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蕪閉著眼順了一下腦海中擁入的記憶。

無聊。

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

小姑娘嘆口氣，不去理那些混亂而無意義的糾纏。

實在不知道始祖讓她找這些記憶碎片有什么用。

既然已經是被拋棄的東西了，找回來又能干什么呢？

彎腰抱起伏在她膝上已經失去氣息的貓，身體還溫熱，血液仍在流淌。

這些記憶碎片明明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好好活著不好嗎？

干嘛非要回到她身邊找死。

池蕪其實很費解。

但是……“謝謝。”

還是很感謝她們為了她而來。

感受著懷里越來越輕盈的重量，池蕪松開了手，已經接近透明的貓虛弱地看著她。

一定要好好活著。

帶著她們那份。

看著她逐漸消失，池蕪站起身來，小臉帶著認真的神色向著那塊剛剛還有一只貓的地方鞠躬。

錦菀院里，老夫人閉著眼睛，聲音帶著冷淡：“讓她們兩個回去吧。”

還是川淵造的孽。

門外兩個侍女看著突然出現的帶著騰蛇面具的男人，意識到老夫人饒了她們，微微嘆口氣，溫家姐妹行禮離開。

回到后院后，溫煬搬了條長凳忙碌著。

溫煬還記得那日出府，家沒回成，倒是被人打暈在一個小屋里，醒來后光線昏沉，一個溫婉美人站在她們面前。

這人她們幾個都認識，曾經的林家小姐林卿卿，當今的卿妃，和李如煙自幼不對盤，也和她們家小姐走得更近一些

后來的事情順理成章，在渾渾噩噩中她們二人送了不少機密出去。

若不是老夫人發現及時，打醒了她們，她們怕是要害了小姐。

溫煥神情恍惚，順繩的動作微微頓住。

她至今記得那個大雪紛紛的冬日，她們姐妹倆抱著弟弟瑟瑟發抖地躲在橋下，汲取難得的一絲熱氣。

“很快就過去了，明天就暖和起來了。”她幾近絕望地感受著弟弟哆哆嗦嗦地抖動著，徒勞地安慰著。

怎么辦？

她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不能再失去溫燎了。

可憐她們名字都帶一個火，最后竟要凍死在這雪日里么？

溫煬心中不斷祈求。

救救她們啊……

突然有一只白嫩的手伸過來，凍得嘴唇烏青的少女抬頭看去，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著紅裙，圍著軟白的毛領，笑得溫和面陽光均勻地撲在她身上，像是仙人一樣。

“來馬車上暖和一下吧？”

姐弟三個畏畏縮縮的上了馬車，內心對溫暖的渴求超過了一切。

污雪染臟了馬車內雪白的毛毯，稍稍清醒過來的溫煬誠惶誠恐地道歉，這毯子是她們償還不起的。

姑娘不在意地擺擺手，給已經昏迷過去的溫燎披上一層毯子，帶回丞相府看病。

大夫診斷是風寒，可她姐妹身無分文。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是圖碎這碎銀幾兩。可這碎銀幾兩，能解世間惆悵，可讓父母安康，可護幼子成長。

但這碎銀幾兩，偏偏是窮人的命。

還不等溫家姐妹說什么，小姑娘緊著溫軟的嗓子，精致的小臉上滿是認真。

“這點錢，我丞相府出的起。”

“以后，你們留在我這干活吧。”

“我丞相府的規矩松的很。”

“不愁你們吃穿。”

溫煬鼻子一酸，雙親去世死都掉不下來的眼淚，被這暖意逼得掉下來。

……

這一晃就過了十二年。

雖然并不明白為什么她當時鬼迷心竅答應了林卿卿的要求。

但……

少女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纏繞著麻繩，打出一個結實的結。

很抱歉。

小姐以后要開開心心的。

婢子看不到小姐出嫁了。

但是婢子會在地下為小姐祈福的。

小姐應該很失望吧。

兩人相互看看，一笑了然。

精巧的繡鞋抬起，決然地踢倒了腳下的長凳。

從小姑娘伸出手的那一刻，溫煬溫煥就認定這是自己的信仰。

窮其一生，只想追隨你。

一座普通的民宿里，幾個露出精壯上身的男子揮動手中的重錘鍛打燒紅的鐵塊，火星迸濺，其中一個男子面容稍顯青澀，卻不知為何停了下來。

“溫燎？溫燎？！”正滿頭大汗拉著風箱的同伴喊了幾聲停下動作的男子。

“無事。”溫燎重新掄起大錘。

這打鐵可不能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