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月色很美。”
“我的意思是,遇見你的那晚。”
我想凌溫旻一定是聽懂了的,不然為什么一直裝作醉酒的他坐起身,將手里握著的酒瓶放回桌上,伸出手順著我的發絲輕輕摩擦一路滑到了我的后頸,就在我以為我們會做出更加親密的動作時,凌溫旻收回了手。
“小欣,吊橋效應產生的心跳加速并不是心動。”
“你只是向來習慣的在花瓶里放一束玫瑰。”
“所有人都誤以為這是你最喜歡的花。”
“但其實,這是你最討厭的,不是嗎?”
凌溫旻擦掉了我的眼淚“小欣,你不能因為春天來得慢,便把所有的浪漫都寄托在春天。”
“我也不會因為你的告白而喜歡你。”
自從那一晚過后,凌溫旻就接了學校的通知去別的地方做支教為期一年。
在他走的第一天,班上來了一個新的轉學生,我很好奇,在我們這種科技不發達的小縣城居然還會來轉校生,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男生站在講臺上聽著老師介紹著,沒什么情緒,眼神里空洞無神。
我這便明白了,當下和蘭桃樂交換眼神。
是被原生家庭不幸籠罩選擇了同樣極端方式的可憐人。
凌溫旻從不同的地方做支教帶回了許多這樣的孩子,因為地方偏管的不嚴,掩蓋的非常容易。
但許多孩子被帶回來后都是把他們當做正常的學生一樣對待,由學校的寄宿方式管理。
可我不一樣。
我是全程跟著凌溫旻身邊長大的。
以前對他的依賴性更嚴重的時候,就連他的支教工作,都會帶上我。
他對我無底線的包容,和無止境的愛護。
卻又一遍遍的告訴我,這并不是愛。
凌溫旻在臨走前收拾東西的時候也替我把行李收拾了出來,但我拒絕了。
我第一次,拒絕了和他一起前行。
我想證明我對他的喜歡并不是因為吊橋效應所產生心跳加速誤以為的心動。
他失笑的將我摟在懷里,我緊緊的拽著他的衣服“到時候別再拒絕我,別丟下我。”
他沒有答應我也沒有拒絕我,只是一下一下的拍著我的背安撫著我的情緒。
我錯開凌溫旻的目光怕他見著我眼里不可忽視的愛意,我也不敢有著下一步的動作,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將砌好的城墻全數崩塌。
“陳意漫,抬起頭看看我。”
凌溫旻從來沒有叫過我這個名字。
我一抬頭便看見一個攝像機架在旁邊懟著我的臉,沒有錯過我臉上的任何微表情實時的投放在不遠處的大屏幕上。
“滿滿,這得靠你自己走出來。”
我混沌的雙眼逐漸變得清晰,重新聚焦在了凌溫旻的臉上。
他的手覆在我的側臉指腹擦拭著我眼角滑落的眼淚。
金李宇:“玫瑰,我心軟了,你呢?”
“我剛剛好像聽見了閔莫祁的聲音。”
他意外的看著我笑了笑“我說了,我對你心軟了,如果不是我故意喚回你的意識,你可能真的得永遠困在這里了。”
“你對凌老師是心動那對閔莫祁的感覺又是什么呢?我特意放了現場畫面,這么多人里面,你卻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閔莫祁說的那句話。”
“陳意漫”金李宇叫著我的名字。
他環著我的手臂漸漸的卸了力,我從他的懷里退了出來,我望向金李宇的眼睛,清晰的看著他眼底倒映著的自己。
他的發色變成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金色,右耳耳垂處帶著銀色的單邊耳墜,校服單穿的白色襯衫被他特意的在里面搭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右胸口處別著屬于自己的校名牌,他眼里的隱晦不明的情愫讓我慌亂的移開目光,卻意外的瞥見,他腳上穿的帆布鞋,是我曾經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金李宇自然沒錯過我這細微的的動作,他嘴角的弧度定格在恰當的角度,從第一次見面我便知道,金李宇的臉有蠱惑人心的作用,不然為什么我每每都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
金李宇:“再施舍我一次向你提出無厘頭的要求吧,留一張屬于我們的合照。”
