，關閉聽覺，不喜不怒，只為覓食呢？

夜沉沉，霧凄凄，雖是夏天，但剛下過一場雨，夜風有點寒涼。

“謝謝你啊，馮工，麻煩你還先拐過來送我，下次先送你回去。”

“沒事，沒多遠，再說了你不是不敢一個人打車嘛！小事，早點休息。”

車子掉頭消失在夜霧里，優優裹緊身上單衣，大步朝著小區走，這白天熱鬧的街道，到了晚上店鋪全都打烊，只有一些霓虹燈店招在夜里閃爍刺眼，發廊門口的螺旋燈呼呼轉著。

半個人影也沒有，挺害怕，若是有了半個人影，挺瘆人！

優優快速上樓，咳嗽兩聲，樓道里發黃的照明燈亮了。鑰匙一早從包里翻出來，開門，開燈，那扇門依舊緊閉。

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優優不敢輕易造次，還是輕聲洗漱，等上床準備睡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

做個社畜好難，打開電臺，伴隨主播溫柔的嗓音慢慢入夢。

早上起來請了兩個小時的假，下樓去超市補貨，又做了頓早餐。自始至終，隔壁的門依舊是緊閉。

隔壁到底有沒有人呢？

接下來的幾天，優優依然每天加班回來很晚。但是無論何時，只要優優在家，隔壁總是像約定好了似的，不在。就像是不在同一個時空，相互平行，永遠不會交叉。

開始她還很納悶，優優也嘗試過敲了幾次門，無人應答，也就作罷，就當隔壁沒人好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連續的高壓下優優緊繃的神經瀕臨斷弦……

周五加班到了晚上，下了出租車跟馮工道別后，快步上樓，許是過于疲累，出現了幻覺，總覺得有腳步聲。

回房，脫掉外衣洗澡睡覺，項目節點終于過去了，明天周末，可以睡個好覺！

想到這，優優覺得壓力緩和了不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聽見外面有動靜，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