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不知怎么的,就從她和林南的兄妹情到了感情。
真正釋懷開,放下了,在談起這段感情的時候,便會像在平靜的講述一個故事那般。
“后來他和你還有聯(lián)系嗎?”聽完倪笙簡單訴說的情感經(jīng)歷,許時修平靜的問了一句,心里卻早已波瀾起伏。
倪笙說那個人不愛她,所以她想通了,分開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放下是對自己的一種尊重。
如果那個人愛她呢,她會不會,與他復(fù)合。
許時修突然就有點害怕,重逢之后他一直不愿去想的這個問題,終于還是冒了出來。
許時修知道,忘記一個人與放棄一個人,都很難。但如果真的有她和那個人復(fù)合的那一天,現(xiàn)在的他一定不會放手了,既然心里明明白白自己不可能放下倪笙,那這次他一定會全力以赴。
“沒有。”倪笙笑了,回答得很快,笑得很坦然。
她說,“放下他是我這二十多年來做過最正確的一個決定,所以我不會給自己留下一點點念想,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再也沒有可能了。”
許時修的一顆心落了地,他聳聳肩,對著倪笙微微一笑。
“需要我給你個擁抱嗎?”
倪笙看了他一眼,以為他不相信自己說的話,眨巴著眼睛又說了幾句。
“不用,學(xué)長,我是真的放下了,想到他心里都平靜成啥樣了,你真的不用覺得我脆弱。”
許時修很想敲開倪笙的腦袋,讓她明白哪怕一點自己的感情,可是啊,操之過急會嚇到她。
可是他卻不想再等待了。好像等得越久,心里擔(dān)心的就會越多,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就會越來越明顯。
許時修等不了,也不想等了,他想和她在一起,不是以朋友,而是以戀人,以愛人的身份。
許時修點了點頭,沉默了幾秒,他突然再次開口,說話的語氣有一些認真,倪笙突然就覺得他有了情感節(jié)目里情感導(dǎo)師的氣質(zhì)。
許世修說,男生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女孩子好,要么他們的感情像親情一樣,要么就是他有所圖謀。
倪笙點頭,好像有點道理,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對。
許時修笑了,他說,“倪笙,我和林南不一樣。”對你,他把你當(dāng)成親妹妹,而我不行,你得在我心里愛人的位置。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著什么,倪笙抬眼看許時修,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的那兩句話好像在說,“倪笙,我對你有所圖謀。”
倪笙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許時修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不好。他沒有伸手去拿手機,只是有些懊惱的看著那部被放在茶幾上屏幕閃動著的手機。
“學(xué)長,不接電話嗎?好像是許……牙醫(yī)。”倪笙不小心看到了屏幕上的備注,許景誠三個字,正好是她的主治牙醫(yī),她忍不住提醒了許時修。
許時修看了她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伸手拿過茶幾上的黑色手機,一看是許景誠,臉色更黑了一點。
按下接聽鍵,那句“你最好有急事”還沒說出口,電話那邊便響起了許景誠噼里啪啦的說話聲。
他很急,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倪笙隱隱約約的聽到他的聲音,好像是說,許景杭出事了。
許時修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運營,倪笙心里開始有些不安。
掛上電話,許時修對倪笙說,“許景杭在派出所。”
倪笙愣了一下。
“怎么了?”她訥訥的問。
許景杭是他教過的學(xué)生,他帶待她親近,把她當(dāng)成了知心大姐姐,倪笙開始擔(dān)心了。
許時修拿起桌上的鑰匙和手機,也沒來得及換衣服。
他對倪笙說,“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倪笙點頭,連忙跟著他去玄關(guān)那穿鞋出門。
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割舍的,這句話一點也不假,親人出事的那一刻,你的心真的會在顫抖。
一向穩(wěn)定的許時修,遇到家人的事情也會變得有些慌亂。
想了會,倪笙還是開口安慰了他。
“學(xué)長,你別擔(dān)心。他是一個好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許時修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他轉(zhuǎn)頭看向倪笙,眼里有著光芒。
他說,“笙笙,謝謝你。”
許景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老爺子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一時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家里面現(xiàn)在正一團糟。許時修長這么大,家庭關(guān)系一直很和睦,家人之間相處更是融洽,一家人也平平安安的,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大事。
