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這是你們公司的同事嗎？”王巖此前沒有見過蕭慶，萬業公司今天參會的都是他的親信。

“王董，他叫蕭慶，是我們公司的策劃人員，這一次的系統升級，他貢獻最大。”高宇把蕭慶推了出去，也給他大大地背書了一筆，當然，原本這次管理系統的升級，主要功勞也是蕭慶的。

“蕭慶，年紀輕輕，有這樣的見識不容易，你是不是留過學，看你對企業信息化管理，很有自己的見解。”王巖從未在如此年輕的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奕奕光彩。

“王董，我還是深灣大學大四的學生，這是我個人對企業信息管理的一點看法，能得到您的認同，是我莫大的榮幸。”蕭慶對于王巖表現出來的驚嘆，一點也不奇怪，如果真算閱歷，王巖還真不一定比得上重生的蕭慶。

正當王巖要進一步和蕭慶詳聊時，兩位西裝革履的經理人闖了進來。

“高宇，把屏幕切一下。”王巖連忙指示高宇，把投影斷了，他擔心是競爭對手過來挑事，探取他們目前正在進行的計劃。

兩人徑直走向王巖，在會議桌另一側的俞亮迎上前來。

“這不是君安證券的兩位張總嗎？”俞亮說道。

君安證券？就是和國泰合并之前的君安證券？蕭慶在自己的腦海里，翻查著歷史。忽然他想起來了，一句“我X”險些說出口，這不正是當年鬧得深灣滿城風雨的逼宮事件嗎？

“我們到王董辦公室去說，這里人多，不合適。”俞亮陪著笑臉，打算將二人勸到旁邊的辦公室商談，俞亮知道君安之前就對萬業的董事會沒安好心，這下一二把手兩位張經理一起駕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這說吧。”君安的大張總，見萬業的區域高管和公司高管都在現場，正好趁這個時候開門見山地說。

“君安證券準備給萬業的管理層提些意見。”大張總入是說到。

這時，王巖的臉上表情頗為復雜，看來是沒有料到君安會有這一出表演。

王巖這時還沒有意識到，一群野蠻人已在萬業不知不覺間守候多時，作為萬業董事長的他竟渾然不覺。正如美國一本寫華爾街80年代企業并購的書《站在門口的野蠻人》中講到的，此時站在萬業面前的君安，就是守著他們的一批野蠻人。

“我們君安準備下午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正式提出對萬業的意見。王董請你不要誤會，對你沒有其他的意思，君安是代表中小股東給萬業企業的經營戰略提意見，會對萬業的長遠發展有好處，對你也有好處，對證券市場發展更有明顯的好處。”張總絲毫沒有避諱在場的每一位人員，包括蕭慶和沈悠在內。

蕭慶和沈悠兩個人，正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蕭慶沒想到自己能成為歷史的親歷人，而沈悠作為富家千金，也不曾經歷過上市公司逼宮這種精彩大戲。

張總的一番話，迅速讓人感覺到現場的火藥味逐漸變濃，俞亮和王巖都有些措手不及。

“張總，你們召開新聞發布會，我們萬業的董事會成員也應該參加。”俞亮在一旁打邊鼓，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局勢的嚴峻。

小張總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們就不要參加了吧，這是要給萬業企業提意見，我們只是事前通知一下，不需要你們到場。”

“既然給我們公司提意見，為什么萬業的董事會成員不能參加？”王巖說話的時候，已經能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齒。

“你們要參加也沒有問題，提意見是以‘告萬業全體股東書’的形式，并在明天的《深灣特區報》上刊登，建議改組董事會。形式或許會讓你覺得有些激烈，但這是為了萬業好。”君安兩位張總一邊說一邊起身，表示要告辭了。

君安兩位張總，在會議室說了五分鐘，便離開了。

留給萬業準備應對的時間，僅僅只有兩個半小時了。

“王董，您這邊有這么緊要的事要處理，我們下次再約時間向您匯報？”高宇看到萬業高管們緊張的神情，作為外人他理應避嫌。

別走啊，蕭慶和沈悠聽到這兒，都有些著急。千載難逢的機會，能夠站在歷史事件的當場，這機會怎么能錯過。

“這事我來處理，你們在這吃個午飯，我們一起。下午參加完發布會，我們再回來繼續開會。”王巖當著他們的面，一來是他們不是相關聯的股東，二來他有信心處理好這件事，三來他想穩住下面區域高管的心。

“王董，我感覺這背后事有蹊蹺，君安的人應該是有備而來，我怕他們已經聯合好其他的股東了，來您這邊，只是正式宣告。”話出自蕭慶這個大四學生之口，在座的各位都感到吃驚，在座的各區域高管，怕也做不出這樣的判斷。

“他說得，很可能是真的。”俞亮作為公司的高管，從君安的人進門那一刻，便有了這樣的感覺。

“趕緊聯系各位董事和大股東，我們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王巖讓俞亮安排辦公室的人員聯系各方，他自己也開始給熟悉的董事打電話。

