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塵在楊久的引領下經過九轉十八彎,穿過一大片竹林,這才來到了湖心小筑。
湖心小筑,顧名思義就是在湖中央建起的竹樓。竹林與湖水交相輝映,站在岸上遠遠望去,仿若一塊巨大的天然翠壁。
雖值深秋,但湖岸上依舊盛開著各色野花,蝴蝶飛舞,仿若春日般熱鬧。
凌塵緊隨其后,順著竹橋走進湖心小筑,這才驚奇地發現小筑里邊才是別有洞天。
只見小筑里面的院落里擺滿了各色鮮艷的花,花香四溢,流蝶翩飛。
而此時,東靈子正一襲白衣靠在躺椅上,微笑一如初見般溫和,很親切。
“凌塵來啦!來,過來坐。”東靈子見到凌塵,忙招呼她過去坐。
凌塵粗略掃了眼小筑四周,發現此處氣候四季皆宜,周圍環境也清幽靜謐,一點都不比妙水宮差,不禁感慨這里是個靜養的好去處。
見東靈子讓她坐,凌塵便也不客氣的走過去靠在東靈子旁邊的竹椅坐下,甜甜道:“大善人,我們又見面了!這里好生漂亮,環境清幽,真的很適合靜養呢!”
“不過隨便挑的地,你若是喜歡,但凡有空都可以來玩。”說話間,東靈子已為凌塵倒好了茶。
“真的嗎?善人,你真好!我很喜歡這里,只要您不嫌棄,我以后一定常來陪你!”
東靈子和善笑笑,“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嫌棄。來,喝茶。”
“嗯。”凌塵愉悅點頭,不知怎的,從不相信人的她,竟莫名信賴眼前之人,東靈子身上的氣息讓她感覺很安心。
楊久見凌塵同東靈子談話,早已悄然退至一處,獨自靠在欄桿上望著湖面發呆。
二人聊了一會,見楊久還自顧在一旁發呆,凌塵便朝他招手喚:“楊大哥,你不過來坐嗎?”
“不用。”楊久不冷不淡地應著。
東靈子許是怕凌塵尷尬,呵呵笑道:“你不必在意,他打小就這個樣子,習慣了他的脾氣就好。”
“楊大哥他……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凌塵忍不住問道,雖然知道楊久并不待見她,可想到他是她初涉江湖時結識的人,便不由地多問了句。
“許是壯志未酬吧。”
東靈子苦笑道:“他是我昔日愛人之子,因父母雙逝,我這才將他收做義子,本就是個苦命的孩子,而我雙腿皆廢,跟著我這樣子的人一起,怕也是誤了他啊。”
語畢,東靈子握住了凌塵的手,語重心長道:“孩子,這世間,漫漫長路,只要是人,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只管做好自己就好,凡事只要問心無愧,便無須懼怕那些風言風語。”
“先生,我……”東靈子的話無疑說到了凌塵的心坎里。凌塵忽然覺得心中有些酸澀,這世上除了她的義父鬼手神醫外,還從未有人這般點撥過她。
半晌,才道:“善人就是善人,教化人都這般親切。”
凌塵這才發覺,東靈子身上的氣息跟鬼手神醫很像,也難怪她覺得這般親切了。
似想起了什么,道:“對了,您是病人,可別提些不開心的,對病情不好。既然我與善人投緣,那我就希望善人您每日都高高興興的。凡牽動先生煩情愁緒的話語都屬罪過。俗話說得好,患者,講養氣,我相信,只要善人您心情舒朗,再大的疑難雜癥都會藥到病除的。”
東靈子微微笑道:“你說得對。之前聽你說起過已經拜入鬼手神醫的門下,可是真的?”
“嗯。”
“那也不錯!”東靈子道:“雖然鬼手神醫性情古怪,專研之術卻也是條正道,你跟著他也不會吃虧。”
“善人看得倒是很通透。可有些人卻不會這般想。”
凌塵嘆著氣道:“濟世救人雖是正道,但注定不適合我。世事無常,任性一下也無妨。”
東靈子笑看凌塵,“人不逍遙枉少年。年輕的感覺我是體會不到了,只愿你們年輕人能不負年華,敢愛敢恨,便也覺著欣慰!”
凌塵笑笑,“那也是挺奢侈的了!”
東靈子面上含笑,便又咳嗽了起來。
“義父!”楊久滿面急色。
“您還好吧!”
