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審判日
- 南京路上的六十一路
- 金枝玉葉61
- 3246字
- 2020-07-17 09:27:12
“對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黑屋里的劉源跪在房子中間,像被人抽去一條筋似的。
他懊悔的朝著地下這冰冷的水門汀,雙拳不停的錘打地面,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看著地上大燈的光影,真恨不得撕下自己那張虛偽的臉。
鐵窗外的雨還在下,時不時還飄進幾滴,狠狠的打在了他頭上。劉源并沒有找地方避雨,反而轉過身來,直面這雨水,希望能洗凈自己骯臟又虛偽的面容。只恨這間房間的隔音很差,他的一點動靜卻正好被路過的侍衛聽到。
“干什么呢!”他推開門就是一聲怒吼,絲毫沒有同情眼前這位可憐巴巴的人。畢竟,像劉源這種人他生平可見的多了,在外像老虎,在內像老鼠、人前一個樣,人后一個樣的,著實叫人惡心。
“我沒事,只是有點手麻了。”劉源低聲回答。
“你這是活該。”此時侍衛仍然覺得劉源在演戲,又再一次咧開嘴吼道:“小心再給你一副!”
說完,便將鐵門用力一推后,自己罵罵咧咧叼著煙走了。
劉源看著那扇冷冰冰的鐵門,了無希望的盤坐在地上,看著手碗上的表,心里的屏障已經徹底消了磨。
這一晚上,是劉源一生中最難忘的,好在子君就關在他隔壁的房間里,劉源挨靠在墻邊,通過那扇小窗口,看著子君那個生不如死的樣子,整晚都沒合過眼。
第二天早上,到了他們的審判日,審判場門口被圍的水泄不通,不知情的群眾紛紛湊上來看這兩個擾亂了公共秩序的“大惡人”。
他們你推我擠的站成兩排,伸著頭看向一輛輛駛過的公車,惡狠狠的眼神不放過任何一只蒼蠅。
“是他!是那個賣票的。”一個瘦了吧唧的高中生義正言辭的站出來對著劉源就是一頓大喊。
人群順著那個學生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劉源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們得意著指著劉源大罵道:
“這就是報應!”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終于有報應了。”
劉源坐在囚車里看到這一切,咧開嘴冷笑一下后,用了自己的最后的臉擋在了子君面前,作為她最后一絲屏障。
偌大的審判廣場上空彌漫著嗆人的空氣,壓著其中的人喘不過氣來。
他二人被押進席上,旁邊站有兩名持槍侍,紅木制成的欄桿此時變成了紅纓槍。
“肅靜!”
一名審判長站上了審判臺,隨手拿起了桌上的木質錘,敲擊了三下桌。
眾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本來嘰嘰喳喳的鳥這時也失了聲。
見在座靜了下來,審判長看了下表,便吞了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喊道:
“本庭現在就六十一路停運案開庭。”
審判長聲音很渾厚,雖只是嚴肅了一點,但子君聽到回蕩庭內的審判長的聲音,幾乎要暈倒,幸劉源在旁邊用身子擋住,這才有點清醒。
“帶證人。”審判長沒有停頓,他又一聲發出,逼得好不容易站穩的子君卻又有點晃晃悠悠,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聽到后面人竊竊私語道:看她心虛了,這案馬上要破了。子君聽著這譏諷聲氣得鼻子像浸在醋里似的,但她卻不發出一點聲音,寧愿眼淚汪汪的望著主席臺。
聽著證人的腳步從大門里走進來,劉源悄悄的回過頭瞄了一眼,卻只看見我和王隊。還沒等他反應,她身邊的旁人硬是將他扭了過去。
“陸玉葉女士。”
聽到審判長的聲音,我不由得側眼看了下子君,目視她的兩眼汪汪,羞愧得轉過頭去,低聲應答了審判長。
“到!”
“你是六十一路司機,請問事發前你有沒有見過商子君。”
此時此刻,在這莊嚴的庭上,眾目睽睽之下,居然要我“出賣”自己的最好的同學,最好的摯友,教我如何做得出。
我和王隊站在席上,庭間更是一片鴉雀無聲,就連螞蟻走過的木地板的聲音都是那么的一清二楚。
咚咚~咚咚,我被這聲音吵得心慌,只在這種聲音的逼迫下朝審判長閃著目光回答。
“沒有見過!”