不到半個小時，先后與在美國、加拿大、BJ、青島、海口等地的董事取得了聯系。

不出蕭慶的預料，前幾大股東的董事不僅知道此事，而且都是此次“意見會”的發起者。

王巖開著免提，一個個給董事打電話，第二大股東在電話里說道“提意見是股東的權利，以什么形式，只要不違法，是股東選擇的自由。”王巖清楚地感覺到對方語調背后的不友好和不滿。

也有股東在電話那頭表示：“總部不知道董事的行為，但第一，不同意以這種形式給萬業提意見；第二，代理的董事不會參加記者招待會。”

有些股東的回復讓情緒忽然緊張起來，有些股東的回復又讓人松了口氣。

第五大股東也是一家券商公司，在電話里對方也覺得驚訝：“一個月前君安張總給我打電話，說‘股市不好，需要新的炒作題材，給萬業提意見是創新；再者，萬業透明、健康，經得住風吹草動。’我想也是，就同意了。誰想到張國慶搞什么新聞發布會？”

俞亮提醒王巖：“去年君安承銷萬業股票，有1000萬股仍壓在手上，成本在12元每股，而目前市場價只有9元每股，按市場價售出將虧損3000萬元。他們定是想要脫手套現，又不虧損。所以故意制造萬業被收購的題材。收購概念自然刺激股價上漲，只要股價上漲，君安就可以一舉三得：一、拋售積壓的萬業股票，資金回籠；二、借小股東的支持控制萬業董事會，更方便地操縱股市；三、贏得維護小股東利益、市場創新的好名聲。”

“真是頭野蠻的動物！”蕭慶在一旁也聽不下去了。

此刻，王巖自己也意識到了，董事長同董事的溝通上出了問題。部分董事聯手對付公司，而自己事前竟渾然不覺。

下午3時，君安證券在酒店召開記者發布會，小型會議室坐滿了他們邀請來的記者。王董帶著俞亮一起出席，高宇、蕭慶和沈悠也跟著到了會場。

會議伊始，君安張總宣布君安代表委托的四家股東：四公司共持有萬業總股份的10.73%，發起《告萬業企業股份有限公司全體股東書》。

看來君安為了籌備這次活動，起碼在幕后操作了半年以上。

《告萬業企業股份有限公司全體股東書》首先對萬科的業務情況、公司結構、股本構成和股票走勢作了概括介紹，并逐一分析了萬業的房地產、股權投資、工業、貿易和文化經營五大產業狀況。

之后，行文對萬業經營和管理中存在的問題，如業務透明度不足、參股其他公司無實效、房地產經營業績欠佳和股權投資利潤不穩定等進行分析，點明萬業的產業結構分散了公司的資源和管理層的經營重心，已經不能適應現代市場競爭。

倡議書中最后提出了對萬業的業務結構和管理層進行重組，包括收縮貿易、商業和工業經營，將部分公司和股權投資公司獨立出來，全力發展和充實房地產業務，同時宣布將推薦8~10位董事候選人進入董事會，以及力爭在董事會內部設置一個常設的項目審批委員會，對重大政策進行監督，避免和減輕項目的盲目性和隨意性。

在蕭慶看來，君安的手法野蠻而粗暴，為了自身持有股票的利益，枉顧萬業企業的發展。王巖近期也已經在進行企業業務重組，方向也是朝著全力發展房地產業務去的。這一來，王巖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君安的功勞，這是作為董事長的王巖，絕不能接受的。

發布會一萬多字的內容，整整念了一個小時。

王巖此時舉手，要求發言。

會議的主持人卻不允許。明顯是事先商定好的做法，不給萬業董事會反對的機會。

在場的記者們嚷嚷起來，“給王總發言嘛。”“給公司提意見為什么不給公司的董事長發言呢？”“請王總上臺講兩句。”……

礙于老記們的提議，主持人只能勉強表示同意。

王巖走上講臺，鎮靜住情緒。

“歡迎新老股東提的意見。從剛剛聽到的內容來看，很專業，是精心準備的。巧合的是，倡議書中提出的改革建議和昨天29日萬業召開的董事會決議有80%是相符的。”王巖沒能壓住自己的怒氣，還是直接懟了報告中的說法

“君安指責的萬業多元化，深灣特區內的公司有95%都是多元化經營的，既是弱點，也可以說是特點。就企業發展來講，多元化是歷史形成的，行業多元化的格業并非說壓就壓，講減就能馬上減掉的。對于管理層面的指責，我強調‘君安所稱的行業透明度不夠與公司管理透明度不高有不同的含義，行業特色不明顯與公司情況不清晰亦不能混為一談。’”

王巖發言后，記者們紛紛提問。

王巖隨即表示：“明天下午兩點，萬業將召開新聞發布會，發表對《告萬科企業股份有限公司全體股東書》的正式回應。”

蕭慶在臺下聽得，不禁拍手叫好。

在這個時代，也許只有王巖的大心臟，才能在明知萬業深處險境之時，仍能鎮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