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之前在儲寶齋我見你都沒怎么吃,所以我特意給你買了你最愛的烤雞,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云羅手上拿著用荷紙烤雞,面上憨笑:“本來是想著請師妹吃飯,結果還是讓師妹請了。這雞就當是補償了!”
凌塵看了看云羅遞過來的鼓鼓囊囊的一大包,伸手接過,低低道了句“謝謝”,但并未直接開吃。
云羅愣了愣,想起再儲寶齋點的那一桌辣得出奇的菜肴,以為凌塵認為他在整蠱她而不吃,便道:“百年老字號,不辣的,絕對比之前任何一家的都好吃。”
“嗯。知道。”凌塵點頭,臉上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云羅忐忑問她:“你,你現在是不是怕辣?記得以前你經常讓齊柏下山給你買烤雞,沈瀟湘為了整蠱你,便讓齊柏在在里面放了很多辣椒面,結果一次都沒整到你,所以我還以為你口味很重,好辣。直到今日才發現,師妹的口味原來很淡,以前種種都只是偽裝而已。”
“烤雞很好吃!”凌塵不想讓云羅多想,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她之前味覺被封的事,打開荷紙,便直接吃了起來。邊嚼邊回道:“我很喜歡,謝謝。”
云羅靜靜看著細嚼慢咽的凌塵,輕輕吐了口氣,心底這才有了些許欣慰。原來凌塵現在只是變得不大愛說話,并不是討厭他。可就是這份客氣的安靜讓他怯而生畏,剛欲拿出的胭脂又忐忑塞回了袖中。平和地道:“好吃就好,不用跟我說謝謝。我答應過師父會照顧好你的。”
凌塵唨嚼的動作稍稍頓了下,合著口中食物輕輕“嗯”了聲。
云羅:“師妹,他待你好嗎?”
凌塵:“師兄是在說公子嗎?”
“嗯。”
凌塵道:“他待我很好。”
“可是你瘦了!”說完,云羅又覺得自己說的話好傻,糾正道:“抱歉,我忘了師妹現在很在乎自己的身形,不該跟你說這些。不急,慢慢吃!吃完了就跟著我一起去看看玉面公子吧!他醒來后你應該都沒見過他吧?”
一聽到“玉面公子”,凌塵雙眼放光,不再死氣沉沉。終于有了不一樣的反應,很真誠地道:“謝謝!”隨即又道:“我,我吃飽了!”
云羅看著才吃了鱗毛一角的烤雞,想是凌塵的確不餓,是他太勉強了。道:“吃飽了就放著吧!”
說著接過重新包好了拿一旁的黑漆木的桌子上放好。轉而想到凌塵方才聽到他提起玉面公子的反應,笑問:“以前你不是很排斥他嗎?現在怎么突然這么關心他了?”
凌塵抿唇:“公子他救過我!以前,是誤會。”
云羅理所當然的以為,誤會解除,知恩圖報,自是要這般。也不多問,道:“不說這個了,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嗯。”凌塵點頭。
一進去東方續的房里,原來大家都在。
當看到凌塵跟云羅一道進來的那一刻,東方續很快便注意到了二人手上扎眼的紅繩,雖有醋意,但面上并未表露。待二人走近,東方續面上依然含笑,看向二人,道:“看來,你們二人最近處得不錯?”
雖然東方續面上溫和,但言語卻是聽得凌塵后背涼颼颼的像寒冬里灌了風。知道東方續注意到了跟云羅腕上一模一樣的同心結,并且還不顯山不露水地生氣了。下意識掩了掩手腕,解釋道:“公子,他是我師兄。”
“塵兒緊張什么?我當然知道云羅少俠他是你師兄,還是凌莊主讓他照顧你的呢。”
東方續抬眼看著凌塵,道:“看你嘴巴這么油,塵兒剛剛是不是又貪吃了?”
東方續似乎話中有話,讓凌塵如坐針氈。轉移話題道:“我給公子看看傷勢吧!”
“不用!”東方續怫然拒絕,將手縮進被子里,道:“我自己就是個大夫,這點小事還是不勞煩你了?”
云羅一臉莫名。看凌塵好心被拒,不免有些氣惱,但不知二人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便也忍著未多過問。
眾人不知道二人間發生了什么事,猜測飛飛,都覺得東方續身上的傷或許跟凌塵有關,為免情況更糟,便也不好多問。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特別尷尬。
凌塵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知道東方續一見到她就會莫名牽動情緒。也不想過多停留擾他心煩,道:“那公子好好休息,塵兒就不打擾公子了。”
沈追知道東方續不高興了,干咳了兩聲,朝大家下逐客令提醒道:“大家還杵在這干嘛,沒看到玉面公子累了嗎?都出去!走走走!”
“那走吧!”