“我應該答應你的,可像合照這種曖昧的事情還是留給吳瑩瑩吧,我相信你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我看向他手里握著的相機“說到底,你還是想對我動手。”
金李宇將相機送到我面前“恭喜你,成為了最后一位通關的主播,但有句話我想說清楚,想和你合照是真心的。”
相機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消失成了灰燼,他歪了歪頭,晃動著耳墜折射著天花板白熾的燈光顯得熠熠生輝,正如金李宇擁有先天優逸皮相所呈現的完美人設明亮燦爛。
“現在請可以說出通關鑰匙。”
“金李宇。”
他明明就站在我一伸手就觸摸到的距離,卻依舊感覺離我格外的遙遠。
金李宇在最后身體變得透明時蹲下膝彎腰與我視線平齊,笑著說道“玫瑰,你贏了。”
我記得張潮新之前和我說過,單人的世界是相同的,注定的兩個人會在不同的時間節點進入同一個世界,但根據之前蘭桃樂和我互穿身份的案例來說,不確定的因素除了時間,還有身份。
盡管如此我也沒想明白,為什么這一次給我安排到的直播碎片是我以第三視角看易源的世界回放。
“親愛的作家大人...”易源借著桌上幽暗蠟燭的光亮在紙上寫著“親愛的作家大人,我會永遠愛你。”
張潮新接到出版社的電話時已經是午時,電話的內容很簡單,他們覺得張潮新的內容和想法都足夠的精彩,但想把結局修改成圓滿的大結局。
“Adieu我們報社都很看好你的小說,只是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圓滿的結局,你看...把結局再修改一下?”
“這是我認為最好的結局。”
張潮新拒絕了報社的福利誘惑,他在本子上涂涂改改卻沒改動正文一個字。
一個高三的學生發展成為一名市井小說作者,不務正業便成了他的頭銜。
可張潮新從來不覺得后悔,在他平淡且漫長的日子里不像同齡的男生那樣懷揣著熱血又中二的夢想,也沒干過任何青春肆意叛逆的事情,書桌上被他疊的整整齊齊四個作業本的手稿是他至此干過最瘋狂的事情。
易源熟練的跟上張潮新的步伐在街道穿梭著,最后停留在一家網吧的門口,頓了頓在旁邊的石梯上坐下,正對面是一家生意不景氣的唱片店,門口貼著店鋪轉讓的告示牌,隔著一扇不隔音透明的玻璃門,今天放的音樂是她連在門口坐了一個月從來沒有聽過的歌。
等著西邊的落日慢慢照耀著城市的街角,易源錘了錘發麻的雙腿,按照往常的習慣她都會選擇在張潮新即將出來的時候離開,可能是今天的落日美的不像話,讓她短暫的失了理智瘋狂了一把。
剛走出網吧門口的張潮新被突然竄出來的人嚇了一跳,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女生,他看著女生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隨即又遞給了他。
“作家大人,你可以陪我看一場日落嗎?”
張潮新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人,聲音也不自覺的冷了幾分“作家大人?你認識我?”
易源慌了起來著急忙慌的比劃著手語解釋,可她是個啞巴,知道張潮新看不懂手語后直接急紅了眼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
張潮新將落在地上的筆記本撿了起來,拍了拍灰重新遞給了女生“別急了,我不會走的,想說什么就寫下來。”
易源這才冷靜下來,結果筆記本后又覺得自己的行為荒唐忍不住紅了臉。
“你好,我叫易源,可以邀請你和我一起看日落嗎?”
“你看過我的小說?”
易源點點頭。
“那你覺得我寫的怎么樣?”
易源飛快的在紙上寫著“很喜歡。”
張潮新突然笑了起來“可是時間太晚天已經黑了,鑒于你是我第一位讀者,我能邀請你陪我一起放煙花嗎?”
易源拿著仙女棒時整個人都還有些恍然,利用余光的視野偷偷的看著旁邊已經將仙女棒點燃的張潮新,努力的壓住上揚的嘴角。
“你不喜歡煙花棒嗎?別哭啊...”耳邊傳來張潮新無措的聲音“我手上的錢只夠買兩支煙花棒,等發稿費了你喜歡什么我們再去放,好不好?”
