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和小姑聽見哥嫂的話，趕緊走進來，笑的有點訕訕的。四叔跑去爺爺奶奶那屋不知道說了點啥，出來就去找三叔了。小姑就直接走到灶前蹲下，輕車熟路的開始燒火。

媽媽看著她的小花臉，笑起來，說“這是在地上滾了好幾滾吧，臉都花了。”小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沒答話，只提鼻子使勁聞“嫂子，今天吃啥好吃的啊？”

三嬸子大嗓門的說“今天熬大米粥，蒸饅頭，炒個韭菜雞蛋，再炒個土豆。”

啥？我媽這懷著孕就吃這些啊！連個肉星都沒有，怪不得我沒長大個也不白也不漂亮呢，天天吃這些能好的了嗎？文暄妍心里暗自念道。

小姑聽了三嬸子的話一臉不滿意的說“哼，中午就吃了韭菜炒雞蛋，今天的雞蛋啊又沒了，可憐我的小黃小花他們，累死累活下個雞蛋，都被二姐糟蹋了！”說著恨恨地折了幾根樹枝扔進灶膛里。

三嬸子趕緊接過話茬說“累什么累，他們不就是下蛋的啊，咋了，你還不想吃？”

小姑趕緊說“想吃，中午二姐在，都沒吃好，每次她在都吃不好飯，真是的，沒事在他家耍威風去啊，回娘家神氣什么？”越說越生氣，小姑又折了兩個樹枝要添灶膛里。

媽媽看到，拉住小姑的胳膊，笑著說“再往里塞樹枝火就要憋死啦。你說能吃好吃的還生什么氣，她怎么說也是你二姐，都是一家人，來家里坐坐也挺好的。”媽媽臉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開心，文暄妍心里可是明白的知道后來媽媽有多看不上二姑，現在寄人籬下，估計媽媽也不想說三道四，也不想被說三道四，要不就是二姑后來做了什么事，反正自己也是瞧不上她的。

小姑哼了一聲，看看三嬸子，什么也沒說，接著賣力的生火。

三嬸子打著哈哈，說“大嫂子，你也別嫌小妹說二姐，她那樣咱也騙不了人，鄉里鄉親的都知道她啥樣，也就是自家人，大家面子上過去就行了，是吧！”

“嗯，是！”媽媽轉換了話題，“不說她了，你怎么樣，這婚也結了，準備找份什么工作干，你看我著也幫不上什么忙。不知道你家里能給打點打點不？”

三嬸子手上不停，米粥熬好跟饅頭一起出鍋了。揭開上面的木頭蓋子，一股純粹的味道飄過來，文暄妍都饞了，她湊上前去使勁聞啊聞，想偷偷搓快饅頭皮下來嘗一嘗，可惜了，這靈魂啥也做不了。小姑就不一樣了，也不怕燙，伸手搶著掰了一塊放嘴里就吃，燙的她直哈哈。媽媽和三嬸子看著她禁不住笑起來。“小妹兒，你那手也不嫌臟，一會兒肚子疼別哼哼啊！”小姑嘴里都是饅頭，還燙，半天也沒說出什么話來。

其實這饅頭不是純白面做的，里面摻了好些個紅薯面，看起來都是黑黃黑黃的，不過三嬸子手巧，給捏了好幾種形狀，那大米粥里也還能看見一些個稻殼子。看著眼前的伙食，文暄心里一陣陣發堵，想想自己平時的生活，相比之下那叫奢侈，要是被現在的人們看到了，是不是得拉出去斃了。

三嬸子接著媽媽的話回道“我媽那邊說給我在村小學里邊找個活先干著，嗨，我文化也就那樣，估計先干干后勤什么的。比不上大嫂子，到時候要是有什么事大嫂子你得多幫幫我。”三嬸子對這份工作還是挺滿意的，就是覺得自己學歷不高，不好意思在媽媽面前說。

媽媽看她一眼，看得出是打心眼里替三嬸子高興“在小學干活，那挺好啊！無論干什么都好，正好沒事了可以多翻翻書，這知識啊什么時候學都不晚，什么時候學都用得上。剛開始慢慢來，需要幫忙就跟我說，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

小姑睜大眼睛看著三嬸子，說“三嫂子，你要去當老師啦，真好！唉，我也想上學，你說上學讀書是什么樣兒的啊？”

三嬸子點著小姑的額頭，喜氣洋洋的說“等我上班了，你沒事就跟我去，也感受感受上學是什么滋味！”

“嗯！”小姑使勁點點頭。

趁著最后一絲亮光，一家人吃過飯，這時天色暗了下來。雖然現在已經通電了，但家里的燈也都舍不得開。大家在院子里坐著聊了一會兒天，也都漸漸散去。最后只剩媽媽坐在板凳上，抬頭看著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奶奶出來上廁所，看見媽媽還坐著沒動，想了想，說“這天雖說暖和了，晚上還是有點涼，沒事了就早點睡，明天還上班呢。”

