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事故后,我和劉源步行回到了總站。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深知這次在劫難逃,雙腳控制不住的在發抖。畢竟在王隊看來,汽車發生故障和駕駛員本身脫不了干系。
看了我止步難行的樣子,劉源拍了拍我肩膀,再次安慰我道:“葉子,沒事吧。”
“沒事。”我也再一次沖他強裝出笑容。看他那張臉,微笑中還帶著一絲關懷,一點愁容,想想我前兩天的“所作所為。”真恨不得抽自己一百個耳光才肯罷休。我一直覺得柴橘是小心眼,其實最小心眼的莫過于我,最孩子氣的也是我。沒錯!劉源哪次不是默默的幫助我,默默的鼓勵著我,我卻還這么自以為是的對他……想到這點我的面容再一次發熱,羞得我像含羞草的花蕾似的,躲在那嬌滴滴的葉子后。
一陣凜冽的西北風吹來,那馬路兩旁的梧桐樹也輕晃了起來,搖晃著身子,發出尖厲刺耳的呼嘯,好似“他們”也在叱喝著我的行為。
“劉源,你進來一下。”從那個黑暗的窗口中傳出了聲音把劉源叫了進去,卻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門外。我獨自蜷縮在門口,冷風從我腿縫隙中吹過,已是讓我麻木了。
我不情愿的再次睜開迷離的雙眼,看著周圍,那徘徊的人群變得陌生了起來,每個人身后都好像站著一個惡魔,又好像站著一個天使,互相爭斗著,彼此都不肯放過對方的樣子。在他們爭斗的同時,我隱約聽到一點聲音。
“劉源啊,你到車隊也有三年了吧。”
“是的,王隊。”
“這三年發生事情很多,也苦了你了。”
“哪里,這多虧了王隊一直幫我。”
“不管怎么樣說,這三年你也是成長了不少,比起剛到車隊那個不成事的小毛孩好多了。”
“還不是你領導的好嘛。”
“客套話就到這里吧。話說回來,你們的那輛車現在出了那么大事情,公司是必須停業了。”
“我也知道不是小葉闖的禍,但是這事情到了這地步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講得清楚的。”
我在門口細細聽著,房間里頓時沒了聲音,一絲恐懼再次涌現我的心頭,豆大的汗珠再次從我的頭上和手上冒出,讓我已經不覺得冷,蹲靠在墻上,失意著望著天空。
“那往后我們怎么辦。”房間內又傳來了劉源的聲音,讓我不由自主著靠近門縫。
“公司做了決定,在今后的兩個月內,你們的薪資照發,但要減去一半。兩個月后,如果事情越發不可收拾,車隊以及公司都要面臨倒閉。”
聽到這話后,我強行閉上了眼,企圖阻止眼淚的流下。原本一個月二十元的工資,卻要減去一半,而且二個月后我又該何去何從呢,父母皆已過不惑之年,如果我在失了業,家里真的要揭不開鍋了。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子,沒有工作,沒有男朋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想到這些,眼淚已經沖破了眼皮這最后的防線,像毀壞的大壩一樣一瀉千里。
“你怎么了,葉子。”那關門聲后傳來了劉源的聲音。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抱頭痛哭。
“別哭了,我知道你委屈。”說完,便一手從兜里掏出一塊手絹,一手撫摸著我的后背。他的手雖然很冷,但是此時摸在我的后背卻是那么的暖和,好似已經是春天的陽光打在我身上。為了不讓他擔心,我抹了抹眼淚,站了起來,跟著劉源向前方走去。
這一路,我抓的劉源很緊,那手臂也被我抓紅了。我知道,我現在是完全離不開劉源了,就像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兩個人,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只要有一個放了手,另一個就得粉身碎骨。
“葉子,你這樣抓住我,我都沒法走路了。”劉源朝我一笑說,但卻沒有掙脫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有點失態。”見著那被抓紅的手臂,我也有點不好意思,稍稍放輕了些。
“哎,你還記得那次的領導事件吧。”劉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記得。”我朝他點點頭。不知道怎么,好像他也意識到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是不能分開的道理,雖然看上去不太情愿,但他向我吐了真言:“其實,歸根結底,我們這條線路從設計初就是一個圈套。”
“什么!圈套?”我大驚失色,如果這個線路本身就是圈套,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了嗎。
劉源看似有點后悔,他那個細嫩的手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沒有這條線路,光靠這里的私營車隊,順著那水漲船高,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乘得起車。”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了頭,仰望著天空說:“政府為了壓制著那些奸商,不讓他們肆無忌憚的搶錢,開設了這條路線,一方面是為了周邊老百姓的出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抓出那些個奸商,好肅清整個市場。”
我沒有說話,繼續瞪大了雙眼望著他。
“為了抓出那些奸商,政府也算下了血本,派所謂的“領導”上了車。”
“等一下!”我打斷劉源問道:“我沒來之前也有“領導”上車嗎?”
