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一身青衣的少年，站在客棧大堂正中間，微抬著下巴，神情漠然，根本不在意自己站在這里會給別人帶去多少不便，驕傲的就像只野鶴，眼中根本沒有那些正在抵頭啄食的群雞。

他走到青衣少年身前，與之見禮，好奇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怎么了，我不能來？”唐三十六面無表情道。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陳長生問道。

“嗯?！碧迫c了點頭。

陳長生將他領進自己的房間，掏了十幾個大錢，請客棧里的茶先生泡一壺好茶。不多時，茶便泡好，一張書桌一壺茶，兩個茶杯斟至七分，陳長生道了聲請，然后便又是例行的冷場。

長時間的沉默真的很尷尬，唐三十六實在難以忍受，開門見山說道：“是不是還沒考??？”

“嗯?！?

唐三十六沉默片刻，說道：“我知道是東御神將府做的手腳。”

“哦?！标愰L生還是如此的平靜。

令唐三十六有些郁悶的是，他說出“東御神將府”五字后，陳長生地神情還是如此平靜，也沒有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有些惱火，雙眉如劍出鞘，喝道：“難道你不生氣？不憤怒？”

陳長生眉頭稍稍一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說道：“生氣有什么用，憤怒又有什么用，能解決問題嗎？”

“呃……”唐三十六啞口無言。氣氛一度尷尬。

半響，陳長生打破了這個局面，對著唐三十六說道：“我請你吃飯吧！”

陳長生讓店小二拿來菜單，把菜單推到唐三十六面前，說道：“隨便點，我不差錢?！?

唐三十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能看出這個衣著樸素的少年沒有和他講客氣，好似是真的有錢。

拿著菜單，便隨意點了幾個客棧拿手的招牌菜。小二把這幾個菜都記了下來，就退下去了。

……

……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很沉默，因為益于前世的良好教養(yǎng)，陳長生自小養(yǎng)成了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

吃完飯，唐三十六站起身來，端著茶碗在房間里隨意走著，從廳室走到露臺再走回來，想著這家伙能在天書陵外這等要地租這么大的套房，果然不差錢啊。

走到廳室過博物架的時候，唐三十六的目光下意識落到架上，便再也無法離開——那里有一把劍。

那把劍很小巧，看著比正常的匕首也長不了多少，而且很細，看著非常秀氣，劍鞘是普通的皮鞘，劍柄也很樸實，從里到外透著股尋常的氣息，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也沒有灰塵或血跡，總之這柄劍普通到了極點，卻讓他很想親近。

唐三十六伸手去握劍柄。

陳長生的手卻攔在了前面，把劍柄搶先握在了手中。

唐三十六看了他一眼。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這是我的。”

唐三十六端著茶杯，茶杯有熱霧溢出，霧中他清俊的臉顯得更加寒冷，“所以我不能碰？”

陳長生沒有理會他那寒冷的表情，依舊平靜地說道：“你應該先問我，我同意了，你再去拿。”

唐三十六收回右手，拂袖歸座，把茶杯擱到面前的桌上。

陳長生沒有像原著那樣把劍遞給他，而是重新坐回座位上。

唐三十六看著他說道：“做事一點都不大氣。”

陳長生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正色道：“這不是大不大氣的問題，拿別人的東西應該征詢過別人的意見再去拿，不問自取，視為偷。”

唐三十六面色寒冷，坐在那里不說話。不過心里卻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陳長生問道。

唐三十六站起身來，看著他說道：“我決定收你做小弟?！?

陳長生認真地答道：“不行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辦法把時間給你?！?

唐三十六是個很傲氣的少年，憐惜陳長生懷才不遇，才有這番客棧探訪，既然對方沒有接下，自然不再多說，只是有些不解：“什么事情？繼續(xù)考學？你為什么一定要進些學院？你堅持的原因是什么？”

陳長生反問道：“你呢？你來京都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參加大朝試，我要拿第一?！碧迫袂榘寥徽f道。

忽然，他想起現(xiàn)在在南方圣女峰的那只雛鳳，如果她提前回來……

“我要拿大朝試的第二?！?

他糾正道，忽然又想起秋山君，如果那人參加今次的大朝試……

“我要拿大朝試的第三?！?

他又糾正道，可是他又想起了君玄燁，如果那變態(tài)也要參加這次的大朝試……

“好吧，我的目標是大朝試第四。”

唐三十六最后確認道：“但總之，我要在天書陵前的石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唐三十六轉而問道：“你呢？你來京都的目標到底是什么？”

陳長生誠實說道：“我也要參加大朝試。”

唐三十六有些沒想到，但也不怎么吃驚。

“我要拿第一。”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我不能拿第二或者第三，我只能拿第一?！币仓挥心玫谝徊拍苓M入凌煙閣，進入凌煙閣才能拿到那塊天書碑。陳長生在心里默默說道。

一片安靜。

唐三十六忽然很有轉身離開的沖動。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今天經常處于無話可說的境地。

因為這個家伙做的事、說的話，經常讓人無話可說，只想吐血。

“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應該是個……普通人？”

“算是吧?！?

“大朝試……首榜首名？”

“是的?！?

唐三十六的問題很直接，很犀利，陳長生的回答很認真，很平靜，仿佛在講述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香茶飲盡，唐三十六甚至將茶葉都下意識里嚼了，才從先前的震撼里醒過神來，看著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先前根本沒有說出那句話的陳長生，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這小家伙實在是令人無語。

“只有一年不到的時間……我雖然很佩服你的野望，但從理智出發(fā)，實在沒辦法看好你，所以也不好給你說些什么祝福的話，那樣會顯得我這個人太虛偽。我只想提醒你，東御神將府那邊不會輕易放手?！?

“我知道?！?

唐三十六說道：“東御神將府，影響不了摘星學院，徐世績沒有那個能力，聽說……是宮里有人說了話，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和東御神將府之間的問題，究竟還有什么隱密，居然會牽扯到宮里。”

說到這里，唐三十六先前一直有些模糊的猜想，忽然變得清晰起來，但看著陳長生稚氣未褪的臉，又覺得思緒有些亂——難道這個家伙，真的……與那只鳳凰有什么關系？

他真的很想問陳長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通過今日，他已經非常清楚陳長生的性情，知道對方既然不愿意說，那么就是怎樣也不會說，所以最后他也只能說道：“……東御神將府真正重要的人一直都是她，你要清楚這一點。”

“我很清楚這一點?！标愰L生的眼中始終很平靜。

他忽然意識到他犯了個巨大的錯誤，無論是在他提到神將府還是宮里的時候，他的眼神還是如此的平靜，這種平靜不是裝的，而是真的不在意，雖然他看似溫和可親，但是他總覺得這不是他真實的一面。

“你絕對不是個普通人。”唐三十六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長生，轉身離去。

陳長生把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眼神淡漠地看著唐三十六離去的方向。

汶水唐家未來的繼承人，果然是名不虛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