凌塵忙起身幫東靈子順氣,順帶著幫他摸了摸脈,“脈象好亂。我替你施針。”
“不行。”一旁的楊久斷然回絕,“你平日里只顧專研毒術,醫術不精。義父身體常年帶病本是羸弱不堪,哪經得起你的折騰。”
“我……”凌塵欲言又止,她本不輕易替人醫病,若不是覺得跟東靈子投緣,自己也懶得多事。
可見東靈子咳得越發厲害,實在不忍,便愿孤注一擲:“楊大哥,你這就不懂了,所謂毒藥毒藥,毒跟藥本就是一家,善毒者必然也善醫,只看醫者如何運用了。”
怕楊久還質疑她,急著道:“善人這是心火過旺所致,怒氣傷肝,本就會引起咳嗽。想來善人這舊疾跟他忘記的那些前塵往事有關。心病難醫,全靠自己,只可惜善人將前塵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凈,所以就算大夫們找到病因,最終也都只能束手無策。”
“你說得不錯。”
聽凌塵講完,東靈子點點頭,并示意楊久退下,“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般見地,老夫信你,你不妨大膽一試。”
“可是,義父您......”
楊久剛欲阻止,卻被東靈子出言打斷,“哎~反正我都已經這般了,多試一下也何妨,再說塵兒也并非莽撞之人,我相信她。”
見東靈子態度強硬,楊久雖然擔心,卻也不好再多加阻攔。
“你忍著點。”凌塵命楊久端來一碗清水,并在水里加了少許不知名的白色的粉末,不用問楊久也知那些白色粉末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雖然不放心,但楊久還是遞給了東靈子讓其服下。
東靈子喝完凌塵調制的藥水,面色當場就變了,忽青忽紫,很是猙獰。
“義父,你怎么啦?”楊久怒視凌塵,吼道:“你到底把我義父怎么樣了?”
“善人沒事!”說著,立刻展開一包銀針,直接朝東靈子的后脖扎去。
沒一會,東靈子面色就逐漸好轉,楊久這才松了口氣。
見東靈子面色因虛弱而有些蒼白,楊久朝凌塵道:“你這還要多久?”
凌塵探了探東靈子的脈,“再等等!”
過了一會,凌塵再次替東靈子把了脈,才道:“好了。”隨即拔掉東靈子身上的銀針,“善人現在有些虛弱,只要修養些時日,便會逐漸恢復的。”
楊久急忙上前,一臉關切,“義父,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東靈子身子本就虛弱,這么一折騰,顯得更加疲累了,但面上依舊含著笑,“老夫被病痛折磨多年,本以為活不了多少時日,萬沒想到還能復原。為表謝意,老夫便贈凌塵姑娘一物。”
“還有禮物呢!”凌塵連忙推脫道:“不用這么客氣的!”
“你同我客氣什么!不過是個小禮物,我留著也沒用,就當是見面禮了。”
語畢,便執意命楊久從屋內拿出一物。
“降毒草!”
看著楊久手中端著的盆栽,凌塵難掩心中震驚。
這東西凌塵見過,看起來雖跟平常草木并無太大區別,卻是極稀罕之物。當今世上不過兩株,其中一株就在凌塵的義父鬼手神醫那,沒想到剩下的這株竟會在此處。
東靈子見凌塵這般吃驚模樣,便知她識得此物,也略感意外,他感慨說:“沒想到你識得此物。降毒草以毒物為食,雖不能解百毒,卻能辨百毒。擅毒者辨毒解毒乃是基本。我不懂此物,留著也是浪費,你既喜愛搗弄毒術藥蠱之類的,想必留著有些用處,我便將它贈與你罷。”
“善人當真要將此物贈我?”凌塵驚奇地盯著眼前的這株降毒草,顯然動容了。
東靈子道:“我非伯樂,這東西在我這個外行眼中,與一株普通的草無異。也只有在懂它的人手中才能發揮最大價值。”
“善人真是太抬舉我了!”凌塵也未再推脫,興奮地從楊久手中接過那株降毒草,忙喜笑顏開:“謝謝善人!”
