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宇靠在椅背上瞥身旁的哥哥，他正盯著地鐵里的廣告看得出神。家附近的那幾個餐館他們都去過了，不是不招人就是瞧不上他。他也挺不解的，明明說了自己可以端菜洗盤子也不怕苦，他們怎么就瞧不上呢？

“哥，你說這些餐館老板們，究竟招的啥服務員啊？”

沈續(xù)收回眼神看著小宇：“你對他們說話都別那么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老板呢。”

“我哪兇了啊？”沈初宇提聲坐直身子，周圍有幾個人往兩兄弟的方向瞥了一眼。沈續(xù)用下顎指了指剛剛瞥過來的人：“喏，還說不兇。”

沈初宇撇嘴靠回椅背不再辯駁。

廣播提示到站了，沈續(xù)看見車門外站著的人群，習慣性地伸手要牽小宇。沈初宇看著他伸到面前的手笑了：“哥，我都二十一了，還怕我擠丟啊？”

沈續(xù)愣了愣，尷尬地笑著收回手：“護好包。”

沈初宇看著他收回去的手，起身走到他跟前：“跟好我，別丟了哦。”

沈續(xù)嘴角揚起，拍了拍他肩膀，輕抓著他衣袖穿過人群下了地鐵。

兩兄弟找到一家門外貼著“招工”的餐廳走進去，此時是下午兩點半，餐廳里的服務員應該剛忙完午飯高峰期，分散趴在不太明顯的桌上休息。

他們徑直走向柜臺，坐在里面玩手機的女孩看見他們抬起頭詢問：“兩位用餐嗎？”

沈續(xù)搖搖頭，張嘴剛想要問門外貼著的招工信息，就被一個男聲打斷：“若賢啊，茄子還剩了很多，今晚讓他們重點推下魚香茄子啊。”

“好嘞。”

女孩低頭在紙上畫了畫，沈初宇看著剛剛從后廚走出來說話的男人，胖胖的，看上去好像比劉叔叔還要年長一些。

男人也注意到兩兄弟，他露出笑容招呼：“吃飯嗎兩位？”

“請問招人嗎？”

沈初宇看著男人扯出個自認為很友好的笑容。沈續(xù)有些驚訝，以往帶小宇出去找工作，他從來不會主動開口問。

“啊……找暑假工是嗎？”男人走近兩步，瞧著小伙身強體壯的，面相也不錯。

“我不是學生。”

沈初宇遇上好多家餐館都以為他們是學生來找暑假工的。眼前的男人聽見他的話稍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笑容：“那你們是找什么工作呢？”

“你們在招什么呢？我端菜點菜刷碗都可以，還有別的需要做的我也可以試一下。”

坐在柜臺里的女孩聽見沈初宇不帶一絲停頓的語速不禁笑出聲，沈初宇瞥過去，她立馬收住笑容。

男人看了眼后面的沈續(xù)：“你呢？”

“他不找工作。”

還沒等沈續(xù)回答，沈初宇便搶了話。

“呵呵。”男人邁著步子慢悠悠走到離柜臺最近的一張桌子坐下：“來，坐著聊。”

沈初宇兩三步走過去坐下，右手學著男人的樣子搭在桌上與他對視。

“你多大了？”

“二十一。”

“以前打過工嗎？”

“打過。當過服務員，做過傳菜員，也刷過碗。”

“哦～那為什么沒干了呢？”

“被辭了。”

沈續(xù)在后面皺著眉頭輕輕扯了下他衣服，男人瞥見揚起嘴角：“為什么被辭了？”

沈初宇猶豫了下，腦子里回想著每次哥哥勸導自己的話：“可能性格不太搭吧。”

這下，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沈初宇疑惑地朝后看了眼哥哥，沈續(xù)抿著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笑什么？”

男人慢慢收住笑容，沈續(xù)坐不住出來解釋：“我弟弟性格比較直，有時候覺得他們做得不對就會直接說出來，難免會鬧出矛盾。”