很多時候母親都告訴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對待家里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這樣的家庭,才算是真真真正完完整整的一個家。每一個人心里都裝著親人,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為了爭家產(chǎn)而斗得你死我活,只有日常的互相關(guān)心。
那些沒有倪笙的時光里,他被家人關(guān)心著陪伴著,他們和倪笙,都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如果說硬要拿出來比較一番,許時修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的。
因為他們在兩個不同的情感里面。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
他愛倪笙。在愛情里,倪笙從來都是他的唯一,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而他們是家人,對他來說依舊很重要。
一開始的一見鐘情,到后來愛上關(guān)于她的一切,都不曾改變過,他對她的這份心意。從來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淡,只會越來越濃。
許時修的這一生非倪笙不可。沒有人,能和她相提并論。
許時修想,等處理家里的這些事情,他就和倪笙表白。
她同意了,他們就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愛她,疼她,寵著她,不讓她傷心難過。
如果她拒絕了,那他就繼續(xù)努力的去追她,直到她同意。
“笙笙,陪著我一起好不好?”在進派出所之前,許時修拉住了倪笙的手,認真的問。
倪笙沒有猶豫,安慰他,“學(xué)長,你別擔(dān)心,我陪著你。”
倪笙沒有說謊,從到派出所去見許景杭,再到后來回家去看老人家,她都一直陪在他身邊。
夜晚的風(fēng)有些涼,陽臺上的綠植葉子被吹動,花生乖乖的窩在地上坐著的男人身邊,時不時的抬頭看他幾眼,嗷叫一聲,可它始終得不到主人的關(guān)注。
倪笙端著一碗面過來,那算是她拿得出手的一樣菜了。
許時修還是舍不得,怕她燙,在她出現(xiàn)時,就回過神來,接過她手里的面,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距離許景杭出事,已經(jīng)過了整整八天。
老爺子住院了,恢復(fù)得還不錯,可是就算他們一家人再怎么努力,依舊是幫不了那個馬上就要參加高考的剛滿十八歲三天的少年。
許景杭入獄了。
那天傍晚回家,他在小巷里救了一個倒在血泊里的女生。好心打了120將她送去了醫(yī)院,最后卻被那一家人指認成了罪犯并不惜一切的送進了監(jiān)獄。
沒有人為他作證,也沒有人愿意相信他,除了他的家人和朋友,以及那個小老師。
人們的同情,永遠都只會留給受害者。
在法律面前,他是無辜的,可是在法律面前,當(dāng)一切莫名蹦出來的所謂的證人都開始指證“親眼見過他去糾纏那個受害者”時,找不到證據(jù),家人也幫不了他。
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在派出所暈倒在自己面前;父親第一次和人動粗,然后第一次低聲下氣的求人;小叔和嬸嬸兩個高級知識分子生氣的找人理論,幫著四處求人幫忙;那個一向吊兒郎當(dāng)?shù)挠H哥也因為自己板著一張臉?biāo)奶幈疾ǎ贿€有一向冷漠少言的二哥,動用著一切關(guān)系幫他找證據(jù),每天在醫(yī)院照顧爺爺奶奶和到派出所看他之間奔波著,他的身邊陪著一個女孩子,是他的小老師,唯一一個知道他心事的人,連她都會緊緊握著他的手,對他堅定的說上一句,“我相信你。”
許景杭也哭過,鬧過,他才剛滿十八歲,他的好多愿望,還沒來得及實現(xiàn)。他不甘心,背負著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在牢獄里呆上幾年,他怎么可能甘心啊。
可是或許是之前的十八年他過得太順風(fēng)順?biāo)耍煺蹃砼R時,一丁點機會都不曾給他。
接受審判的那天,許景杭沒有哭,最后一面,他只見了倪笙。
少年將囚犯服穿的英俊瀟灑,嘴角的笑意在見到林笑笑之后的第十秒開始消失。
他挫敗的抓了抓頭。
“本來想笑著進去的,但還是沒忍住,笙笙姐,在你這,我可以不堅強的吧?”
倪笙沒忍住,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知道,少年表現(xiàn)得那么不在乎,只是因為不想讓他的家人擔(dān)心,他們都很愛他,他知道的,所以他不想看到他們因幫不了自己而自責(zé)。
倪笙點頭。
“我們都相信你,我們都在等你。”
少年讓她幫忙帶一封信,給一中高三七班的路漫漫同學(xué),許景杭說,“我得和我的青春告別了。”
許景杭說,“我才剛發(fā)現(xiàn),她也有一點喜歡我,可是我必須得放棄了,我啊,不希望以后別人談起她,都會說一句,‘她和那個混蛋關(guān)系很不一般’,她是女孩子,名聲很重要的,我坐過牢,配不上她了。”少年嘴角噙著笑,邊說話卻邊濕了雙頰。
思緒被許時修的咳嗽聲帶回,他看著倪笙,眼眶有些紅。
倪笙想起他那天的一句話,張開的雙臂,給了他一個擁抱。
許時修愣了一秒,將頭埋在她的胳膊上再也忍不住開始哽咽,隔著一層布料,倪笙能感受到胳膊的濕潤。
許時修說,“我?guī)筒涣诵『迹沂遣皇呛軟]有用啊。”
他在心底給了自己肯定的回答,是他沒用,除了看病,什么都干不了,他能治好病人,卻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
倪笙抬手在他的背上輕輕撫了撫,給了他否定的答案。
倪笙說,“你很好,只是我們都改變不了別人,改變不了社會,你別難過,別自責(zé),我們一起等著他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