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蕭灝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覺，就跑到這兒來了。

好像是聽到許白墨說要去跟顧錦那丫頭告別，這心里就忍不住的癢癢，到最后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倒是靈活的很，直接就跑過來了，而正巧的是，親眼目睹了某個蠢貨翻墻跳了進去，又親眼目睹了，另一個黑影緊跟著他一起跳了進去。

本來他也有糾結要不要把后面那人攔著，畢竟以許白墨這個腦袋，估計到最后都夠嗆發現自己又被跟蹤了，不過他剛想這么做的時候，身后的夜淶冷不丁的出聲道：“主子，這是顧家的暗衛。還是白天跟著顧姑娘的那一個。”

頓時，他剛升起的助人之火騰地息了下去。

“哦，這樣啊，那算了，畢竟在人家的地盤兒上打人家的狗，怎么說也有些不厚道不是？”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的，然而夜淶還不了解他？

這人完全就是閑得慌，想知道顧家姑娘夜會男人的事，被傳進顧曌耳中，對方會是個什么反應？

不過好奇歸好奇，對方也沒那個興趣飛檐走壁一通，就為了聽個八卦墻角，這也太丟面兒了。

不過夜淶想，顧曌似乎并不注意這個嫡女，就算是知道了，大抵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對方連自己女兒出了那檔子事兒，都沒憋出個屁來。

然而這一次他卻失算了——

尚書府的書房里，低氣壓籠罩在整個書房中，莊沉站在書案對面，幾乎是處于風暴的最中心。

他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冷汗從額頭上直直的流下來，落在鞋尖處的地面。

本來說白日里跟丟了主子倒還沒什么變化，可是一聽到剛才有個男人從姑娘閨房鉆出來，整個人氣場霎時就變了，嚇得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就在他快要被逼瘋的時候，坐在書案后面的顧曌說話了。

那聲音冷的就跟外面屋檐上結成的冰渣子一樣，刺的人耳膜生生的疼。

“查查那個男人……”

莊沉松了口氣，剛要應答，卻又聽到男人不帶絲毫起伏的聲音道：“直接殺了?！?

“……”

莊沉眼底有些驚悚，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自家主子這么干脆利落的下了殺令，連考慮都懶得考慮的。就因為那個男的進了小姐的閨房？！！

難道這么多年，主子心中最重視的人，是大小姐么？

莊沉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然而還沒等他回過神，就聽的顧曌冷冷的說道：“還不滾？耳聾了？”

“是?！鼻f沉拱手應道，剛要轉身，又聽見自家主子道：“還有白天，她去見了誰，一并查清楚了?！?

“屬下明白?！笨傄詾檫@下能脫身了，可就在他踏出房門的時候，身后那冰渣子似的聲音又突然響起：“找個人盯著小姐，事無巨細，特別是她跟什么人有往來！”

最后一句，隱隱有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莊沉心一緊，應得最大聲：“是！”

屋子里重歸于靜，顧曌坐在書案后，俊臉半隱在黑暗中，冰冷的月光從窗外穿過，落在他刀刻般鋒利的下頜骨上。

夜深人靜，冷月高高懸掛在蒼穹，從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感覺。

小院內，兩個婢女靠坐在門口，眼睛半睜半瞇，已然困倦極了，整個院子寂靜一片，了無生氣一般。

顧子卿抱著雙膝坐在床邊，月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映出了那張慘白的臉。

她口中喃喃，像是胡言亂語，教人聽不太真切，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她忽然動了，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條長飄帶，拋上橫梁，又垂下來。

雙手捏著飄帶，指節根根發白，額頭上亦是青筋畢露，整個人方法陷入了癔癥一般，突然她眼睛瞪大，瞳孔極速收縮，嘴唇顫抖，帶著恨意的聲音在房中響起：“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我……”

腳下一踢，板凳順勢而倒，發出了輕微的聲響，而那雙瞪大的眼睛，在極度的怨恨中，沒了生機。

第二天一早，當丫鬟推門進去的時候，陡然爆發出石破天驚的驚叫聲。

隨后整個尚書府都知道，三小姐自殺了。

消息傳的極快，以至于顧錦剛剛睡醒，流玉就風風火火的跑進來跟她說了。

不過對方顯然興致缺缺，并不怎么在意。以顧子卿的精神狀態，自殺是早晚的事兒，不過……

顧錦抿了抿唇，有些不是滋味兒。

怎么死的這么巧，她這前腳才去‘探望’了一番，后腳對方就上吊了，這怎么看也覺得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時間受不了才會想不開的啊。

至于這個刺激的來源，毋庸置疑，最后都會算在她頭上。

顧錦沉沉的嘆了口氣，真是她不想拉仇恨，仇恨卻自動找上門來。

“梳妝吧，自家妹妹去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能呆在屋里不是？”

顧錦穿了件月牙白的長裙，領子邊緣鑲了一圈絨毛，腰間和裙擺處都用金線繡了圖案，看上去不單調，卻也符合今天的氣氛。

白布已經掛了起來，顧子卿的院子里跪著一大批下人，都在低聲摸著眼淚。

二房的人早就到了，正站在院子里，互相說著話，見顧錦過來，也同她打了個招呼。

顧子寧臉色有些白，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大姐姐?！?

顧錦上下掃了她一眼：“臉色怎么這么不好？受了風寒？”

顧子寧搖搖頭，一旁的周姨娘笑道：“先前看了三姑娘，被嚇著了。”

她們是來的最早的，顧子卿的遺容還未收拾好，顧子寧看了個正著，當即被嚇得后退了幾步，為此還得了柳夫人的一頓罵。

總歸還是一個未及笄的孩子，她心里又委屈又害怕，臉色自然也有些不好。

“大姐姐不知道，三姐姐那副模樣，有多嚇人，眼睛都突出來了，還有那舌頭，長長的吐在外面……”她說著說著，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顧錦點點頭，應了聲：“上吊的人都是這樣，不用太害怕?！?

她語氣太過平靜，以至于顧子寧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穆若清帶著顧子瀾站在一旁，小丫頭凍得小臉通紅，看上去有些可憐，她看著顧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由得轉過頭去，哼了一聲。

很顯然，她并不喜歡她這個大姐。

紅姨娘倒是極其自然的走到她旁邊行了個禮，輕聲道：“瞧這模樣，還要等許久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這么……”

她住了口，因為顧曌往這邊走著，身后跟著顧二叔顧晟和顧朝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