“異議!”還沒等我話說完,站在我身旁的一個身子骨嬌小的男士便一個哧溜搶在我前面舉起了手,一下擋住了我視線。
“辯護請講!”法官指著那男的說。
“據我了解,事發那天,車上人山人海,陸玉葉女士還下車幫忙推人上車,弄得自己滿頭大汗,請問她怎么能斷定子君沒有上過車。”
“辯護有效!”審判長相信了他的話,不由地讓我的腦袋重了許多。確實那天車上人很多,一個司機怎么可能顧得上車上所有人,我居然還想“蒙混過關”,的確是幼稚了一點。
等一下,莫非是柴橘,那天我到車站很晚,第一眼見到是她,又是她站在了發動機旁,還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我有點陷入迷茫了,雖然這么做并非是我的風格,然而,柴橘這人確實很讓人討厭,愛打小報告不說,說話還特別沖,如果我這時候將她供出,這幫助自己同學解困不說,還能乘機“報復”她一把嗎?
“陸女士,你在想什么呢?”法官審判長注意到了我的一點迷茫,從他眼神中看出,好像是準備從我臉上挖出什么線索來呢。
“沒有。”我快速的回答了他,把剛才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
王隊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皺了眉頭后,又站近了一公分,猙獰的看著我,說道:“這里是法庭,有什么事不許藏著。”
“是啊,陸女士有什么話就說吧。”旁邊的身子嬌小的男士也趁機附和了王隊的話。
我抬頭看著這三人,都是瞪了一雙火眼金睛,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樣。
此時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不讓我有任何回避的機會。
在這種情況下,我已經失去了方向,本來還有王隊坐在我旁邊,可現在竟連他也站在了我的對立面,真正讓我“無依無靠”了。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了,他們卻還是不肯放過我,看著他們堅決的眼神,無奈我供出了柴橘那天詭異的行動。
“你可看到了?”王隊不敢相信,柴橘只是刁鉆一點,但是她出生在普通家庭里,父親早亡,由母親一手將她拉大,怎么會牽扯到這事情上。
“是的,我那天的確看到她在發動機旁走來走去。”我堅定的朝王隊點了點頭。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節外生枝,案情變得更加復雜了,連法官都已經毫無頭緒了。雖然,柴橘那天在發動機旁走動,但并不能以此就斷定她是罪魁禍首,而零件是從子君口袋里發現的,這又該作何解釋呢?
廳內這時又燃起一片嘈雜,眾人的目光又不約而同看向了我,已然徹底的讓我無地自容了。
“肅靜,肅靜!”
審判長又一次扣了法槌,卻鎮不住場面了。
此時,場面徹底失控,而審判長卻不在繼續維持,直接一個眼神殺向了子君,目不轉睛的沖著她吼道:“零件是哪來的!”
此刻眾人又突然安靜了,所有人眼神又轉向了子君。
對于子君來說,現在的她已經早已忍受了超過常人所能忍受的極限了,面對眾人的威逼,子君低頭看向劉源。
“是他吧!”審判長沒有松懈,他依舊嚴肅著指著劉源朝子君問道。
子君不做聲,只是點了點頭。
審判長也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終于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慶幸可以平了這個案子,得意了拿起了一本皮質的記錄本。
“且慢!”正在這時,有一人走進了庭,審判長定睛一看,原來是他來了。
此時,劉源看向父親,露了絕望的表情呆站在那里,希望父親能為他伸出援手。
看著那人的腳步,審判長官站起身來向他致敬,并請他就坐。
眾人的眼光又看向了這個白襯衫的上了年紀的男子。
而他沒有理會眾人的眼神,卻只是保留著紳士風度,用了一個輕微的眼神殺向審判官,開門見山的說:“這個事情我不知道,但眼下他們出行困難,難道不該解決這類“當務之急嗎”?
男子說話很委婉,但實際卻很明白,沒錯,如今已經知道零件是人為破壞的,并非六十一路的運營事故,更沒必要抓著六十一路的小辮子不放。
劉源看向了那名男子,除了敬佩還是敬佩,他不怪那人多么的冷漠,只覺得自己在他的“庇護”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男子看向了劉源,他搖了搖頭后并他吹了口氣,便轉身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審判長望著男子寬厚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動了幾分,畢竟事情拖到現在總得要給大伙一個交代,便清了清嗓子向眾人宣布道:
“本庭現在宣布,商子君,劉源對六十一路事件有重大嫌疑,但目前本庭尚未發現證據,現繼續判二人收監待審。另外,鑒于大家出行難的困擾,本庭宣布解除六十一路的禁令”。
眾人拍手鼓掌,唯獨有幾人不歡而散。
我看向王隊,此時我百味雜陳,心里像被一根針吊住似的。
王隊沒有理我,他推開我朝門口走去,臨走時還不忘提醒我準時到車隊。
看著人群的散去,我站在空蕩蕩的法庭里,不禁長噓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卻會站在法庭上指證自己的同事,自己的同學。
庭外又飄起了大雨,這次反而更大了,似乎也在隨著我的心情哭了出來。
淚水弄花了我的妝容,讓我一個人出了法庭,雨水打濕了我的身子,我的頭發,披頭散發的在雨里狂奔,東倒西歪的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