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明朗抻脖兒等了半天，歐陽花花才慢悠悠的出來，見她將臟衣服抱在了自己懷里，眉頭跳了跳，一把搶過，將衣服翻個面兒疊起來，用腰帶打了個結，拇指和食指揪起一角，把那一團灰撲撲的東西提溜兒了起來。
歐陽花花撇著嘴，感覺跟他在一起，翻多少白眼都不夠用，她阿娘都沒有明少爺活的精致，就更別提她了，比漢子還糙。
“你是不是又長個了？”她挽完褲腳、挽袖子，感覺自己好像穿了阿爹的衣服一樣，肥肥大大的直灌風。
“當然長個啊！”項明朗蔑視的看了眼只到自己肩膀的小矮子，“誰像你兩年前就停止不長了！”
對于自己的身高，他還是很有自信的，最起碼要比阿爹高，和歐陽大叔也差不多，但比不過花花的大哥和二哥。
那兄弟倆真是高而不晃，每每被歐陽嬸嬸帶上街，不僅回頭率十成十，仰望他們的眼神也是九成九啊！
不過他也不急，反正他還小，還是可以再長一長的……以上言論出自阿娘之口，阿爹點頭認證！
“項明朗，你找揍是不是？”歐陽花花揮舞著拳頭，敢笑她矮，親哥她都敢揍！
身高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痛，在武學里，同窗們都跟吃了藥似的，快一些的一個月一長個，慢一些的一年長一大截。
只有她，兩年前就開始生長緩慢，去年長了一指寬的高度，今年也就只有半指，阿娘還笑她也就這么高了，不會再長了。
她心里那個難受哦！
自己明明是棵松，偏偏長成了根兒大頭蔥，你說難過不難過？
“唉！”項明朗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拍拍她的腦瓜頂兒，見還是能拍起一層灰，嫌棄的退了一步，左右看看，拿著她的衣服里襟兒擦了擦手……
“項明朗！！！”嫌棄她，還用她的衣服擦手？找死是不是？
“喊什么喊？”他甩了個白眼給她，“一會兒拿回去，我給你洗，還不行？”
歐陽花花的臉立刻陰轉晴，“你說的啊！”
阿娘還在生氣，肯定不會讓阿爹給她洗衣服。項明朗洗的衣服，可比自己洗的干凈多了，阿爹也比不上。
“我怎么能長的像你一樣高呢？”她羨慕的看著他高高的下巴頦，深深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她可能會成為同窗眼中一輩子的矮矬子。
想到這……她就覺得難過！
阿爹、大哥、二哥……那么高，就她矮……不對！
阿娘也矮……為啥她非得隨他們中最矮的那個？
“長的像我一樣高？”項明朗敲了她一下腦門兒，“你在女人堆兒里已經算是高出去人家半頭的個子了。像我一樣高……打算做母的巨人怪嗎？”
“項明朗！！！”
歐陽花花舉起拳頭就砸，嚇得他撒丫子就跑，路過門口的時候也沒忘和李伯說“再見”，見她也和李伯打完招呼后，就開始加速追他，大長腿邁起來“蹂蹂”的不敢停啊！
她個子是不比他們高，可力氣卻不比他們小啊！
加上武學的師母都很喜歡花花，給她開了不少小灶兒，導致武學里的男人沒幾個能打得過她的。
師父們見到這種情況，便撇著嘴，陰陽怪氣的說：他們堂堂少年郎，連個女人都打不過，丟不丟人？
結果，無論從師父那里，還是從花花這里……他們就只有苦逼挨打的份兒！
前面的跑累了，后面的還沒追累，被追到了項明朗閉著眼睛等著想象中的拳頭，睜眼發現這貨直接要往地上坐，一把就將人薅起來了。
“我都跑累了！”歐陽花花見地上是不能坐了，就直接靠墻上了，結果還是被他薅起來了。
“你沒骨頭啊！”不是地上，就是墻上……得沾上多少灰啊？
他這身袍子，阿娘新做沒過久，他也就穿過兩次！
“我現在很累……”歐陽花花掐著腰看著他，“不靠墻上，我靠著你啊！”
許是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叉腰的樣子和阿娘一模一樣，甚至神態都像黏過來的一般無二。
“你還是靠墻吧！”項明朗直接將她懟回墻上，她是真敢靠著自己……他是真不敢讓她靠啊！
上次他氣的讓她靠，結果人家二話不說就抱上來了。
更可惡的是，抱著就睡了，睡了也就算了，還流口水……想到那個畫面，他直接倒退了幾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以防她再撲上來。
“聽說你參軍了？”
“聽說你參軍了？”
男女二重音默契和聲，竟沒有一個字是錯開的。
歐陽花花懟了他一拳，項明朗卻沒有還手，只是嫌棄的用手拍了拍被她碰過的衣服。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再次無語的對視，他們倆的默契總是出現在這種無聊的對話中，打架的時候，完全沒用上，被人各個擊破的賊快。
“明少爺，你說你一個可以走科舉的人，參什么軍啊？”歐陽花花上下掃了他幾眼，“不說別的，戰場上是出了名的臟亂差，營帳里面臭腳的、不洗衣服的、打呼嚕的、磨牙的、說夢話的……你受得了嗎？”
她現在都能想象這位少爺在戰場上被濺了一身血，然后抓狂的四處砍人……畫面太美好，她有些想看了！
“大丈夫生而當為國！”項明朗想了想，舔了舔嘴唇說：“武學里大部分人都參軍了，而且你不是也報名了嘛！”
武學里那幫同窗吵吵嚷嚷的要去當兵，說不能讓西蠻子欺他天禧無人，每個人都交了戶牌，只有花花的戶牌被退了回來。
聽說她偷偷拿著戶牌去報名了，所以才會被歐陽嬸嬸打的一身灰吧！
“明少爺，我問你，我家兄妹幾個？”她歪靠著墻，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隨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剛要往嘴里塞，就被他拿走扔掉了。
明少爺就不應當生成個男兒身，要是女嬌娥，這身的“毛病”該被多少婆母們喜歡？
阿娘不知在她耳邊說了多少次，要是能和項家小子換一換就好了！
在她這……項明朗是別人家的孩子！
“我們兩家就住對門兒，我倆一起長大，你家有多少人我會不知道？”項明朗伸手摸了她的額頭，“沒發燒啊！怎么開始說胡話了？”
“起開！”歐陽花花一把打掉他的手，“知道還說‘你也報名’這種話？我家三個孩子，另外兩個還是兒子，根本就不用考慮斷不斷香火的問題。
你家就你一個獨苗苗，你要是在戰場上出了什么事情……你讓你爹娘還活不活了？”
那天晚上他娘哭的很慘，嘴里一直重復的就是“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當娘的都很啰嗦，但她也不想讓自家的河東獅哭成這樣。
好在河東獅知道她參軍，中氣十足的追著她打，也沒掉貓粒子（眼淚），讓她放心不少。
“我……”項明朗一時無語，不知該怎么回答這樣的問題，他也不可能天真的以為，上天眷顧他，在那樣亂遭的環境中，不受到半點傷害！
可是戶牌已經交上去了，他是沒臉再向先生索要戶牌的。
“噥！”
歐陽花花扔給他一個黑色的木牌子，上面赫然寫著他的名字、生年及出生地，“這是……你憑什么拿回我的戶牌？你是怎么拿到我的戶牌的？”
“就憑我見不得項嬸嬸哭……就憑我武學成績比你高……”她邊說、邊跑，身后卷起一道灰塵，片刻便沒影了。
“你慢點兒跑……全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