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青銅戒指
- 天瀾筆錄
- 子慕凌兮
- 4036字
- 2024-07-23 15:11:20
葉臻按照姜堯囑咐自己陪床,只讓劉水和玄朗二人出入房間負責送東西和消息往來,對外稱鎮北侯傷重需要靜養,謝絕了一切探視。即便如此,她還是憂心忡忡。
玄天承在看過那枚子彈,聽葉臻轉述了姜堯的話之后,也陷入了沉默。姜堯他見過很多次,雖知曉其并非齊人,卻也沒刨根問底過,只道姜堯于治國一道頗有見解,做個大夫有些屈才了。片刻,他道:“所以,這枚開花彈用的是他們那里的工藝,卻是用靈力或者術法射出的?”
葉臻沉著臉說:“至少按我所知,滄淵沒有這樣的東西。我覺得,可能有和姜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人提供了這個想法,然后用這里的技術造出來了。”她說到這里,問他道:“對了,你當時為什么舍近求遠來宣城?是想到什么了?”
玄天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了個其他問題:“你知道銅宮么?”
“你是說,通州那個銅宮?”葉臻道,“我記得,他們的家主揚赫舒為陛下效力,常年居于月河谷負責督造兵器。”
玄天承道:“沒錯。銅宮金氏,原是滄淵十大家族之一金氏的一支。之前你在三清堂密室里面發現的那種制式的彈簧,是滄淵金氏才有的工藝。陛下當即便去信銅宮問揚赫舒是怎么回事,揚赫舒回復說,負責鍛造的工匠都是封閉在山中的,不可能走漏消息,不是他們泄露的。
“揚赫舒應該沒有說謊。陳崇緒是從別的渠道拿到的彈簧。我本來以為是南海那邊走私進來的,所以順著查了一下,但從南海走私的都是之前已經有的樣式。我們從已抄沒的軍火庫里收繳上來的火器,基本也都是這種制式。
“而打傷許清源的那種火器,就是你我在臥龍山發現的那種,里面用的是三清堂里的那種彈簧。后來我們在蒼梧山附近又發現了不少這樣的火器。
“但這次,我在神女峰遇到的火器卻全然不同。如你所言,這種火器實際上由靈力或者術法直接操控,更像是變形的暗器。
“也就是說,短短一兩個月,他們的武器完成了更新換代。一開始,我猜是有滄淵的人在后面操控,可轉念又想,如果是他們,完全可以直接用靈力凝成子彈——就和光劍一樣。
“后來我想到,他們之所以用陳崇緒作為傀儡,應該是因為他們不能在九州明目張膽作惡。做這種殺傷力極強的火器也一樣,他們為了隱藏自己,必須使用其他手段。正好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會做這種子彈的人。
“你之前拿著火器去問過姜堯,后來陳崇緒也去找過姜堯想把他納入麾下,他這段時間又接連遭人暗算,我就想到,這之間或許有關聯。”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來宣城,還是因為我誰都不敢相信。泗水有玄家和白家的人。莫老夫人建議我去留仙谷或者藥王谷,可……我遇到的那個人頂著你師父的臉。而藥王谷也與滄淵密不可分。只有姜堯……至少,他也是幕后之人的目標之一。”
葉臻沉默許久,才說:“姜堯來這里之后沒有刻意隱藏,對普通人來說他就是特立獨行一點,醫術古怪一點,但如果是他的同鄉,應該一看就能知道。”
她接著道:“關于火器……之前許家順著荊南折沖府這條線,查到了安寧侯頭上。我當時正覺得陳崇緒是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沒有多想,后來才慢慢發覺陳崇緒也只是一枚棋子。于是我重新查了荊南折沖府,發現他們有相當一部分器械是由墨家制造的,打傷許清源的那種火器,就混在器械中送了進來。荊南折沖府不知詳情,只知道這火器威力巨大,執行陳崇緒命令時就用了,事后送這批器械和使用火器的人都被秘密處理了,查不出來是誰做的。”
“我記得你說過,日照峰那個機關大陣,骨架是墨家制作的。”葉臻又說,“墨家那邊,你后來有沒有查到什么?”