媽媽答應了一聲，沒動地。跟奶奶說“我沒事，一會兒就回屋了。您趕緊進屋睡吧，忙活一天也累了。”奶奶沒再說什么，轉身進屋了。媽媽一個人看著天上的月亮，過了一會兒，嘆口氣也回屋里了。文暄妍看得出來媽媽不開心，卻沒有什么辦法。

這樣的日子一天又一天，重復地一日復一日。爸爸不在家，媽媽過得也不開心，看得出來她不太受得了奶奶家的清苦，但只能一直忍著，每個月工資也發不了多少錢，除了給奶奶一點家用，還要想辦法給自己買點營養品，比如屋里那袋子奶粉，每天拿出來沖杯水喝。可這完全不行，跟不上營養需求人就會垮，果不其然，沒多久，媽媽就病倒了，村里的醫生也看不出什么，就說回家多養養。文暄妍對這位半吊子醫生非常不滿意，如果是她，最少也得奔縣醫院好好查查呀。可是奶奶家覺得就是媽媽富貴病犯了，還不聞不問的，就這么讓她一人躺在家里，氣的文暄妍，嗨，什么都干不了！

沒多久文暄妍就不生氣了，因為---姥姥來了。

說起自己的姥姥，文暄妍是既愛又怕。姥姥一看就很有文化，懂的多，見識多，但是人很嚴厲，誰犯了錯都是一頓毫不留情的批評。聽說姥爺以前也是個不小的官，可惜在文暄妍出生前就已經去世了，沒有福蔭一大家子人，反倒給姥姥留下一堆事。不過姥姥是誰啊，擺平了亂七八糟的事不說，還帶著一家子過得風生水起的。姥姥這一輩子生了六個子女。大姨，算起來現在得有三十多了，她是家里最潑辣的那個，但是不跋扈，真是那種“長姐如母”的樣子，估計當老大的姐姐都有點敢說敢干的勁；二舅，很穩重，老實巴交人一個，不出眾；三舅，最是滑頭，也最聰明，長相也是最帥的，大高個子，方正臉，眉眼口鼻都怎么看怎么好；四姨，跟三舅像，個性活潑，美麗大方，但是不滑頭；老五就是文暄妍的媽媽了，這幾個女兒里她也不顯眼，據說小時候因為孩子太多，她就被放在姥爺的老家讓別人養著，到上完初中才回到姥姥身邊；小舅舅，都說最小的最得寵，小舅舅就是家里的人精，嘴最甜了，哄起人來真是無人能及，雖然人有點懶，但腦子好使，過得也挺不錯的。現在這幾個姥姥家的親戚都已經有孩子了，文暄妍是姥姥這邊最小的孩子。之前文暄妍一直不明白怎么自己媽媽比小舅舅大三歲，自己竟然還是最小，原來自己之前有過一個大哥，估計這事當時讓爸媽兩家都挺難受的。爸爸又一直在外地當兵，條件不便利，自己才出生的這么晚。

姥姥踏進奶奶家門的時候，文暄妍激動了，她又開始寸步不離的跟著姥姥，使盡各種方法對姥姥說媽媽過得不好，在這兒媽媽不開心，希望姥姥能聽到。文暄妍知道姥姥聽不到，可就算聽不到，說不準祖孫之間會有心電感應呢。文暄妍來到這個時空的日子里，一直努力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的存在，但一直都沒成功，這讓她很是沮喪。顯然，這次姥姥也沒能接收到自己的腦電波，哎！文暄妍嘆口氣，還是決定坐在媽媽床頭一直盯著姥姥。

爺爺他不方便在兒媳婦屋里多待，就剛開始出來迎了一下姥姥，仨人在廳里說了幾句廢話。三叔三嬸子都出去上班了，四叔不知溜哪里玩去了，剩下小姑倒是對姥姥很感興趣，一直在邊上轉悠，端個杯子倒個水的。然后姥姥來到媽媽屋里，奶奶一直陪著，后來估計是在沒什么可說的了，冷場了。

姥姥威武的出馬“親家母，你這腿也不好，別一直陪著了，上炕上歇會兒吧。”

奶奶咕噥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來，嘆了口氣轉身回屋里了。

姥姥拉著媽媽的手，半天沒說什么，這家里屋里啥樣，她也都看出來了，自己閨女肯定過的不像她自己說的那么好，這都快生了，不能再這樣下去。文暄妍使勁盯著姥姥的眼神，對對，好好看看這屋子，啥也沒有啊，連吃的都沒有一口，屋里也沒別的家具，就這么一張床，還是和小姑一塊睡，怎么說媽媽也是孕婦了不是，爺爺還總是一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樣兒，真的很悲慘！

“一會兒我跟他們老兩口說，你跟我回家呆一段時間吧。”姥姥什么廢話都沒有，只給放下這么一句話，轉身去找爺爺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