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總是充斥著那么一股子藥味。

重癥病房101號內……

“這也太不像話了，怎么可以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里！”莫登男坐在程靈的病床前皺眉。

躺在病床上的程靈，臉上完全沒有四五歲小女孩該有的膠原蛋白，連小小的嘴唇都是毫無血色的慘白。

眼角的殘碎的淚珠，隨著她勉強露出的笑容緩緩滑落，浸進鬢邊的發絲里，“沒事的表叔叔，爸爸他很忙，他要出去掙錢給靈靈看病呢。”

“忙？他要回來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都這么晚了還不回來，怎么帶孩子的嘛！”莫登男繼續數落程恭。

隨即又感覺自己在靈靈面前說這些貌似有些失態，臉色一下子又舒展開來，換成一臉慈祥，伸手抹去程靈的淚痕，拔了拔她凌亂的劉海柔聲說道：“靈靈乖，叔叔陪著你！”

程靈抿起唇，認真地點了點頭，“嗯！叔叔你真好。”

莫登男則露出寵溺的笑容，“小丫頭挺懂事的！”

就在這時，一個毫無違和感的聲音傳來：“你誰呀？你怎么在這里。”

莫登男回頭看去，只見門口站了一個端著藥盤的小護士，正一臉怒氣地看著他。

自己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溫情氣氛瞬間被打斷，莫登男也是一股無名火起。

他針鋒相對地反問：“說出來怕你嫉妒，我是她親表叔，你說我為什么在這里！”

“誰讓你進來的？你不知道這是重癥病房嗎？”小護士明顯很生氣。

莫登男差點氣笑了，“我說小美女，重癥病房又怎么了？我還不能進來看我的小侄女嗎？”

護士放下藥盤，指向門上的警示牌，一字一頓地念道：“未經醫務人員允許，嚴禁私自窺探病人。”

接著轉向莫登男，“你是看不到還是咋地？你知不知道101號病人可能要動手術，現在正在進行手術風險診斷，萬一要是出現什么岔子，你付得起責任嗎？到時候又來我們醫院鬧是不是？”

“窺……探？”莫登男這才看到門上的警示牌，一時間啞口無言。

“啊！你……”小護士一眼望向莫登男的屁股，驚叫得瘦小的身子陡然一抖。

隨即急忙跑到莫登男面前，一把揪著他的領口將之硬生生提了起來，“你怎么坐在我們微創診斷機上面！你快下來……”

莫登男幾乎沒反應過來，更沒有去想小護士哪來的這么高的爆發力。

站起來的他往屁股下面一看，自己坐的還真是個醫療儀器，一下子尷尬到了極點。

連忙帶著歉意，向已經松開他的小護士賠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注意！我這不是看我表侄女病的太重一時忘了這茬嘛。”

小護士檢查了一下醫療儀器，看到并沒有什么損壞，這才放下心來。

然后皺著眉頭相當不耐煩地推走莫登男，“趕緊出去，趕緊出去！”

被小護士推搡著的莫登男看向程靈。

小丫頭吃力地露出輕笑，“表叔叔，你先出去吧，靈靈沒問題的。”

“你看人家小姑娘多懂事，哪像你！”小護士數落著莫登男。

莫登男沒有理會前者，隔著她對程靈說道：“你放心，表叔叔一定會陪著你的。”

被小護士推得接連后退的莫登男一出門口，就感覺側面有人快速走來。

他循眼側目，正是剛回醫院的程恭。

兩人的目光瞬間撞在了一起。

今天是程恭第一次見到莫登男，他打量著這個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飛速地在大腦中搜刮著他有限的資料。

莫登男，原主程恭的表弟，也是他在這羊城市唯一的親戚，好像在一家健身房做私教。

“老表，不是我說你，這么晚了你怎么能把靈靈一個人扔在醫院，打你電話一直在通話中，我就這么一個侄女，她要是有個什么……問題，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一眼見到程恭，莫登男毫不生分地生地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斥責。

程恭看著眼前的這位表弟，微卷而帶著紋理的亮發明顯是經過精心打理，一件普通的格子襯衫卻被他穿出了幾分痞氣。

玩世不恭的神情中帶著幾分嚴肅，加上此刻認真責備的言辭，讓人很輕易地讀出他對程靈真切的關懷。

程恭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他平靜地回答：“的確是我疏忽了，謝謝你過來看靈靈！”

這時候，小護士走過來對程恭說道：“程先生，陸醫生下班前讓我囑咐你，如果明天你的女兒再不動手術，明天之后只怕你想做他也做不了了！”

說著她看向住著程靈的病房房門，眼中露出一絲憐惜。

從剛畢業到這家醫院工作不過半年，她已經看到過不少家屬沒辦法籌集到足夠醫療費用，而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遭受病痛折磨的痛苦。

“謝謝你！我知道了！”程恭微笑回應。

因為楊書群已經親口答應了自己明天早上簽約的事情，心里有底的程恭對此并不想做過多的解釋。

莫登男見狀把程恭扯到了一邊，小聲安慰道：“老表，我知道你在強顏歡笑，不管誰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扛不住，上次你找我的時候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錢來，不過這幾天我也籌到了不少，剛剛已經轉到你的微信上面了，這筆錢應該夠大半的手術費用，讓醫院通融一下先讓靈靈做手術，剩下的我們這幾天再想想辦法應該沒問題的。”

聽到莫登男這番話，程恭拿出手機，果然有一筆未收的款項。

他看向莫登男，心中涌起了一抹暖流。

借錢！

如今的社會，這個詞極度敏感，很多看似融洽的親朋好友，其實都經不起它的考驗。

它是建立在能力和信用之上的。

原主程恭剛剛失業，一窮二白，但眼前的這個表弟還是義無反顧地幫助了自己，可見他心中對自己父女倆的感情并不一般。

想著這些，程恭按下了轉賬退回，“這些天辛苦了，其實靈靈的手術費我已經湊齊了。”

“老表你要和我見外是不是？撇開我倆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玩的情分，你總得為靈靈想一下吧？她才四歲啊！而且那么懂事。”莫登男皺眉頭質問。

他感覺幾天不見，自己這個表哥似乎和自己生分了許多。

說到底，他不信這個表哥在這么短時間內，能把那一大串數字的手術費湊齊。

“相信我，如果跟你見外幾天前我也不會去找你了對不對？”看著莫登男，程恭笑得很親切。

莫登男將信將疑，“真的？老表！你不會干了什么事吧？”

程恭笑笑搖頭以示回應：“我們一起去看看靈靈吧！”

在征得小護士的同意后，兩人走進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