大家都知道東方續性子冷,不愛熱鬧,經沈追一轟,全都散了。
其實為免東方續多心,從一開始凌塵便想取下手中的同心結的,可無論她如何去扯,那同心結像是長進肉中一般,越扯越緊,根本就取不下來。
入夜,云羅輾轉難眠。當再次見到凌塵,他發現他越發的在意她了。以前凌塵說的話真真假假,總愛像癩皮狗似的纏著煩他,所以他覺得以凌塵以前那種狠戾的性子大抵是沒吃過什么苦頭的,就從沒有想過要認真去了解她的過去。可現在他卻覺得一切并非如此,凌塵現在的性子與以前判若兩人,毫無之前的影子,似乎心底藏了太多的秘密,他便覺得他可能誤會她了,竟開始迫切地想要知道凌塵的過去,想要真正的去了解她。
于是,他決定前往儲寶齋,他相信秦夫人那里會有他想要的答案。
才至儲寶齋,云羅便聽到儲寶齋內傳出動靜,儲寶齋里頭似乎不大太平。
為了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云羅飛身潛入后院,尋了暗處躲了起來。才藏好就見一黑衣白傘從空而降,穩穩地落在后院的磨坊上,正是毒仙子佟晚晴。
佟晚晴玩味地打量著意欲逃跑的秦氏夫婦,表情戲謔:“秦掌柜,別來無恙啊!”
秦掌柜護著病弱的秦夫人,神色陰郁:“毒仙子!秦某不過一個廚子,與你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你突然發難,所謂何事?”
佟晚晴道:“秦掌柜。我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糊涂?你明知道我恨凌塵入骨,卻讓她替你夫人治病,似乎全然不將我放在眼里呀!”
秦掌柜怒道:“你同她的仇怨關我何事?冤有頭債有主,毒仙子找錯人了吧!”
“我今日不是來跟你講理的。”佟晚晴把玩著手中的寶瓷傘,悠悠說著:“說,凌塵在哪?”
秦掌柜素來恩怨分明,縱使佟晚晴再難纏,但好歹凌塵也是救過秦夫人的,便也不會真出賣了她。也未怕了那佟晚晴,道:“且不說秦某不知道她的行蹤,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這個惡毒女人。”
“好啊!那我就看你嘴硬到幾時。”佟晚晴語氣驟冷,雙眼一瞇,也不慈軟,舉起寶瓷傘便朝秦氏夫婦襲去。
云羅一急,本欲出手相助,忽然頭頂一個白影掠過,便及時止住未動。那白影動作很快,一個飛閃晃過,直朝那佟晚晴的后背攻去。
佟晚晴反應很快,感覺身后有情況,直接改變寶瓷傘的方向,反手朝著身后一擋,卻被那白影一掌劈得后退數步。
待看清來人,佟晚晴才斂了殺意,一臉玩態,道:“凌塵,別來無恙啊!”
暗處的云羅也驚了,那白影身形,那般熟悉,的確是凌塵。可是,她來做什么?
凌塵淡漠地盯著佟晚晴,道:“你來干什么?”
佟晚晴繼續一臉玩味模樣,平穩的道:“聽聞秦掌柜刁難于你,本來想著替你出口氣,可后來聽聞你以德報怨醫好了秦夫人多年的舊疾,一時興起,便也想著來照拂照拂他們嘍!”
“消息很靈通啊!”凌塵盯著佟晚晴,連語氣也冷了三分:“那要不要我也來照拂照拂你?”
“那倒不必了。”佟晚晴雖忌憚凌塵,但面上也未露懼色,像好朋友般敘舊調侃道:“我聽說你最近過得很慘,便琢磨著關心關心你,誰知道你竟這般不領情。唉!傷心!”
凌塵冷冷回她:“貓哭耗子,以后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那好吧!”佟晚晴聳聳肩。“那我走了。”
“等一下!”凌塵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喚住了佟晚晴。
佟晚晴笑著回頭,“怎么?舍不得我走了?”
卻聽凌塵問她:“你是不是會解蠱?”
此言一出,佟晚晴“噗嗤”笑出了聲,“怎么?凌塵,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我有什么能耐你還能不清楚?”見凌塵不語,道:“你該不會又想著救人吧?你到底怎么搞的?我說東方神韻死后,你是不是同情心泛濫啊!”
秦掌柜見二人并非如幼時見到時那般水火不容,終于忍不住開口:“她中了蠱蟲!是從內人體內轉移過去的。”
秦夫人也是不知道這事的,驚訝地看向秦掌柜,“你說的可是真的?”
見秦掌柜悶聲點頭。躲在暗處的云羅也驚駭不已,他從沒想過凌塵為了救人竟然會這么傻。以前,或許真是他誤會她了!她其實從始至終都是善良的。
佟晚晴終于收了玩笑之態,支手揉著太陽穴,一臉頭疼模樣。“凌塵,你就不能不作死啊!說吧,什么蠱?”
“冰蠶線蠱。”凌塵看她:“我想你應該有辦法!”
“你這語氣太篤定了,搞的我好像不幫都不行似的。”
佟晚晴嘆氣,厭極了凌塵這沒事人的平靜,道:“看你作的!這事我之前不是才跟你說過嗎?反正蠱典也借你看了,你能作就自己研究!”
