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走鏢了。

把鏢車押到開封府永昌銀號，銀號掌柜點了三遍銀子才把鏢利結了。

我們一行人找了家客棧住下，大伙可算是能洗把臉睡個好覺了。

“磨磨唧唧的！信不著咱們黃氏鏢局咋的！”黃大少罵罵咧咧地洗了把臉，我在一旁陪笑“這不是把賬結清了嘛，少爺第一次走鏢，這一路也算有驚無險。”

“這些山賊還敢動咱黃氏鏢局的貨？”黃大少拿起手巾擦了擦臉上的水，“這一路洗不了臉可真是難受死了。“

“那是那是，這些山賊就算敢動咱鏢局的車也不敢沖了黃肖少爺的面子啊。”我也隨手擦了把臉，“這一路也是辛苦少爺了，跟著我們這一群糙老爺們風吹雨淋的，您這邊好好休息，我出去安頓下弟兄們。“

把毛巾撇下，我像逃也似的離開黃大少的房間，身后他還在張羅著讓我給他整點酒肉充饑。

我下樓到客棧大堂，弟兄六個坐在一桌吃著正香，劉老三見我來了忙加了把椅子進來，嘴里肉也沒咽下去，一張嘴肉末子都飛了出來，“張鏢頭，安頓好黃大少了？”劉老三一臉無奈地問我。

我點了點頭，沒多說，弟兄幾個這一路可受夠了這位黃肖黃大少，背地里沒少跟我埋怨。我理解他們，這一路又得顧著鏢車又得顧著這位大少，大少紈绔慣了，走鏢途中也頤指氣使，劉老三他們這一路沒少受氣。理解歸理解，我卻不能說啥，怎么說這黃大少也是我小舅子，不給他面子還得看著點我老丈人——鏢局大當家的臉色，我只能安撫眾人道：“黃大當家的就這一個兒子，以后這鏢局還得咱黃大少管事，他這第一次出來熟悉熟悉這走鏢諸多事宜，弟兄們多見諒，啊哈哈哈”我夾了塊肉到嘴里，“再說了，這一路上大少也算承你們的情，以后他當家你們不得跟著發財享福。”

大伙聽了我這番話，尤其是聽見“發財”，借著酒勁和話茬就開始吹上了，一個個在那意淫起自己以后賺多少銀子、娶多少小妾來了。

我笑著搖搖頭站起身，正準備去柜臺吩咐伙計給大少送點吃的過去，打屋外快步走來個家仆裝扮的人奔著柜臺去了，我湊過去一聽，他正在向伙計打聽我們鏢局，轉過身看見我來了，他一愣，馬上抱拳道：“您是張攸張鏢頭吧。”我抱拳回禮“正是。”

“小人是袁府管家，我家老爺聽聞黃肖少爺和張鏢頭遠道而來，在城東同福酒樓備宴恭候二位。”說著從懷里掏了張請帖遞給我，一抱拳，“小人告退了。”便離開了客棧。

袁府，我略一想，便只有開封知府袁因克袁大人了，他來找我們作甚？若是有官鏢交付理應在府衙商討。算了不去想了，這袁大人與我們黃氏鏢局并非交惡，想來不會是那鴻門宴，沒準是黃大當家在官場上的朋友呢。黃大當家最近與吏部侍郎王見治大人走的很近，據說是可能要做官了，這次讓黃大少跟著走鏢未嘗不是想將鏢局交給他打理，畢竟做了官一些事也不太方便，也沒有精力繼續做了。想到這，我快步上樓，敲了敲黃大少的房門，“少爺，您不是想吃好的嘛，袁因克袁知府在酒樓做東請咱吃飯。”

黃大少一聽有飯局，咚咚咚地跑來打開房門。“快，咱們快去，餓死我了。”說著便要往出走。我一把把他拽住，“大少，您就穿這身去？”走鏢途中山賊橫行，我是好說歹說才讓黃大少換了身簡樸衣服，沒成想一路走來，他倒是也習慣了這身粗布衣服。

半晌，黃大少換完衣服，再次打開房門，我在他身后將門關上，下樓囑咐劉老三看好東西，有情況就來同福酒樓找我，劉老三喝的眼睛通紅，嘴里哼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來到街上，我快步跟上黃大少，四周瞧了瞧，天已經擦黑，街上商販已經在收拾鋪子準備回家了，繁華稍減，就這樣我跟著黃大少走到了城東同福酒樓，剛才來拜訪的管家正在門口候著，見我跟在黃大少身后，咧嘴一笑，道：“黃肖少爺，張鏢頭，我家老爺恭候多時了。”一讓身子，領著我們上了二樓。

進了房間，當中主位坐著一個中年男子，身后站著兩個家仆，席上只有他一人，我愈加放心了，作了一揖“見過袁大人。”

黃大少也跟著作揖，“見過袁大人。”

袁知府笑著起身，“黃公子，張鏢頭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快快請坐。”

黃大少倒是不客氣，一屁股坐下，面露不悅，可能是覺得走了半天到這里，菜還沒上，沒有理睬袁知府的客套話。倒是我笑著接過話茬“哪里哪里，倒是我們一行初到貴地，多有叨擾。”

袁知府也沒成想黃大少竟然如此一副紈绔做派，愣了一下，轉而笑著對我說，“張鏢頭一路自京城而來可還算順利？”

我知道，一個鏢頭縱然是江湖地位不低但仍是上不得臺面的，士農工商，雖說如今世道不太平，但一個知府能夠如此放下身段請我吃飯，肯定還是看在我丈人的面子上，黃大少不給他老子長臉，我確是不能在袁知府面前失了禮數，且不說走鏢本身就算是看著白道面子吃飯的活計，就單說黃大當家如此處心積慮往這官場里使勁，我就不能讓這袁知府對我們鏢局心生不悅。

我在臉上堆滿笑，“一路確是多有坎坷，幾路山賊倒是也給足了我們黃氏鏢局面子，打點一番便也就給我們放了行，倒是進了這開封府境內……”我話語略一停頓，袁知府聽到我提起他的轄境，臉色略微一邊，假裝不在意似的隨口一問：“哦？這開封府怎么？”我繼續說道：“進了這開封府境內倒是一路太平，竟然沒有碰到一次山賊，想來是袁大人高風亮節，府內河清海晏政通人和。”

袁知府聽罷撫掌大笑，“哪里哪里。”我繼續說道：“這般政通人和，大人想必是要高升啊，想來是很快能在京城里見到大人的府邸了。”袁知府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那就借張鏢頭吉言了，有朝一日能夠入京為官，定要去鏢局登門拜訪哈哈哈。”

在我們閑談期間，店家將一道道酒水菜肴呈上，伙計把酒水斟滿酒杯便退下了。袁大人擺擺手讓管家帶著兩個家仆也離開房間，端起酒杯，道：“實不相瞞，今天請二位過來，是有事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