“沒有。”劉源望了望我說。這卻讓我奇怪了,如果是圈套為什么只有我遇到那種事情,而且,就算是圈套怎么還會運營了三年依舊存在?
“沒事吧?”劉源再次把我從迷夢中叫醒。
“嗯,我沒事。”我笑著搖搖頭說。
“沒事的話我們就走吧,天氣挺冷的。”劉源抓住了我手,安慰我說。
他顯然是不想讓我管這個事情,但是,這件事已經涉及到我的人生,我的朋友,我的同學,也包括了劉源,即便不是為了我自己,就算是為了朋友我也該挺身而出吧,雖說我是一個姑娘,但自古巾幗不讓須眉,我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的被拖下火坑而置之不理呢?
“等一下,阿源!”我突然停住了腳步,叫住了劉源。
“怎么了,葉子!”順著我的聲音劉源也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著我。
“我明天想去一次古龍汽車廠。”
如果是因為零件的原因,無疑和古龍汽車廠的廠長有關系,加上這次警方的加入,那群人一定會再一次找到廠長商量后面的事情。
“葉子,你別管了。”劉源緊縮著眉頭說。
見他那么堅決,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但是我必須要查清這個事情,于是就找了個借口說:“不是的,我聽說那邊有一家很好吃的西餐廳,我想去那里吃飯。”
“我可以陪你去吃飯,但是到了那里你得答應我無論是看到什么人,聽到什么話都不要理睬好嗎?”劉源嚴肅的說。
“好的!”我閃爍著目光答應了他。
第二天,我起個大早,顧不上早飯就出了門。我不想讓父母擔心我,更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暫時失業了,只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敷衍”著他們。
到了和劉源約定的地點,四周看了看,見劉源還沒來,我就一個人等在了古龍汽車廠門口。
“葉子,你怎么來看我呀。”那一身叫住了我,轉過頭去才發現是商子君。他是這家工廠的一名普通裝配工,慶幸的是,他只是六十一路隔壁車間的裝配工。
“那當然了!最近怎么樣呀”我高興的抓住他手說。
“哎。”沒想到他長嘆一口氣說:“你也知道六十一路事件吧,現在每天廠里都來了警察,弄得大家都不敢說話,黑壓壓的讓整個廠很壓抑。”
“那你更要小心一點了。”我安慰她說。
“是呀,真不到這段日子該怎么過呢。”她低著頭說。
沒想到事情影響那么大,而且起源于我的吃飯工具,不禁讓我再一次羞愧了起來。不過,趁著今天的見面,我也可以打聽到一二,便再一次朝向她,直截了當的說:“最近除了警察還來了什么人嗎?”她見了我,在看了看周圍,拉著我去了角落里。
“小聲點,這幾天工廠周圍到處都是穿著西裝的人。”
果然,那群人找到了工廠,我猜著沒錯。正當我想著一件事情的時候,突然我眼前一黑,只聽到了商子君的叫聲。
據說那天劉源到后,卻找不到我……從商子君的描述中才知道我被綁架了。劉源看了看周圍,從地上撿起了一塊胸牌,上面寫著遼遠煙草廠。明白了是誰,便驅車到了常楊路。
“好的,照顧好她,這段日子盡量滿足她,但是別讓她出酒店。”從一間掛著副廠長室牌子的房間里傳出了聲音。緊接著,又傳來門外的一聲:“先生,你不能進去!”
“你們給我閃開,我就是要進去。”順著那保安看過去,正是劉源。
“讓他進來!”辦公室里再次傳出聲音喝走了保安。
“啪!”一聲耳光直直的打在那副廠長臉上,仔細看后才發現劉源已經站在了那個副廠長跟前。
可這副廠長反而沒生氣,只是用手撫摸著那被打的半張臉說:“我知道你是誰,但是你放心,陸玉葉沒事。”
“喂!你到底要把她怎么樣,有什么事沖著我來好了!”劉源憤怒著拍著桌子說。
“哼!”他冷笑一聲:“你以為你們是誰呢,這種事你們也管得了嘛。”
“我管得了!”劉源一把抓住了那個副廠長說。
“你能管個屁。”副廠長甩開了劉源,整了一下領帶,不屑一顧說:“陸玉葉很安全,這件事你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