“你是哥哥？”

“嗯。”

“你也要來餐廳打工嗎？”

沈續(xù)剛要搖頭，沈初宇抬頭看著男人搶答：“他不能做這個。”

“為什么？你能做哥哥不能做啊？”

沈初宇想起以前工作的場景，還有哥哥從不與人起爭執(zhí)的性格，小聲嘟噥：“這個太辛苦了……”

沈續(xù)沒有聽清小宇說的話，男人卻聽得清清楚楚。他看著男孩發(fā)呆的樣子若有所思，倏爾轉(zhuǎn)頭朝柜臺喊了一聲：“上次你說干活不太積極的那個暑假工是誰來著？”

許若賢站起身：“家軍。”

男人點頭：“那就把他辭了，換……你叫什么名字？”

“小宇。”

“換小宇來試試吧。”

沈續(xù)很意外，難以遏制地揚起嘴角朝男人鞠了一躬：“謝謝您。”

男人擺手，看著沈初宇追問了幾句：“剛開始工資只能跟暑假工一樣，先從服務員做起，沒問題吧？”

“暑假工是多少錢？”

“一千五。”

沈初宇揚了揚眉，比之前要高一些。他露出笑容伸手：“沒問題！”

男人笑著伸手握了握：“社會氣息挺濃啊小伙。”

沈初宇撓撓頭，男人起身離開：“說好了啊，干不好我可是會隨時辭掉你的。若賢，給他準備套工作服，明天來上班吧。”

許若賢點頭。沈續(xù)走到柜臺留下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女孩如果小宇有什么事可以聯(lián)系他。

她盯著沈初宇看了好一會兒，看得沈初宇有些不自在：“我臉花了？”

“你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哦。”沈初宇摸了摸額頭的創(chuàng)可貼：“打架打的。”

女孩撇嘴低下頭，沈續(xù)又拜托了女孩幾句，拉著小宇往外走。

一出餐廳，沈續(xù)開心得不得了，夸小宇這次不錯。沈初宇看著哥哥快咧到耳根的嘴角也不自覺地笑了：“那是，我只要想找就能找到。”

沈續(xù)聽著他自大的話沒往心里去，小宇找到工作算是了了一件心事，接下來，就是他自己的工作了……

下了地鐵，沈續(xù)往家的方向走，沈初宇叫住他：“你的工服忘在書店了。”

被他一說，沈續(xù)突然想起昨天結(jié)了工資走時衣服好像放在柜臺沒拿，拍了拍腦袋轉(zhuǎn)身往書店方向走，走了兩步倏地停住：小宇怎么會知道？

“走啊。”沈初宇看著他停下來的背影出聲。

沈續(xù)回頭：“你知道了？”

“嗯。今天早上你同事打電話說的。”

見哥哥不說話，沈初宇笑著推了推他肩膀：“這有啥，咱重新找唄，我哥這么優(yōu)秀，還怕找不著工作？”

沈續(xù)無奈地笑笑，只有他知道，什么優(yōu)勢也沒有的他要想找個喜歡的工作有多難。

兩兄弟就那樣并排走在街道上，從后看去，沈初宇如今都快同沈續(xù)一般高了。走到書店門口，那些甩賣的海報已經(jīng)被撕了一部分，里面來來往往有人搬著剩下的書籍，有人不知道在收拾著什么。沈續(xù)走進書店找到自己的工服，疊好小心拿在手里出來。

“走吧。”

“再看看吧，都要拆了。”

沈初宇望著這個書店，這幾年，哥哥在這里上班，他便在里面等他。逛得困了，便躲在某個角落吹著溫度適宜的空調(diào)睡覺，等哥哥下班再來叫醒他一起回家。它就像是兩兄弟在A市的另一個家。

沈續(xù)立在一旁沉默，太多話語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默默將它原本的樣子牢記在心里，不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