凌塵才不管佟晚晴怎么說,也不理她,直接說道:“你不用這么急著答復我。反正這蠱短時間內也不會發作,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不遲!”
佟晚晴別扭道:“你不惜以身試蠱,該不會你早就知道我今晚會來才故意等著我的吧?”
“你可以這么想。”
凌塵反問她:“那你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佟晚晴走到凌塵面前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凌塵一圈,才道:“我聽說秦夫人臥床多年,一直難以找到病源,而你對我們苗疆的蠱一竅不通,既然一來就找到了病源,該不會你用了火魅術吧!嘖嘖!不得了!那么久遠的事,我看沒用十成的火魅術也是探不出來的!凌塵,你可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凌塵誠然相告:“蠱蟲是你們母女逃亡來中原時追殺你們母女的苗疆人帶來的。這事本就是你欠秦夫人的,如今我替你受了,你也該還這個人情。”
佟晚晴也不意外,反倒不以為然:“是你要救人關我屁事?再說當年我娘的事我兩還沒完呢!”
秦掌柜也是知曉些二人恩怨的,實在聽不下去了,不平道:“毒仙子,你當初不也砍斷了凌塵姑娘的手了嗎?再有怨恨也該消了!”
佟晚晴卻不服氣了:“她救了你夫人你當然這么說了!反正她欠我的沒完。”
凌塵:“你我恩怨,你要怎么鬧我隨時奉陪。”隨即目色一寒,語氣凜厲:“不過,我現在沒心情陪你鬧。公子受傷了,我不希望這段時間再看到一些不相關的人出現。”
佟晚晴也聽懂了凌塵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東方續現在受傷了,人就在儲寶鎮,你現在找我麻煩不是時候,帶著其他人出現在這也不是時候,識相的就快點走!
不過,她也愿給面子,連道:“好吧!那你們玩!”說完便直接足下兩蹬,撐傘飛離了。
見佟晚晴走了,秦掌柜才放下心來,將凌塵領至里屋,才道:“今晚真是多虧了姑娘了。”
凌塵道:“放心!她不會再來找你們麻煩了!”
秦掌柜道:“只是不知道凌塵姑娘這么晚了來,可是有事?”
凌塵舉著手,露出手腕上的同心結,道:“解開它!”
秦氏夫婦皆一愣。秦夫人問:“為何非要解開?你不是很喜歡嗎?”
凌塵珉唇,“我有喜歡的人了!”
秦夫人納悶了,“這個人難道不是你師兄嗎?”
見凌塵不語,秦掌柜道:“我看你師兄也是真的喜歡你的。那眼神騙不了人。”
“師兄他不一樣!他是哥哥,我不想他繼續難堪了。”凌塵主意已決,“所以,請你們務必幫我解開它!”
秦夫人一臉難色,道:“凌塵姑娘,其實不是我不幫你解,只是這東西實在難解,除非經過高溫,它才會自動松開的!”
“原來是這樣!”凌塵一臉愁色,這時,見小廝端著茶水進來,凌塵似有了主意。二話不說,直接運功將茶壺里的熱水運起朝手腕上的同心結裹潤兒去。
秦氏夫婦跟那小廝皆驚駭不已。
可畢竟同心結貼肉太緊,高溫燙繩的同時也是在燙自己。看著凌塵被燙的起泡的手腕,秦夫人心疼不已,卻又無法勸阻:“凌塵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
凌塵皺著眉,“我不想他不開心!”
“唉!你這孩子!”
果然!在開水的裹泡下,那同心結竟真的松開了,讓后越來越松,直至從腕上脫落。
凌塵也不顧手上的傷,直接將那同心結還給了秦夫人,還道:“留給有緣人吧!”
秦夫人茫然接過那同心結,心疼的將凌塵拉至身旁坐下,“你這犟脾氣,不知該說你什么好!你等著,我給你上些藥。快,拿藥!”
“好好。”秦掌柜連忙應聲照做,還不待凌塵推拒,便將藥箱端了過來。
秦夫人小心拉過凌塵的手,輕柔的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接過秦掌柜遞過來的藥便開始認真地替凌塵搽。
“嘶~”棉簽沾軾,凌塵倒吸一口涼氣。
“別動!”秦夫人看了眼凌塵,其實除了恩情,她打初見,就一直挺喜歡眼前這個倔丫頭的,嗔怪道:“現在知道疼了?”
看著認真上藥的秦夫人,凌塵靜靜開口:“謝謝!”
“你跟我還說什么謝謝呀!快,紗布!”秦夫人接過秦掌柜遞過來的紗布,一邊替凌塵包扎一邊道:“為了救我,你都做到那個份上了,該是我對你說謝謝才對。”
凌塵道:“蠱蟲的事我有分寸,其實夫人不必時刻記著。”
“畢竟是女孩子!記得多照顧照顧自己。”秦夫人輕輕拍著凌塵的手,語重心長道:“不管多喜歡誰,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懂嗎?”
“嗯。”凌塵點頭。她嘴上雖應著,但心里頭卻并不這般想,傻呼呼地覺得,其實只要喜歡的人高興了,她受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