易源聽完他的話哭的更兇了,手上的仙女棒被她扔在了地上,她再也忍不住了鼓起了勇氣抱住了他。
“親愛的作家大人,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再勇敢一點,不再偷偷摸摸做一個只敢注視你背影的人,會不會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可是從來都沒有如果。
街角口迎著落日的余暉,而深巷里卻是殘敗不堪,易源在看見張潮新搖搖欲墜的身體時就已經失了理智,脫下外套猩紅著雙眼拼命的按住傷口處,直到整件衣服都被浸濕,她想喊救命,可卻只能咿呀的發出嘶啞的叫聲。
易源望著小巷街口處,她多希望可以來個人救救她的愛人,救救她那束微不足道卻可以照耀著她活下去希望的光。
沒有奇跡的發生。
搶劫犯見事情鬧大后慌了神,隨手抄起地上的鐵棒從易源地后腦勺咂去,溫熱的血順著易源的臉滴落在張潮新逐漸冰冷的身體上,
她脫力的倒在了張潮新的身上,這是易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距離他這么近的時候。
“如果真的有神的存在,那我可不可以許愿,請求讓我的作家大人一輩子喜平安樂,如果真的有神可以聽到我的愿望,允許我再自私一點,希望我的作家大人在幸福的世界里可以愛我,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親愛的作家大人,我會永遠愛你。”
走完劇情后睜開眼便發現我們所有人都聚在會議室里,每個人對應著的熒幕都已成灰幕代表著全部人都成功闖過了副本任務。
金李宇作為我們組的第六位成員之前的任務他并沒有出現就連角色身份也沒有他的存在,可系統至今也沒有發出任何的指示,只剩下右上角最醒目的倒計時。
“距離副本任務結束還有10分鐘。”
打破沉靜的是金李宇。
他快速的掃了眼時鐘距離結束只剩八分鐘不到。
“時間問題,我長話短說,我們中間進入了一個干擾系統程序的bug,我被直接傳送進了幻境里,當我重新連上系統直播,就開啟了副本的齒輪。”
“游戲最終的規則是無法改變的,兩個面包無法平均分給三個饑餓流浪漢,就像勝利者只能有一個人。”
我不由的看向對面的閔莫祁,在交換了眼神后才開口道“如果我殺掉了侵略者呢?”
金李宇挑眉戲虐的望著我“是你的話就不算什么難事,我很期待有新的玩法打打殺殺的浪費力氣還沒勁。”
副本任務結束,在大家一個個的相繼被傳送離開時,我趁著最后幾秒的時間踩上桌面借力躍向金李宇的位置。
他穩穩的接住了我惡趣味的將我按在他的懷里,下一刻系統傳送。
“咚”,是落水的聲音。
咕嚕咕嚕,水不斷灌進我的耳朵,口腔抑制著我的呼吸,在徹底失力下墜時被人拉住了手臂,我費力的睜開眼,只能看見因陽光折射而波光粼粼的水面,這是我第一次在絕境中見著光產生了一種向陽而生的想法。
“你為什么要救我?”我毫無形象的趴在地上,抬眼望著金李宇。
“本來我一個人也不至于被傳到這里的”他也耗盡了力氣在我旁邊直接躺了下來“你強制捆綁不就是想知道我究竟對規則了解多少嘛,你可以直接問我,而不是用這種極端的辦法,剛才如果不拉你上來,可能你就直接被淘汰了。”
“為什么!?”
金李宇閉上眼睛像是適應了太陽的強光又睜開眼“那片湖是不是很漂亮,可是湖底就不怎么漂亮了。”
“還記得以前你找我借《擺渡人》那本書嗎?荒原里有雜草叢生的山林,發臭的沼澤以及混沌不堪的黑湖,而我們剛剛掉進去的湖,就是黑湖。”
“系統的分配機制不是隨機,是根據純粹極致的惡所占的比分,只有穿過了黑湖才能走向永生的玻璃墻抵達天堂進入輪回,而黑湖整個荒原是邪祟最兇猛的場所。”
金李宇轉過頭微瞇著眼與我對視著,就在我忍不住想移開目光時他突然一笑開口道“陳意漫,他們說你傻,過于軟弱和善良,可是在我看來,面包游戲里,第一個做出選擇的是你。三個流浪漢,他們做錯了什么嗎?什么也沒做錯,可是游戲規則規定就是這樣,在只能切一刀的前提下公平公正平分兩個面包,你說,這一刀應該落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