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羽是長房的，皎皎是二房的。

兩人感情甚好。

八年前，分了家，皎皎跟隨爹娘去浙南定居，思羽則留在了浙東，自此便再沒有見過面。

阿翁偏愛思羽。

外人說她是混世大魔王，但在阿翁的眼里，她是溫柔小棉襖。

阿翁說誰都不可以欺負他的小棉襖。

思羽嫁人的時候，阿翁怕她在北國會受人欺負，親自為她添置了十里紅妝，還把浙北之地也列入了嫁妝的清單里。

出嫁時，紅綢漫天，老者淚落不語。

阿翁對她的疼愛，勝過了一切，她的前世凄慘，卻又是積攢了多少福分，在今生遇上了阿翁還有疼愛她的阿爹阿娘。

阿翁去世了。

去世之前躺在床榻上，與慕思羽也就只有那幾步只隔。

就在慕思羽腳步剛踏入門檻，就在慕思羽即將要趕到他的床榻前，他就去世了。

滿眼遺憾的走了。

不久，北國進攻浙東，轉眼間浙東就成了北國的了。

阿爹阿娘死了，阿弟也不知蹤影。

如果讓她重獲一次，她寧可不嫁心愛之人，寧愿守在她的浙東城……

她后悔了……

那年，你為何騙我說你要去北冥，北冥寒冷，我怕你冷，連夜為你添置冬衣。

可是，你沒有去南冥，你去了浙東，殺死了我爹娘……

你是北國的大將軍，戰無不勝……

我卻是個傻子，被你蒙騙了五年，還為你生孩子……

夜晚，涼風四起，

靜河水深，平靜無波瀾，靜的就好像一面鏡子。

對岸，一男一女，一高一低，她就在他們的對面，靜河的另一岸的叢林里，隱去了身影。

慕思羽手里攥著一撮兒青絲，對岸的一男一女擁抱、親吻，動作極其的妖嬈撫媚。

慕思羽抹了一下眼淚，雙眼猩紅。

解開紅繩。

青絲被風吹散，落在河面上，順著水流向西流去。

對岸的人漸行離開。

慕思羽騎上馬，出了城門，一路向東。

她探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城門，心里總算舒了一口氣。

忽而，身后傳來一陣鐵蹄踐踏的聲音，由遠及近......

她的馬被人射了一箭，射在了后腿上，于是慕思羽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手持兵器奔來的是一眾軍士，為首的是北國將軍風塵。

停住追逐，下馬。

慕思羽身著夜行衣，蒙著面紗，只戴了一個翡翠做的玉佩，別再腰間，像極了得手的賊人。

風塵連面紗都不帶揭開，硬扯著她的胳膊，反手捆住她的雙手。

慕思羽腦袋一陣眩暈，“......放開我”

“放開你？告訴我我為什么要放開你？”

風塵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袱，隨即暴怒，“慕思羽你本事見長？給我滾回去。”

“那你倒是讓我滾啊！把我扛上馬，叫我怎么滾？”她倒是想滾，可他不讓啊！

我......

若不是怕你跑了，我還需要麻繩捆你？

風塵抬起她的腦袋，八年了，掌心里的面容一點沒變，但是他......看膩了。

還是冥頑不靈的個性，到哪兒都是一樣，一個當過母親的人了，活的卻跟個孩子似的。

他煩了，也倦了。

“解藥呢？”終于，風塵開口說話了。

慕思羽一怔，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我問你，解藥呢？”風塵重復之前的口吻，但態度卻表現的不耐煩了。

“什么解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還在那給我裝糊涂”風塵粗手捏住慕思羽的下巴，那有些圓潤的下巴被他捏成了一個“V”字型。

“你向來不喜歡馨蕊，你兒子的死你更是把矛頭指向了她，你說不是你給她下的毒，還是誰？”

我兒子也是你兒子啊！

你憑什么說我給她下了毒？我兒子難道不是你兒子嗎？

馨蕊一個丫鬟晉升的小妾都比她受寵，她在整個京城里活的只是一個笑話。

“你懷疑我是兇手？”不敢置信，生父養了親生兒子五年，卻在他的心里沒有半點親生兒子的地方。

“不然呢？”這一句話，風塵平息了之前的怒氣，卻扎扎實實的戳進了慕思羽的心窩子里。

回到將軍府，

風塵拽著她的胳膊拉下馬，粗魯的動作絲毫沒有憐惜之意。

她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齜著牙，此時或許只有自己才會疼惜自己了吧！

她不想，也不敢想風塵能對她有什么關心之舉，那是她得不到的。

風塵冷眼看著滿地打滾的慕思羽，眼里只有一個字“裝”，這不過是她為了取得他的關心，而一貫用的手段罷了。

“不好了”屋里傳來侍女的尖叫聲，隨后一個侍女提著裙擺神色慌張的跑了出來。

大漢淋漓，面頰緋紅。

“不好了將軍，柳大夫說夫人病危，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話音未落，風塵一把揪起慕思羽的頭發，怒道：“解藥呢？”

不是她做的，她怎么可能會有解藥？

“不，不是我下的毒，我沒有解藥。”慕思羽渾身酸痛，腦袋嗡嗡作響，她沒有解藥，她也不是害人兇手。

風塵，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被暴怒蒙蔽雙眼的風塵哪里還會信她，她要是沒有害人，怎么會逃？不信，他當然不信眼前這賤女人的話。

風塵抓起她的衣領，拽著她踉蹌進屋。

一路上，慕思羽苦苦哀求，祈求他相信她，她從沒祈求過他什么，這是第一次，不算過分吧！

風塵只當她的話是耳旁風，帶她來到了馨蕊的窗前，面對床上那面色蒼白、即將要斷氣兒的美人，慕思羽煞白的面色，此刻間比床上的人兒更加的難堪。

即使是恨毒了馨蕊，但自始至終也沒有要害她的想法。

“不是我做的，風塵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那你為何要逃？不是做賊心虛，還是什么？”風塵一把將她丟在床前，陰沉著臉“若是馨蕊死了，你就給她陪葬去吧！”

北姜南慕，一國依靠一家族，兩族兩國，勢同水火。

她是慕家的人，如果不逃，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不......我不要陪葬，我不要，給馨蕊下毒的另有其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解藥......”慕思羽想要爬到他的身旁，祈求他。

墜馬后，她的下半身被馬的身軀壓住，回來后更是被風塵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匍匐著身子，想要得到他的憐憫......

風塵無視，直接一腳踢進她的腹中，疼的她差點昏死過去。

澆了一潑冷水，慕思羽腦袋昏昏沉沉，干裂的嘴唇還是那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不就是想要休書么？只要你給我解藥，我給你便是，何必耍這些花樣？”五年的夫妻，風塵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先前阿苑溺水鬧了大半年，而后又是和離，又是離家出走的，左右不過是她想要得到休書的伎倆罷了。

要休書，想都別想，馨蕊被她害成了這樣，他怎么可能會如了她的愿？

她沒有解藥，但很想要那封休書，想要掙脫束縛，想要活下去，她實在是太想了。

柳大夫退居一旁，對風塵的舉動很是氣憤，很想幫她一把，卻又懼于風塵的威懾，不敢多言。

慕思羽怔怔的看著風塵，他的話表明了馨蕊就是她害的。

從頭到尾，他始終都沒有信過她。

終是自己的一片深情造就了現在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