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個最便宜的雙人間，本來想挑單人間，讓楚憷自己解決住宿的問題。但最后還是沒忍心，我真他媽善良，我心說。

隨便找了家普通的路邊攤吃晚飯，出于人道主義，我請楚憷吃了碗面，但我的加了蛋，她的沒有。

看著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我問她說，做主播不賺錢嗎？

她嘴里嚼著面條口齒不清的說：“不賺錢，除非有人找我簽約。”

“那怎么才能簽約？”

“長得很好看或者長得很丑。”

“那你長得很普通，”我說，“還有其他的嗎？”

“胸大，屁股大，腿長，聲音好聽，總之你得有特長。”

“那你覺得你有什么特長？”

楚憷又吸了一口面，說，我膽子大。

我笑了笑，說，那你直播的時候也不能拿把刀把肚子劃開，把“膽子”取出來給觀眾看啊。

她也笑了，說，我說的不是那個“膽子”。

我說，我知道，所以那天晚上你才去那種地方嗎？

“我也不想去的，直播間有個人說讓我去找個廢棄的地方探險，就給我刷個‘飛機’。”

我問，一個“飛機”多少錢。

“一千，平臺要扣掉百分之六十，我能拿到四百塊。”

“那也不錯。”

“可是他沒給我刷，氣死我了，騙人。”

“你真好騙。”我說。

“以后不會了，哼。”

“把這碗湯喝了，我給你一百塊錢。”我指著她的碗說。

她端起碗一口就把湯喝完了，然后向我伸出手“喝完了，給錢！”

我說，我騙你的。

“大叔，你也騙人，你是個壞人”楚憷噘著嘴說。

“這碗面我幫你付錢，就當我欠你的。”

“你本來就說的要請我的，哼！”楚憷偏過頭說。

我接著問她“所以就沒人找過你簽約嗎？”

“有。”她說著又將頭轉了回來。

“因為你膽子大？”

她說，因為我年輕，他們找到我，說讓我試鏡。

“試鏡？”我有些好奇。

“就是脫光了衣服給他們看全身，他們說要看身材比例。”

“那你同意了？”

“當然沒有，然后他們又給我一件衣服讓我換上，那衣服就一塊布，上面齊胸，下面屁股都能看到了。”

“你換上了？”

“嗯，”楚憷的臉有些微紅，她頓了頓又繼續說“然后…然后他們又給了我一雙黑絲襪，讓我穿上。”

“咳咳，”我咳了兩聲，我感覺我的臉也有些發燙了“你也穿上了？”

“沒有！那種東西我怎么好意思穿啊，所以我拒絕了，然后我換回我的衣服跑了，還好他們沒攔著我不讓我走。”

我舒了口氣，心想這姑娘膽子還真大。

“后來之前那個人又來找我，說讓我當他情人，他可以每個月給我錢，還說能讓我直播人氣變高。”

“你沒答應吧？”

“那人比我大三十多歲啊，都跟院長差不多了，我怎么可能給他當情人。”

我說，你應該報警。

“算了，”她說，“反正后來他也沒來煩我了，我也不想找麻煩。”

我有些唏噓，要是我站在楚憷的角度，我應該也不會報警，社會上很多不好的事的發生就是因為有人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

“大叔，我能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嗎？”楚憷突然說。

“你不是有手機嗎？”我說。

“那天開直播，流量用超了，欠費了。”

“欠了多少？”

“五百。”

“還能欠這么多？”我說著把我的手機遞給她“你可以打電話給客服退話費的。”

楚憷接過我的手機，說，我打了，客服說她們發了消息提醒過我的。

“哦。”我心說光提醒有個屁用。

幾分鐘后，楚憷小心翼翼的把手機遞還給我，說：“我給徐姐姐打的電話，她一直資助我上學，還給我零花錢，我的手機也是她買給我的，我是逃課跑出來的，徐姐姐肯定很擔心我。”

“你還在上學？”

“嗯，我在上高二。”

我看著楚憷，說，你那個徐姐姐真是個好人，你這個年紀就該好好學習。

“我只是想早點掙錢。”她說。

“好吧。”我裝不出那些家長的語重心長，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糟糕的事，但大多數的事都是，關我屁事！

“但我現在想好好學習了，上個好大學，再想著掙錢。”楚憷又說。

“挺好的。”我說。

付了飯錢我們回到旅館，這旅館真的很便宜，連廁所都是公共的，這雙人間的兩張床之間也就剛好能容得下狗子。

前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我問她有沒可以洗漱的地方，她說附近有個澡堂，她可以幫我辦張會員卡。

我問她說，會員卡要錢嗎？

她說不要錢。

“那給我辦一張。”

“但是你需要在我們旅館辦理三天以上的住宿。”

“那不辦了。”我說。

我去了澡堂，這個時間人比較多，不過澡堂很大，還有很多單獨的浴間，中間就隔了堵墻，也沒個門，入眼就是一片白花花的屁股。

這時我看見一個小男孩害羞的捂著屁股，焦急的看著他面前的一個中年男人，我想應該是他的爸爸。

我想起了小時候我爸帶著我去澡堂的情形，那時候我還沒有澡堂的水深這么高呢，所以每次只能踩著邊上的臺階洗。

當我還在懷戀的時候，我看見那個中年男人抱起那個小男孩兒走到澡堂的一個角落蹲下，小男孩就直接對著澡堂開始排便，雖然隔著很遠，但我馬上腦補出了一個奇怪的味道在澡堂蔓延的感覺。

看著小男孩拉完后，那個中年男人抱著他進了一個浴間，應該是要給他“清洗”一下。

看著澡堂一角漂浮著的小男孩兒的杰作，我瞬間沒了下澡堂洗澡的心情。

找了個空著的浴間洗完澡，我就回旅館了。

我回去的時候楚憷還沒睡，還躺在床上拿著手機，應該是在給客服打電話，狗子勉強的趴在兩張床中間睡著。

“大叔你回來啦。”楚憷關掉手機看向我。

“怎么，話費退你了嗎？”

“剛剛打電話，她說退給我百分之五十。”

“加油，”我說，“爭取退到百分之九十。”

“為什么不是百分之百？”

我想了想說，人家總得收點“手續費”嘛。

“哦，也對。”

“你真好騙。”我笑著說。

“啊？你又騙我！”

“不是，我說你明天再打吧，說不定明天就能退到百分之百了。”

“嗯。”

我閉上眼，不再理她，外面還下著雨，但從聽到聲音來看，應該比之前小了許多。

我繼續聽著，雨聲外其他的聲音，汽車的鳴笛，飯館的炒菜聲，還有狗子的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