“謝什么!權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了!”東靈子看上去非常疲累,凌塵未再多聊,寒暄了幾句之后,便拜別了東靈子,直接朝著青蒼城的方向去了。
離開東陵時已是黃昏,路上一個行人也未看到,雖然有些冷清,可看著手中的降毒草,凌塵卻一點不覺得孤單。
微風拂過,忽覺后背一陣涼意。
凌塵頓足,忽然一束劍光閃過,凌塵腦袋一偏,一個旋身便躲過了,“今日好生熱鬧,你已經是今日第三起要殺我的人了。”
“那也只怪你得罪的人太多了。”說著那人便繼續朝凌塵刺來。
凌塵駕著輕功閃至一處,邪笑:“你的命倒是大,中了我的奪命追魂散還未死的,至今為止,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在銅鈴鎮,千面花郎找到凌塵,無奈凌塵當時內力全無受制于人,這才不得已同二人合作過,當時凌塵怨恨凌瀟肅,這才決定一道計劃著里應外合擾亂壽宴。誰知這鐵面公子卻不是個守規矩的,企圖毀銘錄山莊,凌塵這才與二人鬧掰,拼力挽回了局勢。
也是那時候,她身為凌瀟肅私生女的身份在宴會上被她自己當眾曝光。眾人給凌瀟肅面子,未當眾刁難,她這才逃過一劫。
不過在離開銘錄山莊后,她就被這位誓死追殺了,但好在云羅趕到及時救了她。她感激云羅,加上她對云羅的印象本就好,便也愿意同云羅一道回了銘錄山莊。不過,她回了銘錄山莊也不代表她就原諒了凌瀟肅,她有自己的心思,就是要那個害她悲慘一生的罪魁禍首付出代價。
“上次你命大,今日我就讓這里成為你的魂歸處!”鐵面男滿眼恨意,一味擊殺纏斗,似要報那日之仇。
“還真是睚眥必報!”凌塵沒有內力,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架著她那一騎絕塵的輕功盡量不正面迎擊,一味閃逃躲避,卻還是擺脫不了對方的糾纏。
這時四條白綾朝他們飛來,鐵面公子一驚,忙收手避過。
只見四位容貌秀雅的白衣女子從半空中飛至,舞動著手中白綾便直朝鐵面公子而去,凌塵這才避開鐵面男的纏斗。
“玉面公子的人!”
鐵面男認得這四位女子,名喚“冰清玉潔”,乃是玉面公子的貼身女使。
四位女使向來緊跟玉面公子身側,既然插手,想來玉面公子定然就在附近,便欲急著脫身。
“數月未見,你們幾個武功不見長,纏人的功夫倒是見漲。”凌塵脫險后便心安理得的在一旁觀戰。
這時,一襲白衣的玉面公子悄然而至,提著藥簍立在凌塵身側,盯著還在纏斗中的五人,半晌才出聲喝止,“住手!”
冰清玉潔四人這才收手,“公子。”
玉面公子道:“你們四人先退下,我有事同他們二人說。”
“是,公子。”冰清玉潔四姐妹應聲。
此間,凌塵一直似笑非笑地盯著一旁冷峻的玉面公子。
見冰清玉潔四人走遠了,這才開口道:“你的膽子可越發大了,竟然連玉面公子也敢扮,就不怕我當面拆穿你?”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凌塵姑娘的火眼金睛,這樣都能被你識出。”
“玉面公子”唇角帶笑,扔掉手中藥簍,瞬間便恢復了一副書生模樣,盡是千面花郎幻化的,“小生斗膽,懇請凌塵姑娘高抬貴手,放了眼前之人。”
“還真是哪哪都有你們。”
凌塵掃了眼態度恭敬的千面花郎,繼而看向似有不甘的鐵面男,警告道:“你不必如此不甘,除了玉面公子外,冰清玉潔還聽命于我?只要我喊一聲她們就會趕來,所以你現在最好別打我的主意。”
隨即又朝千面花郎一臉不屑地說道,“我殺人只殺一次,他既命不該絕,我便不會再要他的命。”
她說完便欲走,卻被千面花郎叫住,“凌塵姑娘這么急著走,難道是在躲玉面公子?”
凌塵回頭,“知道的多,管的又寬的命都不會太長。”
“是是是,小生定當謹記。”千面花郎面掛微笑。見凌塵走遠,又朝著她的背影大聲道了句“青蒼城南,石榴巷。”
見凌塵走遠,鐵面公子不甘心道:“沒想到玉面公子的女使也會出手幫她,可恨!”隨即看向千面花郎,“你方才為何不讓我動手?”
千面花郎收回了目光,輕搖著手中折扇,“你沒聽她自己講嗎,冰清玉潔也受命于她,你現在實難動她啊!再說,她還有用呢!”
“什么意思?”
“自己悟!”
鐵面公子微瞇著眼,“在銅鈴鎮時你就神秘兮兮的,特別給她面子,你似乎很忌憚她!”
千面花郎也不理會鐵面男,拍拍他的肩,直接笑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