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寇父親是被人殺的,一刀扎進了肺,窒息致死。一個平凡的下崗工人,脾氣好,不結仇,卻就這么讓人殺了,真的難以讓人相信。
兇手是個無差別的連環殺人犯,至今仍未落網,徐陽很難理解,為什么趙寇的人生這么艱難,他的經歷可能是同齡人中最復雜的,他的內心無人能看透,徐陽有的時候也弄不懂他。
之后的幾天趙寇都沒去上學,直到他媽媽帶著他父親的骨灰回來,而劉振濤晚上一直翹課去陪著他,徐陽偶爾翹兩節,幸運的是,一直都沒被老劉抓到,那些科任老師也沒有舉報。趙大成轉學了,去了鄰市的私立學校,徐陽認為他不可能再有什么報復的心思,就撤了暗中保護任然的人,可誰能想到!事情就緊接著發生了。
那是一個周日,陽光明媚,秋意怏然,徐陽正在家寫作業,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喂,是徐陽嗎?”
“是我,你是?”
“我是你爺爺!”電話那頭的人突然大喊,“一會兒我會好好招待你小相好的!和兄弟們一起,哈哈!”
說完,對面就把電話給掛了。對方開了變聲器,徐陽聽不出是誰,他不知道是誰這么無聊,搞這種惡作劇。
窗外的風是那么和煦,陽光是那么的溫暖。
靈光一現,徐陽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沒人接,打了好幾遍都沒人接。
徐陽有點慌了,卻又不相信,他不覺得趙大成還真有那種膽量。
出了門,他打了一輛車,在車上一直撥打那個陌生男人的號碼,一直都打不通。
到了曲陽花園,他快速的來到B33棟,在班級群里問誰知道任然家的地址,可沒人回,他只好一家一家的敲。
找人的同時他手上也沒停,這次事態緊急,他直接聯系了他的二哥譚國渠,一個公安干警。他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沒有過多的寒暄,只是傳遞一個信息:找人!
一想到任然現在可能正蒙受傷害,徐陽就很內疚,如果沒有他,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同時他也不愿相信,趙大成不知悔改,依然如此人渣禽獸。
終于,他敲響了任然家的門,任然的媽媽說她很早就出去了,同學約她出去玩。
徐陽沒多說什么,這次他很憤怒,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真的,但他真心不希望一個花季少女因為他而被報復出事。
他幾乎動用了他所有的人脈,他不相信這樣在林南還找不到一個人!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著,直到傍晚。
“喂,小六,人找到了。”譚二哥打電話過來。
“在哪,人沒事吧,怎么找到的?”徐陽急切地問。
“鄰市的同事給送過來的,說是迷路了,只不過……”
“不過什么!”
“人神情有點不對,問什么也不說。”
“二哥,你們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
“任然你怎么樣,出什么事情了?”徐陽第一時間問道。
“我沒事,和同學去鄰市玩,然后就迷路了。”任然輕聲回答,還帶著微微的哭腔,臉上有明顯的淚痕。
徐陽一看,這怎么可能是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于是讓譚國渠和他的同事們先回去,然后帶任然來了一家咖啡廳。
徐陽心想,若真是趙大成那個混蛋在鄰市下的手,他徐陽絕對饒不了那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人渣。
見警察都離開了,任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來。
徐陽也沒急著說些什么,他真心不想聽到真正發生的事是他所猜測的。
任然哭了好一會兒,抬頭低聲抽泣著問:“徐陽,你…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干凈?”
此時的徐陽內心萬馬奔騰,他很生氣,一個花季少女因為別人對他的怨恨而遭到報復,還是如此可惡的方式!
徐陽沒說話,任然接著說:“我想過了,等一會兒再見爸爸媽媽一面,我就離開。我的生活已經沒什么意義了……我活著可能就是個錯誤……”
徐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珍惜自己的生命,這種事,不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沒辦法理解,他問:“為什么不報警?”
“如果我報警,我的父母都會受到牽連,你也會被報復,”任然抹了抹臉上的淚,“真的很謝謝你,徐陽,能認識你,是我一生的幸運……”
徐陽現在很后悔,當時為什么對趙大成手下留情,為什么要念同學情誼?如果當時給了趙大成足夠的教訓,他還哪敢報復,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這件事。
他悄悄拿出手機,放在桌下……對任然說:“你能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嗎,比如說,你怎么到鄰市去的?我知道這很……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如果是你,沒關系的。”任然露出了一個凄美的笑,看到這個笑容,徐陽心都碎了,這么好的一個女孩怎么就……他更加憤恨了,趙大成,你必須付出代價!
“今天早上,趙大成給我打電話,說想約我出來,和我道歉,我以為他誠心悔改了,就答應了……我一見到他,就被人捂著嘴拽到一輛面包車里,然后車一路開,我也不知道開到了哪里。”說到這,任然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被帶進了一家賓館……”
“別說了,然然。”徐陽越發的憤怒,憤怒中帶著憐惜和后悔。
“他威脅我,告訴我不要報警,不然就讓我在整個林南市出名……”任然的淚像被沖散的堤壩,止不住地往下流,“還說要報復你和我的爸爸媽媽,所以我不敢報警,我們真的惹不起他們……”
看著眼前的淚人,徐陽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想勸她好好活著,可真的不知道怎么開口,他覺得任然真的是個既善良又堅強的女孩。
他想到了趙寇,趙寇經歷過一個女生的自殺,也許他會有辦法勸勸眼前的女孩,只是趙寇現在還沉痛在父親的死中。
悲劇,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徐陽停止了手機的錄音,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任然。也許明天,就有一個花季女孩自殺的新聞出現在林南市,他徐陽忍不下去,在經歷內心的掙扎后,他給趙寇打了電話。
已經到了晚上,任然想要回家,徐陽一想,哪能把她給放回去啊,要是讓她見了自己的父母,了卻這最后一樁心愿,就真的就沒機會救她了。
一拖再拖,趙寇來了,徐陽把趙寇拉到一邊簡單說明了情況,趙寇了解后,就坐了下來,大聲地說:“死了好,一死百了!”
“你隔這瞎說些什么!”徐陽懵了,明明是把趙寇叫過來勸任然留下來,這趙寇怎么回事?
“死了有什么不好,當年小梓的死就是個解脫,不是嗎?”
“你TM胡說些什么!”徐陽很少吐臟話,這時卻也忍不住了。
“人各有命,這都是命運,我們可以抗爭,也可以順服,就比如我當年……”
趙寇一點一點地和任然講述著他身上的故事。徐陽的腦子有點轉不動了,這是勸一個想死的少女活下來,對他來說真的太難了。
趙寇和任然聊的很好,悲傷中帶著凄涼,兩個人都是悲劇的演員。徐陽作為一個旁觀者,沒資格說什么,在這些事上,旁觀者說什么都屬于站著說話不腰疼。
手機鈴聲打斷了徐陽的思緒,徐陽到一旁接起了舅舅的電話:“陽陽,啥時候回來,有人來了,要看看你!”
聽著舅舅歡喜的聲音,徐陽不禁問道:“誰啊?我現在有點要緊事,可能很晚回去。”
“是你肖舅舅,你晚點回來也沒事,這次他可是要在林南定居了。”
徐陽一驚。肖舅舅,肖濤。這可真是猛虎下秋山,舊人歸林南。
窗外的風,都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