玄天承搖頭道:“墨家老家主近日遇害身亡,墨家內亂了。這一代家主的兒子早逝,只有一個小孫子,家中事務本來就很亂。墨家人幾乎人人有制造機關的本事,根本無從查起。”
“九州墨家……也是滄淵墨家的一支吧?神殿……我有跟你說過神殿么?叢舟他有沒有跟你講起淮西府的事?”葉臻有點頭疼了,閉了閉眼睛,說道,“總之就是,我和都尉在淮西郊外碰到了神殿的人,他們是奔著淮西府的病來的,四哥治好了病人,他們看起來特別想知道四哥是怎么救的人。之后沒多久,阿冉和瞻淇哥哥在差不多的地方迷了路,我聽他們描述,他們在迷路的時候也見到了神殿的人……
“聽起來亂七八糟的是吧。我就是大膽猜測一下,火器是金家的,機關是墨家的,黑氣和牽魂術又和白家有關。如果真有人能夠在幕后控制一切,那只能是神殿的人吧?可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按理來說,神殿不該干涉九州事務。”
“叢舟只和我說是君識救的病人。”玄天承沉吟道,“你說的有道理,只有無妄塔和神殿的人有那樣的本事。至于目的……其中一個目的,可能是試探。你說你在歸來山莊聽見過一個聲音,想要誘發你體內的火系靈根。那天我在日照峰,與我交手那人也想逼我用出白家術法。他應該是想知道我們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也想讓我們在九州暴露身份。”
他又說:“格落似乎認得那人,又知曉那人的目的,只是那之后我就沒見過他,也沒機會問。對了,他是金系守護者,與揚赫舒是同宗。”
“暴露身份……無論是雙血,還是白家后裔,那足以讓我們身敗名裂。”葉臻喃喃道,“格落認識那個人,還是金家人……是了,他似乎知道很多。他畢竟是九公主的師父,也許會出現在南疆。”
“哦對了,這個你認得么?四哥給我的。他說你要是認得,他想見你一面。”葉臻這時想起了君識給自己的那個青銅戒指。
雖然君識說的是等鎮北侯認出,但她天天戴著,玄天承并沒有認出來的意思。
她決定主動出擊,猶豫了一下,補充說:“那天我和四哥救姜堯的時候氣息不穩,四哥給我輸靈力的時候發現了太極封印,還有我是冰火雙系。”
她說著,又道:“你先別急著回答。我問你,太極封印是你設的吧?這是做什么的,為什么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封印?什么時候設的?為什么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玄天承正要接過戒指,聽得她問起這個,頓時有點尷尬,老實回答說:“就山莊那天晚上,趁你睡著的時候設的。是白家古老的秘術,書上都沒寫的,所以你不知道。你可以當它是障眼法,讓旁人只能看見你的一種靈根,但并不影響你用雙系靈力。”
他壓低聲音,頗為心虛地說:“其實我還加了點東西……反正,你現在有一點白家人的體質了,以后你……能看見一些旁人看不見的東西,受傷了也會好得很快。”
“也就是說,我能和你一樣了?”葉臻聞言倒是有點興奮,旋即嘖了一聲,“真有這么好的事?不會有什么奇怪的作用吧?”
“不會,是保護你的。”玄天承說,“于你練功也多有助益,你應該能感覺到對天地靈氣的吸收更容易了。即便來日雙血……太極封印也能保你性命。”
“那……不會反噬給你吧?”葉臻道,“還有這種沒有代價的好事?”
