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橘子與裝甲列車

翌日，王賁天不亮就坐了起來，一個人靜悄悄地穿好衣服，拎起了早就收拾好的行禮。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王賁愣住了。

一口黑漆漆的細長箱子靜悄悄的躺在門口地上，箱子旁邊靠著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

是一袋橘子！

一個聲音從屋里適時傳出，聲音含混不清，乍聽上去像是有人夢中囈語。

“我就不送你了，神藏庫……你的了……”

王賁沖著王天翼的臥室吐了吐舌頭，跨過名為神藏庫的漆黑箱子，小心翼翼的提起了那袋黃橙橙的橘子。

“爸爸，爸爸，等我以后坐裝甲列車你去送我，也給我買一袋橘子好不好？”

“行，到時候爸爸給你買上大大的一袋，”

王賁輕咳一聲，把自己的思緒從十多年前的記憶中收回。

“橘子我收下了，神藏庫你留著自己用吧！”

出了大門走了有二三十米，都快要看不到家門的時候。

王賁突然回頭，沖著自家緊閉的大門做了一個小時候經常扮的鬼臉。

“回去吧！大老爺們，還這么矯情，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

“女士們，先生們，下午好：歡迎您乘坐天工集團S5201次裝甲列車，本次列車由西海昆侖驛開往北都上京城，全程行駛時間十小時二十五鐘。請保管好您的隨身物品，謹防丟失。”“本次列車為無煙列車，請不要在車廂走道內吸煙；如有需要，可移步到車頂抽煙區。”

“有需要用餐的旅客請到12號車廂就餐，本次列車為大家準備了豐盛美味的餐點。今天的飯菜有青菜炒白菜，土豆燒肉末，紅燒小獅子頭……”

王賁饒有興趣的聽著廣播，不時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這是他第一次坐裝甲列車，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出遠門，眼前的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新奇又有趣的。

在此之前，他到過最遠最大的城市就是昆侖驛，一個位于九州聯邦邊緣地帶的小城鎮。

一名乘務員推著小車穿梭在狹窄的過道中，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不時的向乘客們兜售。

“裝甲列車模型，給孩子帶一個吧。”

“這可是我們天工集團委托全球第一的千代模型精心設計，只在裝甲列車上限量發售的鐵蛋裝甲列車俠系列，現在買快速魔頭號還送馬虎惡魔號和黑暗使者號，買一送二，數量有限……”

王賁看了兩眼就把頭轉過去了，看向窗外。

其實他也被說的有些心動：小玩具做的確實不錯，但是價格實在貴了點。

為了避開四處流竄的野獸和神出鬼沒的入品兇獸，裝甲列車在出發之后就開始不斷提速，在車頭部位負責操控列車的列車長好似踩了地板油，短短五分鐘之內就讓裝甲列車的速度提升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值。

但即便是以這種遠遠超過舊元時代電氣列車的超高速度，裝甲列車依舊行駛的異常平穩，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列車的移動。

窗外的景色早已經糊成一片，只是看上一眼就讓人覺得目眩神移。

與列車上的大部分乘客不同，王賁大多數時間都盯著舷窗，從列車發車之后就很少有離開的時候。

透過厚度足以抵御突擊步槍的玻璃舷窗，王賁從冰雪點綴的松柏看到了廣袤無垠的清脆草地，從潔白無瑕的絕壁雪蓮看到了金黃璀璨的大向日葵，偶爾還會有幾只呲牙咧嘴的獠牙兔，跳跳鼠從草叢中蹦跶出來，給眼前的景色增添幾分鮮活的氣息。

坐在王賁對面的是一對六七十歲的老夫婦，老太太觀察了王賁好一陣子，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小伙子，第一次出門？”

王賁扭過頭來，微笑著點點頭。“是的，第一次！”

老太太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略有得意的給自己的老伴遞過去一個“果然跟我想的一樣”的表情。

“小伙子，我跟你說，這車外面可不能瞎看。這裝甲列車速度太快，我們家老頭子第一次坐的時候不聽話，非要看，最后什么也沒看到不說，人還差點暈過去。”

旁邊坐著的老爺子一聽這話不樂意了。

“胡說，我怎么沒看見？”

“我明明看到了一只綠色的蛤蟆兇獸，有卡車轱轆那么大，還長著四只血紅色的眼睛。我是被那眼睛嚇暈過去的，才不是。”

對于膽敢在外人面前反抗自己權威的老伴，老太太似乎早有準備。

“這么久了還是嘴硬，《兇獸大百科圖鑒》上都說了，全球蛙類兇獸一共六百十五種，沒有一種是你說的長著四只血紅眼睛的。”

老大爺吭吭哧哧說不出來話，這個話題他們早已經爭執了無數次，每次他都敗在這本《兇獸大百科圖鑒》之下。

王賁似乎覺得兩位老人家的爭執很是有趣，并沒有去打斷他們。即便他明明知道老爺子口中描述的東西是一種腦袋長得跟蛤蟆很像的，名為四眼箭毒蜥蜴的罕見異獸。

“各位旅客朋友們請注意，各位旅客朋友們請注意，車輛前方發現大型虎級兇獸，裝甲列車即將進入防御模式，請各位旅客收起小桌板，調直座椅靠背，將您的安全帶系好坐穩……”

王賁按照語音提示默默的做好準備，視線卻沒有從舷窗上挪回來。

對面的老太太忙著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老爺子帶著了機會，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安慰王賁。