“代價就是你會變成白家人,那算不得什么好事。”玄天承低聲說,“我沒經過你同意,這事是我不對。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把封印解開。”
葉臻搖了搖頭:“這樣挺好的。”她微微紅了臉,說:“本來,我也要做白家人的。”
玄天承笑起來,有些失控地想,不光她會成為白家人,他們還會有流著白家血的孩子……
成為白家人,確實算不得什么好事。天賦異稟又通曉陰陽的白家人,自古就懷璧其罪,遭致無數掠奪與陷害;又由于力量強大,一念之差便可毀天滅地。漸漸的,白家就成了妖邪的代名詞,隱居瑤華宮,一代代沉寂下去。若非白音成了玄弋的帝后,白家已經淡出了十大世家的行列。
秘術本是無錯,可人心難測。他本有意讓白家好的壞的全都一起遺忘在時間里,幾代之后世間將再無白家,如今卻一次又一次使用了秘術。但或許這是無法避免的。以他們的修為實在難以和對手抗衡,只有白家秘術能作為破局之法。比起獲得這種力量的助益,暴露身份帶來的危險實在不足一提。
玄天承接過了戒指。
“從工藝看,的確像是滄淵的東西。”其實他認識君識有很多年了,如果知道是什么,早該認出來了,他們也不是沒見過面,哪里需要這么神秘兮兮的。但此時聽葉臻說君識認出了太極封印和雙血,他心念電轉,想到了什么,連忙問道:“他在哪兒?”
“不趕巧,大哥說他要出門半個月,也沒說去哪。在淮西府見到神殿的人之后,四哥就有點奇怪了。”葉臻看玄天承神色莫測,道,“你猜到他身份了?”
“不確定。”玄天承搖頭說,“我得先見了他,問問他想不想讓人知道。”
“好吧。”葉臻嘟囔一聲,“他到底是誰四哥啊。”
玄天承失笑,道:“陛下和國父,可是藍家和炎家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世,怎么可能明說。”
“對哦。”葉臻后知后覺,“我是逆賊之女……”她嘖了一聲,“什么嘛。”
“我還是前朝遺后呢。”玄天承打趣說,旋即神色又嚴肅起來,“君識從沒提起過自己身世,這么看來,他的路比我們都難走的多。他既把戒指給了你,大約是心里已經有了決斷,過不了多久肯定會告訴你身份。”
他又說道:“滄淵如今形勢其實很不明朗,王座上的那個無力節制神殿和無妄塔,君權和神權斗得你死我活。浮虛山又有異動,各家高手都忙于在各地鏟除混沌,這個時候,多得是渾水摸魚的人。”
葉臻沉默片刻,突然問他說:“那你想過么?”
她沒有明說,但他明白。他說:“我說不想,那必然是假話。只是代價太大,我不愿意。”
葉臻點點頭,說:“順其自然吧。”她不確定女帝想的是什么,如果……那么她和他的利益就是有沖突的。但看女帝和玄天承的相處,應當是已經達成了共識的。
玄天承看得出她在想什么。這一切,當年蘇凌曦是知道的,但時移世易,如今的情況和當日也不能一概而論。
他說道:“阿臻,當年如果沒有你,便沒有我。我們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這些我一直記得,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我不可能為了任何東西放棄你。”
“你……”葉臻怔了一下,旋即從心底涌上一股滾熱。理智來說,世間向來少不了蘭因絮果,她應該想一想以后,但如今她只想溺死在這里。她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眉眼,好半晌沒說話。
玄天承反握住她的手,說:“別想這些了。我同你提起滄淵的形勢,是想讓你小心點。你和致明是雙血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們讓你們活著,是想讓你們開路去找《陰陽訣》,也是想利用你們的體質去對付混沌,更是想讓炎家和藍家對付神殿和無妄塔,自己坐收漁利。”
葉臻說:“看來滄淵和九州也沒什么兩樣。”
玄天承笑了笑:“權勢和力量,到哪兒都會吸引人的。”
他說完這句,覺得疲倦極了,微微合上眼睛,頭側過去靠著葉臻的手臂,慢慢說道:“阿臻,你陪我睡會兒,好不好?”