“小伙子，別害怕，這都是常有的事兒，以后你多坐幾次就習慣了。

“兇獸這種東西我見過，西京的兇獸園，東都的兇獸博物館里面什么都有，有空了你也去看看，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不過就是個頭大了點，你安心坐穩，不妨事兒的……”

王賁裂開嘴沖老爺子笑了笑：這老爺子還挺有意思的，安慰人的時候都不忘記吹會牛皮，要不是他那雙老腿抖的那么厲害，沒準他就相信了。

列車乘務員的提醒循環播報了三次，車廂內走動的人群迅速的安靜下來，嘈雜的聲音也換成了合攏桌板，調整靠背的細碎響動，車廂內一下子冷清下來。

王賁一邊聽著老爺子講述著西京兇獸園的大老虎小獅子，一邊定定的看著窗外，裝甲列車的速度悄然之間再次提升，可是依然攔不住王賁那變態的動態視力。

在王賁視線的盡頭，一溜黃褐色的煙塵從那滿是綠色的地面高高揚起，由遠至近，朝著裝甲列車的方向直奔而來。

但是這一次他并沒有能看上多久，厚實的裝甲從車廂兩側緩緩降下，將舷窗遮的嚴嚴實實。

不用說，這應該就是廣播中提到的裝甲列車防御模式。

當裝甲降下之后，旅客車廂內開始焦躁的氣氛得到了有效的緩解，輕柔的音樂聲從廣播喇叭中慢慢飄出，盡量轉移著乘客們的注意力。

與漸漸平靜下來的旅客車廂截然不同的是，在這列列車的駕駛室內呈現出一種無聲的死寂，幾乎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出奇的難看。

穿著白色列車長制服的中年男子在狹窄的駕駛室內走來走去，整個人顯得無比焦灼。

“項隊長出去多久了？”

“距離列車護衛隊出發已經過去二十九分鐘，目前無法聯絡道項隊長和護衛隊成員……”

“保持通訊，每隔三十秒聯絡一次衛隊長，其他派出去的隊員也不要停止聯絡，每隔一分鐘發一次通訊請求，另外向距離我們最近的龍門要塞請求增援！”

“災害等級？”通訊員一邊按照列車長的要求進行通訊請求，一邊小聲詢問。

“等級？”列車長停住了來回走動的腳步，望向遠處那漫天的塵土，咬了咬牙。

“虎級王位！”

“王位？”

通訊員和旁邊的護衛隊副隊長不約而同的愣了一下，副隊長神色復雜的看著列車長。

“謊報等級可是大忌，要是報錯了可是要被處罰的……”

列車長冷冷的掃了一眼副隊長，抓著頭上的帽子甩在地上。

“蠢貨，命都快沒了還怕什么處罰？”

“要是害怕處罰你現在就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兇獸究竟是什么等級……”

副隊長被列車長一句話噎死，果斷閉嘴，不再去招惹已經處于暴怒邊緣的列車長。

通訊員一個小兵，本就沒有他說話的余地，看到衛隊副隊長都被懟到閉嘴，果斷按照列車長的要求發送了增援請求。

駕駛室內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通訊員啪啪啪的發報聲和列車長充滿了焦慮的急促腳步聲。

突然，一縷沙沙的電波聲從通訊員旁邊的外放設備中傳出，打破了這片死寂。

列車長和衛隊副隊長瞬間圍了上來，齊齊屏住了呼吸，好像吐一口氣就會將那艱難傳送而來的電波打斷了一般。

“我是S5201次裝甲列車護衛隊員陸仁，當你們聽到這段話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虎級中位鐵甲沙蟲，判斷錯誤……”

“原本以為憑借我們四名虎賁級的戰力即便是不能將其斬殺，也能夠拖延一段時間，讓裝甲列車安全通過這片危險地帶……“

”這是一只即將進化成為銀甲沙蟲的虎級巔峰的兇獸……王位！……一個照面隊長就被一口吞了下去，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S5201次列車，跑，立即開啟逃逸模式，最大速度脫離本區域。”

駕駛室內重歸死寂，年齡最小的通訊員在聽到王位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曾經質疑列車長的護衛隊副隊長臉上也是一片死灰，低頭看著自己的軍靴的鞋尖，左手更是不自覺的握住了腰側懸掛的狹長軍刀，似乎唯有武器才能夠帶給他一絲安全感。

列車長并沒有因為自己正確預估了災害的等級而有絲毫的慶幸，他寧愿自己上報的等級是錯誤的，他寧愿接受那失誤的懲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對一只真正的虎級王位兇獸。

在他漫長的職業生涯中，他一共遭遇過三次虎級王位災害。

第一次，整列十四節裝甲列車，包含護衛隊和工作人員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一人，最終只活下來了三個人。他依靠著自己的覺醒能力“龜息”藏在死人堆中僥幸逃過一命，成為了最終活下來的三個人之一，而從災難發生到結束，他甚至都沒有看到那罪魁禍首究竟是什么樣子。

第二次，一只渾身包圍著青色火焰的巨大虎型兇獸被鎮守軍追殺到慌不擇路，在遇到了攔路的裝甲列車后兇性打發，直接一頭撞上急速行駛的裝甲列車，受到直接沖擊的車廂頓時被那青色的火焰點燃，如果不是鎮守軍來的及時，估計整座列車都要被這那青色火焰化為灰燼。

這是第三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前兩次那么好的運氣。

“通知所有旅客，本次列車即將進入逃逸模式，請大家隨時做好棄車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